我准备跟我老公高强离婚了。
原因说出来,我那帮劝和不劝分的亲戚朋友,可能没一个会信。
不是他出轨,不是他赌博,更不是他对我动了手。
恰恰相反。
是因为他太好了,好到像个活菩萨,一个要把我们这个家,当成贡品,献祭给别人的“大圣人”。
导火索,是他要把他的“发小”马冬,一个刚生意失败、老婆跑了、还带着个生病孩子的男人,接到我们家来住。
而且是,长期。
当他跟我说这个“决定”的时候,我正在厨房里,给闺女彤彤炖排骨汤。汤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我们家不大,套内七十平的两居室,每一寸空间,都是我精心布置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高强搓着手,一脸的恳切和为难,那表情,好像他不是在通知我,而是在求我恩准。
“丽丽,马冬他……太难了。生意赔了个底儿掉,弟妹也跟他离了,现在就剩他跟孩子,孩子还有哮喘,离不开人。他一个大老爷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在小旅馆里窝着,对孩子身体不好。咱家……咱家不是还有个小书房吗?让他爷俩暂时挤一挤,行不?”
我关了火,擦了擦手,看着他。
我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高强被我看得有点发毛,声音更低了:“就……就一小段时间,等他找到工作,缓过劲儿来,马上就搬走。丽丽,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投无路啊,他是我哥们儿,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又是这句话。
“他是我哥们儿。”
这句话,我听了十年。像个紧箍咒,把他牢牢地套住了,也把我们这个家,一次又一次地推到悬崖边上。
我笑了笑,把汤盛出来,吹了吹,递到他面前。
“强子,你先喝口汤,暖暖身子。”
他不明所以,接了过去。
“汤好喝吗?”
“好喝,你炖的汤,最好喝了。”
“是吧。”我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了起来,“趁这个家还是我们的家,多喝几口吧。等马冬住进来了,这锅汤,就不知道是给谁炖的了。”
(一)
我叫孙丽,青岛土著。我和高强,是自由恋爱。
我看上他,图的就是他那股子实在劲儿。人高高大大的,不爱说话,但手脚勤快,对人实诚。我觉得,过日子,找这种男人,踏实。
可我忽略了他“实在”的另一面——烂好人。
或者用我们青岛话说,就是“仗义”得有点缺心眼。
刚结婚那会儿,我们租房子住,俩人辛辛苦苦攒了三万块钱,准备付个小房子的首付。结果,他一个远房表弟,说要开个烧烤店,本钱不够。高强二话不说,把我们那三万块钱,连同他刚发的一千多块工资,全“借”给了人家。
连张借条都没打。
他说:“都是亲戚,打借条,伤感情。”
结果呢?烧烤店开了不到半年就黄了,他那个表弟,拍拍屁股去了外地打工,再也没了音讯。三万块钱,打了水漂。
我跟他大吵一架,差点闹回娘家。他抱着我,一个劲地道歉,说他错了,说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看着他那张悔恨的脸,我心软了。
我想,人年轻,谁不犯点傻呢?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好了。
然而,我太天真了。
“好人”高强的“仗义”事迹,根本停不下来。
我们买了房,背上了三十年的房贷,日子过得紧巴巴。他一个同事,说老婆得了重病,要动手术,找他借钱。他自己没钱,竟然跑去跟银行贷款,借了五万块给人家。
他说:“人命关天的事,咱能不帮吗?”
