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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来源:刘胜军大局观(刘胜军微财经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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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刘胜军
【在MAGA群体的世界观中,美国统治阶级本质上是一个“巨大的恋童癖团伙”,而川普则是前来“清除恋童癖者”的天选之子。这种信念解释了他们对川普宗教般的狂热,任何反对者都被视为在掩盖这个邪恶政权。在川粉们心中,这是一场十字军东征】
川粉,不可思议的忠诚
特朗普和他的狂热支持者们的关系,类似于教皇和信徒们那般虔诚和牢固。早在2016年初次参选,特朗普就说过一句牛气冲天的话,“即使我在第五大道上当街开枪杀人,他们依然会坚定地支持我”。
实践也证明了这一点。虽然特朗普谎话连篇,虽然特朗普已被裁定34项罪名成立,虽然特朗普梦想成为美国国王,虽然特朗普人品很low,虽然特朗普公然腐败(加密货币薅羊毛是最好的例子),虽然特朗普“劫贫济富”(《大而美法案》),但他能在2024年再度当选美国总统充分展示了其支持者的忠诚和粘性。
特朗普究竟有何法术?
——最重要的是,特朗普捕捉到了川粉们的心理痛点,即《乡下人的悲歌》所描绘的底层民众的痛苦。特朗普将自己定位成底层民众的代言人,构建与底层民众的“情感共鸣”,这是他超越其他参选人的厉害之处;
——特朗普将选民们的痛苦转换为“美国的失败”,将美国定义为失败国家,将自身定义为“美国的拯救者”。他进一步美国失败的原因具体化为几个因素:1)非法移民的涌入;2)深层政府的腐败;3)全球化导致美国制造业的衰落;4)两党“否决政治”引发的政治衰朽导致民众对现行体制失去信任;5)美国过度介入全球事务损耗资源;6)民主党人的“身份政治”导致了对白人的“逆向歧视”;7)气候变化是个谎言。可以说,特朗普的施政主要是围绕这些选民关切展开的。所谓“让美国再次伟大”,在选民看来就是帮助他们摆脱当前的痛苦生活状态。在选民看来,特朗普还是兑现了选举承诺的:对等关税,驱逐非法移民,与马斯克向深层政府开战,与法院PK,退出全球事务等等。
——特朗普的人格魅力与话术。特朗普看似大老粗,但须知,特朗普最核心的支持者是没有上过大学的白人(“红脖子”),这些人就是大老粗。物以类聚。因此,他们看特朗普很顺眼,觉得是自己人。相反,奥巴马这样的毕业于常春藤名校、伶牙俐齿的政客,让他们发自内心地反感。特朗普在演讲中也不断重复一些简单的口号和词汇,这些简单粗暴的语言对煽动选民情绪却很有效。不能不说,特朗普是演讲的大师级高手。拿破仑说过:“重要的修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重复”。特朗普深谙此道。
特朗普高度符合《乌合之众》对民粹主义领袖的定义,“领袖更有可能是个实干家而非思想家。在那些神经有毛病的、好兴奋的、半癫狂的人中间,尤其容易产生这种人物。他们对别人的蔑视无动于衷,或者这些只会让他们更加兴奋”。
编造阴谋论,是特朗普的核心竞争力
缺乏良好教育的底层民众,还有一个特点:喜欢阴谋论。阴谋论的叙事,听起来很过瘾,很容易抓住人的心理需求。虽然阴谋论大多经不起逻辑推敲,但这些底层民众本身的逻辑能力就很弱,他们更看重的是情绪宣泄,而非严密的论证。
奥巴马当选总统后,其黑人身份引发白人群体的失落感。特朗普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好题材。在2012年奥巴马即将竞选连任时,特朗普就公开质疑奥巴马的公民身份。2011年4月,特朗普要求奥巴马出示他的出生证明。2012年特朗普在推特(Twitter)上说,一个“极度可靠的消息源”告诉他,奥巴马的出生证明是假的。2016年大选,希拉里指责特朗普领导了这场持续五年的出生阴谋论,并且以这个“赤裸裸的谎言”为基础建立起自己的竞选工程,“想象一下,一个传播阴谋论的人,一个用非常狭隘的世界观来歪曲真相的人,如何入主椭圆形办公室。”
虽然这个阴谋论已经破产,但特朗普作为“出生阴谋论”领头人,得以在保守派人士中间声名鹊起。
最核心的阴谋论来了
爱泼斯坦的出现,成了传播更大的阴谋论的契机。
特朗普的定位是“反建制派”,他是局外人。因此,必须把华盛顿那群精英描绘成很坏的样子,才能调动川粉的情绪。特朗普则是与坏人搏斗的伟大英雄。
2016年“比萨门”(Pizzagate)阴谋论开始传播:华盛顿特区“彗星乒乓”餐厅存在儿童虐待集团,涉及多名民主党高层。受该阴谋论攻击的餐厅老板和员工遭到严重的网络暴力,餐厅亦遭到袭击者破坏。一名来自北卡罗来纳州的男子曾用步枪对餐厅的储物室门锁开枪。虽然这一事件被证明子虚乌有,但2020年,“比萨门”再度成为极右派匿名者Q阴谋论的支柱。
爱泼斯坦的出现,为这一阴谋论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推动力。金融家出身的爱泼斯坦与富豪和权贵们来往密切,一位臭名昭著的性犯罪者,2019年在纽约监狱等待性交易指控审判期间“蹊跷地”“被自杀”身亡。神秘的萝莉岛,提供了无限的想象空间。尤其是,前总统克林顿与爱泼斯坦关系密切。
对爱泼斯坦之死最合理的猜测就是:他有“客户名单”,因此儿童虐待集团才不得不暗杀了他。
虽然特朗普也是爱泼斯坦的资深好友,但他依然不愿放过这么出彩的阴谋论题材。
从川粉视角看,爱泼斯坦案件的重要性无与伦比。MAGA阵营将这个案件视为“深层政府”全面腐败的缩影。爱泼斯坦和某个阴影中的体系相关,这个体系实际上掌控我们的政府、我们的机构、我们的生活。在川粉心中,这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因此,特朗普承诺当选后将公布“爱泼斯坦客户名单”,这一叙事令川粉们欢呼雀跃。特朗普在去年的选举活动中表示对公开爱泼斯坦相关档案“毫无问题”:“会,会,我会这么做。”
迈克・罗思柴尔德(Mike Rothschild)撰写了多部有关特朗普时期阴谋论的著作,其中包括《风暴来临:QAnon 如何成为一场运动、一个邪教及涵盖一切的阴谋论》。他表示,“爱泼斯坦被视为全球‘恋童精英集团’的主要成员之一,这个集团数百年来一直在贩卖儿童,而 Q 和特朗普本应彻底终结这一切。”
简言之,当选后公布爱泼斯坦客户名单成了特朗普动员MAGA基本盘的最强大武器。2021年1月美国国会山骚乱事件中,一些最引人注目的参与者就来自QAnon支持者群体。在相信QAnon的人群中,支持特朗普者占比高达80%。近五分之一的美国人认同与QAnon相关的说法:“美国的政府、媒体和金融界被一群崇拜撒旦的恋童癖所控制,他们操纵着全球儿童性贩卖活动。”
爱泼斯坦案有其真实的核心:一个权势人物利用其财富和人脉网络,犯下了骇人听闻的罪行。这为阴谋论的滋生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对爱泼斯坦案的迷恋成了这些阴谋论最新、最强的迭代版本。
在MAGA的世界观中,一个根深蒂固的信念是,美国的统治阶级本质上是一个“巨大的恋童癖团伙”,而川普则是前来“清除恋童癖者”的天选之子。这种信念解释了他们对川普近乎宗教般的狂热,任何反对者都被视为在掩盖这个邪恶政权。
MAGA运动可以简化成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结构:川普是先知,意见领袖是高层神职人员,广大信众的信仰则寄托于教义本身。爱泼斯坦阴谋论在这个教义中占据核心位置。
在川粉们心中,讨伐爱泼斯坦和他背后的邪恶群体,这简直是一场十字军东征。
乌合之众
川粉们的狂热与无脑,让我想起了《乌合之众》这部经典著作的描述:
• 群体不善于推理,却急于采取行动
• 他们就像受到催眠的人一样,一些能力遭到了破坏,另一些能力却有可能得到极大的强化
• 群体在智力上总低于个人
• 群体没有能力做任何长期的计划或打算