结果,那个同事,只是他老婆做了个小手术,花了不到一万。剩下的钱,全被他拿去炒股了,赔得一干二净。现在,每个月我们除了还房贷,还要多还一笔莫名其妙的信用贷。
我气得说不出话,他还是那套说辞:“丽丽,我错了,我真不知道他是这种人。”
还有更离谱的。
前年,我妈过生日,我托人从国外带回来一台最新款的按摩仪,想给我妈个惊喜。结果,东西刚到家,他一个战友的妈,正巧也过生日。他听说了,觉得人家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不容易,转头就把我给我妈准备的礼物,送给了他战友。
他跟我说:“丽丽,你妈还有你,还有我。他战友的妈,就他一个儿子,咱得让人家儿子有面子。”
我当时,真想把那台按摩仪抢回来,砸他脑袋上。
这些年,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
借出去的钱,有去无回。
签过的担保,最后自己背锅。
家里但凡添点新东西,他总能找到更“需要”的亲戚朋友,然后双手奉上。
我们这个家,就像个公共中转站,什么好东西都留不住。而他,就是那个慷慨的站长,唯一的宗旨,就是不能让哥们儿、朋友、亲戚、同事,任何一个外人,受了委屈。
至于他老婆孩子受不受委屈,好像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每一次,我跟他吵,跟他闹,他都认错。态度极其诚恳,道歉极其迅速。
“我错了。”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可下一次,当又有“可怜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把我们这个家,撕开一道口子,去填补别人的窟窿。
我累了。
真的累了。
我从一开始的气愤,到后来的麻木,再到现在的绝望。
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他。
他骨子里,就刻着“义气”两个字,哪怕这“义气”是盲目的,是愚蠢的,是要以牺牲我们这个小家庭为代价的。
所以,当他提出,要让马冬住到我们家来的时候,我知道,这已经不是钱和物的事情了。
这是在侵占我们最后的领地。
这是在挑战我作为这个家女主人的,最后的底线。
(二)
我最终还是没能拦住。
高强见我态度坚决,第一次没有选择退让。他跟我冷战,整整三天不跟我说一句话,在家里摔摔打打。
我女儿彤彤吓得直哭,抱着我的腿问:“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看着女儿那张挂着泪珠的小脸,我的心都碎了。
为了孩子,我妥协了。
但我提出了我的条件。
第一,最多住一个月。一个月后,不管他找没找到工作,必须搬走。
第二,生活费必须AA。我们不占他便宜,他和他儿子的吃穿用度,得他自己负责。
第三,不能影响彤彤的学习和休息。
高强满口答应,就差指天发誓了。
“放心吧丽丽,就一个月!我跟马冬说好了,他就是暂时落个脚。生活费的事你更别担心,他那人要面子,肯定不会白吃白喝的。”
于是,一个星期后,马冬和他七岁的儿子小军,拖着两个破旧的行李箱,正式入住了我们家那个不到十平米的小书房。
从他们踏进家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生活,全乱了套。
我们家只有一个卫生间。早上,我要上班,彤彤要上学,时间本来就紧张。现在,又多了两个人。马冬总是起得很早,在卫生间里一待就是半个多小时,等他出来,整个卫生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和烟味。
小军因为有哮喘,夜里经常咳嗽,有时候还会发作,哭闹声和马冬的安抚声,穿透薄薄的墙壁,传到我们的卧室。我和高强,都睡不好。彤彤更是被吓得好几次从梦中惊醒。
饭桌上,气氛尴尬。我做的菜,要考虑小军的忌口,不能太辣太油。马冬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吃饭的时候,总是埋着头,偶尔和高强说两句,也都是唉声叹气,说自己时运不济,遇人不淑。
整个家的气压,低得让人窒息。
高强好像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把所有的原因,都归结到我的“不热情”上。
“丽丽,你对马冬笑一笑嘛,别老是板着个脸。人家本来就够难了,你再这样,他得多不自在。”
我冷笑:“我怎么笑?看着自己的家被外人占了,看着自己的女儿睡不好觉,我还要感恩戴德,笑脸相迎?”
“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占了?不就是住一段时间吗?你这人心怎么这么冷呢?”
“我心冷?高强,你摸着良心说,这些年,我对你那些朋友亲戚,还不够好吗?你的工资,有一半是花在他们身上的!现在,你要把人领到家里来,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你还怪我心冷?”
我们又吵了起来。
马冬听到了,默默地关上了书房的门。
那扇门,好像隔开的不是两个房间,而是两个家庭。
(三)
AA制的生活费,马冬提都没提。
高强偷偷跟我说:“丽丽,你看他现在这样,哪有钱啊。咱们就别跟他计较了,就当多添两双筷子。”
我没说话。我知道,跟高强,是说不通这个道理的。
他不仅不让马冬出生活费,还偷偷塞钱给他。
有一次,我看见他从钱包里抽出五百块钱,塞给马冬,说:“哥们儿,拿着,给孩子买点好吃的,别苦了孩子。”
马冬推辞了一下,也就收下了。
那一刻,我真想冲上去,把钱抢回来。
那是我准备给彤彤报舞蹈班的钱!