• 群体表现出来的感情无论是好是坏,其突出的特点就是极为简单和夸张
• 由于群体太好冲动、太多变,因此它不可能是道德的
• 当他加入一个不负责任的群体时,因为很清楚不会受到惩罚,他便会彻底放纵野蛮和破坏性的本能
• 群体没有推理能力,它无法表现出任何批判精神,不能辨别真伪或形成正确的判断
阴谋论的反噬
相信阴谋论的人,很难被说服阴谋论是假的。他们精神上无法接受。
今年2月,特朗普的爱将、司法部部长邦迪信誓旦旦:“这份名单现在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等着我审核。”
最不可思议的剧情反转来了:7月17日,美国司法部和FBI发布的备忘录表示,经过“彻底审查”,未发现爱泼斯坦“客户名单”或有其他值得公开披露的文件,并称爱泼斯坦的死因为自杀。为了证明无人进出其牢房,司法部公布爱泼斯坦死亡前后的监控录像。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段录像被发现有画面缺失,监控视频少了一分钟!这引发更多质疑。估计司法部有人是高级黑。
不难想象,川粉们瞬间被内爆了。
在“美国转折点”(TPUSA)的大会上,当被问及是否对特朗普政府处理爱泼斯坦案方式满意时,台下数千名川粉无一人举手。
司法部长邦迪成为危机的风暴眼。她不仅在核心支持者中声誉崩塌,甚至有人要求她辞职。MAGA运动阵营认为,她代表的不是揭露真相的斗士,而是“系统合谋”的象征,是叛徒。目前看来,邦迪很有可能被特朗普当作“替罪羊”。
步步惊心
如何安抚遭遇精神重创的川粉,成为特朗普棘手的难题。
特朗普这次表现得太不正常了。他公开喊话他的支持者向前看,称此案“相当无聊,不明白为何会引起任何人的兴趣”。特朗普称,爱泼斯坦案被“过度炒作”,是“民主党人炮制的骗局”。
川普亲自下场,致电查理·柯克等川粉中的意见领袖人物,命令他们停止讨论此事。
但粉丝们不依不饶。特朗普恼羞成怒,“让这些懦夫继续前进,为民主党工作吧,别想谈论我们令人难以置信的、前所未有的成功,因为我再也不需要他们的支持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对此,符合逻辑的唯一解释是:公布名单对特朗普很不利。否则,特朗普没有任何理由不公开名单。毕竟,特朗普与爱泼斯坦有过很多年的密切来往。2002年,特朗普告诉《纽约杂志》,他从20世纪80年代末就开始与爱泼斯坦成为朋友,“和他在一起很有趣。据说他和我一样喜欢美女,而且很多都比较年轻。”根据飞行日志,特朗普经常乘坐爱泼斯坦的私人飞机——1993年至1997年间共七次。
90年代的川普和爱泼斯坦
事情的演变果然证明了上述推理逻辑。
7月17日《华尔街日报》爆出猛料:爱泼斯坦在2003年生日时收到了一系列信件,其中包括一张带有特朗普签名的生日贺卡。信中是一幅不雅的手绘图画,这封下流贺信的结尾是:“生日快乐——愿每一天都充满美好的秘密。”
特朗普亲自威胁《华尔街日报》老板默多克,无效,随后宣布起诉《华尔街日报》索赔100亿美元。
7月23日,《华尔街日报》再度爆料称,美国司法部长5月就曾告诉特朗普,他的名字出现在爱泼斯坦文件里,许多其他知名人物也在文件中被提及。
火灾失控,特朗普慌了
据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最新民意调查,近九成美国人希望美国司法部公开与爱泼斯坦案相关所有文件。蓝玫瑰研究(Blue Rose Research)调研显示,70%的选民认为“爱泼斯坦名单被掩盖”,其中包括61%的特朗普支持者;58%的人认为特朗普至少“可能参与了掩盖”。
马斯克在一个多小时内“连发13条帖文”,猛烈抨击特朗普关于“爱泼斯坦名单是左翼人士制造的骗局”的说法,“说实话,这个事实让我震惊”。马斯克还表示“太多有权势的人想把那份名单压下来”。
别忘了,在与特朗普闹翻后,马斯克爆出的第一个大料,就是特朗普就在爱泼斯坦名单里,这也是特朗普不愿公开的原因。他当时还加了一句:“记住这条推文,以后真相会大白于天下的”。看来,马斯克的情报还是靠谱的。
马斯克宣布,成立的美国党的第一要务,就是公开爱泼斯坦案件真相。