我忍住了。我告诉自己,一个月,就一个月。等这一个月过去了,我就把他扫地出门,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然而,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马冬丝毫没有要搬走的意思。
我催高强。
高强一脸为难:“丽丽,他工作还没找到。现在这经济形势,哪那么好找工作啊。再说了,小军的病,最近好像有点严重,天天要去医院做雾化,他更走不开了。咱再……再等等?”
“等?等到什么时候?高强,你别忘了你当初答应我的!”
“我没忘!可……可我总不能把他往死路上逼吧!”高强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孙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通情达理呢!”
我们之间的争吵,越来越频繁。
家里的气氛,也越来越诡异。
马冬好像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尽量减少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时间。他白天带着孩子出去,很晚才回来。
我以为他是去找工作了。
直到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在小区楼下的棋牌室门口,看见了他。
他正和一帮老头子,围在一起斗地主。
他面前,还放着一堆零钱。有输有赢,看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而他的儿子小军,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根冰棍,默默地舔着。孩子的脸冻得通红,时不时地还咳嗽两声。
我的火,“腾”地一下就蹿到了天灵盖。
这就是他说的“找不到工作”?
这就是他说的“要照顾孩子”?
他拿着我老公给他的钱,在这里逍遥快活,打牌娱乐?
我冲了过去。
“马冬!”
所有人都回过头看我。
马冬看到我,脸色一变,赶紧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把面前的零钱往口袋里揣。
“弟……弟妹,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看得到你马大老板,日子过得这么潇洒啊?”我指着他手里的牌,冷笑着说,“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找到棋牌室来了?”
马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没再理他,拉起小军的手。孩子的手,冰凉冰凉的。
“小军,跟阿姨回家。你爸忙,顾不上你。”
我拉着小军,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天晚上,高强回来,我把事情跟他一说。
我以为,这次,他总该看清马冬的真面目了吧。
结果,高强的反应,再次刷新了我的认知。
他听完,沉默了半天,然后叹了口气,说:“丽丽,你别怪他。他也是心里苦,想找个地方散散心。他一个大男人,事业没了,家也没了,压力多大啊。打个小牌,能花几个钱?你就多体谅体谅他吧。”
体谅?
我还要怎么体谅?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是非不分,善恶不明的男人,我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和绝望。
在他心里,他哥们儿的“苦”,比天大。
我这个妻子的委屈和愤怒,却渺小得不值一提。
(四)
我决定不再指望高强。
我要亲自把这个瘟神送走。
第二天,我请了一天假。我上网,找了我们家附近所有的招租信息,打印了一大叠。然后,我又找了几个招工的启事,主要是保安、送货员这种没什么技术门槛的。
我把这些东西,放在了马冬的面前。
“马哥,这是我给你找的一些房子和工作。房子离医院近,方便你带孩子看病。工作虽然辛苦点,但养活你们爷俩,应该没问题。”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你在我们家,也住了一个多月了,高强他不好意思开口,只能我来当这个恶人。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搬过去?”
马冬看着那一叠纸,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
“弟妹,我知道,你烦我了。”他声音沙哑地说,“可是,你能不能……再让我们住一段时间?就一段时间。”
“为什么?”
“小军的病,比我们想的要严重。”他掐灭了烟,眼圈红了,“医生说,普通的治疗,只能维持。想要彻底好转,需要一种进口的靶向药,一个疗程,就要三十万。”
三十万?
我愣住了。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
“所以……”
“所以,我不能去工作。”马冬看着我,眼神里竟然带着一丝哀求,“我得想办法,去筹钱。弟妹,算我求你了。现在搬出去,我们爷俩,真的就死路一条了。只要你让我们住下,等我筹到钱,给孩子治了病,我马上走。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他说得那么恳切,那么悲伤。
如果换做以前,我可能会心软。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心里,只剩下冷笑。
筹钱?他一个身无分文,连生活都要靠别人接济的男人,拿什么去筹三十万?
这不过是他想继续赖在我们家的,又一个借口罢了。
“马哥,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我狠下心,说,“我只知道,当初说好了一个月。现在,时间到了。”
马冬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他眼里那点哀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混杂着怨恨和失望的情绪。
“行。”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我走。”
那天晚上,高强回来,迎接他的,是一场狂风暴雨。
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冷血”、“恶毒”、“不配当人”。
他说,他这辈子,没见过心肠像我这么硬的女人。
他说,我把他高强的脸,都丢尽了。
我没有还口。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等他骂累了,我说:“高强,明天,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这一次,他没有震惊,也没有挽留。
他红着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吼道:“离就离!我早就受够你了!”