一位共和党前重量级议员就说:“特朗普对爱泼斯坦案文件怕得要死。”
特朗普的关键盟友、众议院议长约翰逊公开切割,“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话题,但应该把一切都公之于众,让人们来决定。司法部长邦迪有必要站出来解释她所引发的困惑。我迫切希望这件事能够画上句号。”
面对社会各界的追杀,特朗普慌了。他想起了一计:围魏救赵。
7月22日在白宫,当特朗普被问及爱泼斯坦案相关问题时,他却开始指控奥巴马:
——他们企图操纵选举,结果被逮个正着。对此必须严惩不贷。包括拜登、希拉里·克林顿等在内的民主党团队从2016年大选起开始操纵选举,直到2020年。这是叛国罪……他们试图窃取选举。
特朗普甚至在自己的 "真相 "社交网络上发布了一段据信是人工智能生成的假视频,视频显示奥巴马在椭圆形办公室被联邦调查局的两名探员逮捕。
奥巴马发言人帕特里克·罗登布什在一份声明中说,出于对总统职位的尊重,奥巴马办公室通常不会回应这届政府“持续不断散布的胡言乱语和虚假信息”。只是,此番指控实在荒谬至极,是“转移视线的拙劣伎俩”。
为了转移焦点,特朗普甚至不顾马丁·路德·金家属的反对,公布相关遇刺档案。
民主党人嘲笑说:“特朗普政府似乎愿意解密任何东西,除了爱泼斯坦文件。”
几点总结
1、爱泼斯坦案正在成为特朗普2.0最大的危机。由于这一案件在特朗普所营造的阴谋论叙事中的核心地位,特朗普在MAGA运动中的“先知”地位正在被动摇和质疑。毫无疑问,这不仅会影响特朗普接下来的“执政能力”,更会沉重打击他希望成为“美国国王”的梦想。
2、至此,我们已经没有理由怀疑:1)爱泼斯坦的确是“被自杀”的;2)爱泼斯坦被自杀的重要原因就是他涉及大量上层人物的可怕名单;3)特朗普不敢公开名单的唯一原因就是他自己也在名单中。
3、特朗普成也阴谋论,败也阴谋论。这是事物发展的辩证法。所谓反噬,与中国“玩火者必自焚”、“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道理是类似的。
4、特朗普“高度不稳定”的精神特质,是他最大的命门。信口开河、过把瘾再说、不计后果,这些行为将给特朗普的任期和他退休后的生活带来更多的灾难。
5、一旦在MAGA群体心中,特朗普从与“深层政府”决斗的勇士变成“深层政府”犯罪集团的一员,特朗普的领导力将出现塌方。一旦失去领袖,MAGA基本盘将面临分崩离析的危险。
6、共和党将迎来政治危机。共和党已经与特朗普深度绑定。特朗普不行就等于共和党崩盘。共和党阴谋论大师班农在“作战室”播客中对现场观众说:“你们将失去10%的MAGA阵营的支持。我们将在2026年失去40个(众议院)席位,我们也将输掉总统选举。”
7、爱泼斯坦干了一辈子坏事,去世六年后却意外引爆MAGA运动分裂,或许这是他干的唯一一件好事。
林肯句名言:你可以一直欺骗一些人,也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欺骗所有人,但你不可能一直欺骗所有人。(You can fool some of the people all of the time, and all of the people some of the time, but you can not fool all of the people all of the time.)
曾经对克林顿去过萝莉岛27次而幸灾乐祸的特朗普,绝不会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困在“爱泼斯坦岛”上。
刘胜军
坚持讲真话的经济学家
政治经济学+大历史观
2014 年参加总理经济座谈会
刘胜军微财经创始人
致公党上海市经济委员会委员
山东省人力资源发展促进会首席专家
著有《下一个十年》
山东·菏泽·定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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