(五)
第二天,马冬真的走了。
走的时候,我不在家。高强也没有去上班。
等我下班回来,家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书房里,那张临时搭起来的小床被拆掉了,东西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那爷俩,从来没有出现过。
高强坐在沙发上抽烟,脚下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他没看我,也没说话。
我们俩,谁都没提离婚的事。
我知道,我们都在等。等对方先服软。
可这一次,我们都铁了心。
日子就这么僵持着。
直到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银行的电话。
一个甜美的女声在电话那头,礼貌地提醒我:“孙女士您好,提醒您一下,您尾号xxxx的还款账户,本月需要还款的金额为一万五千八百元,请确保账户余额充足。”
一万五!
我当时就懵了。
我们的房贷和那笔信用贷,加起来一个月也才七千多。怎么会突然多出来八千多?
“您好,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的还款金额不是这个数啊。”
“没错的,孙女士。你们这个月,除了固定的房贷和消费贷,还有一笔三十万元的房屋抵押经营性贷款,进入了首个还款周期。本金加利息,是八千六百二十元。”
房屋……抵押……贷款?
三十万?
我的手,开始抖。
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我都不知道。
我冲进卧室,翻箱倒柜。
终于,在衣柜最底层,高强藏起来的一个旧公文包里,我找到了一份贷款合同。
白纸,黑字。
抵押物,是我们的房子,我们这个家。
贷款金额,三十万元。
贷款人签名:高强。
收款账户,是一个陌生的名字:马冬。
贷款日期,是一个月前。
也就是,马冬刚住进我们家不久。
我拿着那份薄薄的,却重如千斤的合同,浑身都在发冷。
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马冬的悲情,他的哀求,他对我的怨恨。
高强的暴怒,他的指责,他对我的失望。
原来,他们早就给我挖好了一个坑。
高强,我的丈夫,为了他那可笑的“兄弟义气”,竟然背着我,把我们唯一的房子,给抵押了出去!
他把我们一家三口的未来,我们辛辛苦苦十年的心血,当成赌注,押在了他那个“好哥们儿”身上。
而我,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还在因为让马冬搬走,而感到一丝丝的内疚。
我甚至还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太可笑了。
我真是太可笑了!
高强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把那份贷款合同,放在了茶几上。
他看到合同,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丽丽,你……你听我解释……”
“解释?”我笑了,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解释什么?解释你是怎么瞒着我,把我们的家卖了,去救你那个‘好兄弟’的?高强,你真行啊。你不是菩萨,你是个圣人。一个要把自己老婆孩子,都献祭出去的活圣人!”
我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怒,都吼了出来。
他低着头,任由我骂。
等我骂累了,他才抬起头,眼睛通红,声音嘶哑地说:“丽丽,对不起。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军死啊。”
“我爸当年,就是因为没钱,耽误了治疗,才走的。我发过誓,我这辈子,绝不让我身边的人,再吃这种亏。”
“马冬他是我哥们儿,他孩子的命,就是我的命。别说三十万,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给!”
他说得那么慷慨激昂,那么理直气壮。
仿佛他不是犯了错,而是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壮举。
我看着他,突然就不想再说什么了。
哀莫大于心死。
一个男人,为了外人,可以赌上自己全家的性命。这样的男人,我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马冬。
“弟妹。”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愧疚,“对不起。”
“高强他……把钱给你了?”我问。
“给了。他是个好人,是我……是我对不起他。”马冬在那头,好像哭了,“弟妹,你别怪他。是我不是人,我利用了他的仗义。这笔钱,我会想办法还的。我今天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带孩子走了,去南方。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们了。”
“还有,”他顿了顿,说,“高强他不知道。其实……其实小军的病,根本不用三十万。那个靶向药,医保能报销大部分。我……我只是……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电话挂了。
我拿着手机,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高强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瘫坐在了地上。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丽丽,我……”
我没有再看他。
马冬走了,带着高强用我们的家换来的“后路”走了。
可那笔三十万的贷款,像一座大山,实实在在地压在了我们的身上。
那张抵押合同,像一张卖身契,签的是高强的名字,押上的,却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命。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这个差点毁了我们家的“圣人”。
我不知道,我是该拉他一把,还是该推开他,自己逃生。
我只知道,这个家,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