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越南现当代漆画艺术发展的历史文化背景及审美特色

作者简介

苏国伟福州大学厦门工艺美术学院漆艺系主任、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漆画艺术委员会委员

内容摘要：20世纪30年代，越南现代漆画艺术在本土传统漆艺文化、西方文化殖民、西方现代艺术教育等多种因素的作用下获得了发生与兴起的契机。并在长期的发展变革中，越南现当代磨漆画在形态衍变、题材的时代性、技法传承创新中不断获得了自我突破与进步，并出现了具象写实性风格表达、平面装饰性风格表达、抽象观念性风格表达等多种语言类型，在国际漆艺界也获得了众多的赞誉，并一度对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国家现代漆画艺术的发生、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因此，关于越南现当代磨漆画艺术百年的发展历程、形态、特点的梳理与探讨对东亚、东南亚国家现当代漆画艺术的历史、生态、面貌、发展策略等方面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学术参考价值。

关键词：

磨漆画；现代艺术；教育；风格；工艺；题材

越南现代磨漆画艺术发轫于20世纪初期，历经百年传承与创新发展，越南磨漆画将民间本土文化、西方近现代艺术、东南亚地区传统大漆文化创造性地融为一炉，从而形成了极具民族特色的现当代磨漆画艺术，被称为越南的“国画”；百年来，越南磨漆画艺术在东亚、东南亚乃至世界漆艺之林中一枝独秀，其对传统大漆文化的传承创新、审美定位、语言形态，发展策略做出的探索也曾经影响了包括中国在内东亚国家现当代漆画艺术的面貌和形态。“越南漆艺不一定是东南亚地区最早形成的，但在后来的发展中，逐渐成为东南亚地区最发达、最有影响力的‘小中心’，在东南亚漆艺乃至东方漆艺的发展过程中起到了重要而突出的作用。”【1】因此，对越南现当代磨漆画艺术百年来的历史发展文脉和艺术特色进行梳理和讨论，对研究东亚、东南亚国家现当代漆画艺术的历史文脉、生态面貌、发展策略来说具有重要的学术参考意义和价值。

1、越南现代磨漆画发展的历史文化背景分析

(1)越南传统漆艺文化

越南作为中国的边陲邻国，在元明以前曾一度为中国的附属国。长久以来，越南的文化艺术深受到中国的影响。据记载，越南漆艺源自中国。“黎仁宗(LêNhânT6ng)时代(1441-1459)，越南人陈相功(TrânThươngCông)至中国湖南习艺，后来更将一整套漆器生产及经营方法传入越南，他死后被越南民间尊为漆祖。”【2】越南漆工艺经过历代工匠的雕琢研究，其工艺技术也得到了长足的进步。至19世纪末，越南漆艺作为一种行业也日趋成熟，已经具备民用化、大众化的趋势，至今可见的许多越南宗祠建筑、宗教神像、祭祀器物、手工艺品等就是用大漆工艺来进行装饰。

图1范厚《林间鹿群》1938年155.5×213cm大漆、金属箔等

其次，越南近代漆艺的发展具备得天独厚的条件。越南国境地处南洋，高温多雨，年平均气温24摄氏度左右，属于热带季风气候，湿热的气候条件非常适宜漆树生长。越南漆树品种繁多，其中以北部富寿省等地的安南漆树尤为出名，其产出漆液被称为安南漆。据记载，历史上富寿省地区从事采漆的人数高达万余人，漆液产量可达数百吨之多，这些为近代越南漆艺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物质条件基础。值得一提的是，越南的大漆文化虽源于中国，但越南近代漆工艺却并非是中国漆工艺的模仿和复制，而是融合越南本土文化、民族审美特点加以改进和创新，尤其是在黑漆制作、填漆刻彩、蛋壳镶嵌等工艺技术方面有着独到的发展。20世纪初以来，在本土传统漆艺文化、西方现代美术启蒙、西方现代艺术教育等多种因素的作用下，几代越南艺术家们汲取传统之精华，勇于创新，突破了传统大漆表现形式的局限，创造性地将传统漆艺和西方现代艺术尤其是油画艺术相结合，创造了越南现代磨漆画技术，并使之发展成为能代表越南文化特色的“国粹”艺术，并一度影响了东亚、东南亚许多国家现当代漆画艺术的发生和发展。

(2)西方近现代艺术教育的影响

19世纪后期至20世纪上半期，越南受到了法国长达八十余年的侵略和殖民。西方近代思想文化输出，改变了越南长久以来遵循的儒家传统文化教育模式，这在客观上促进了近现代思想文化和艺术教育在越南的发展。因此，越南现代磨漆画的发展与西方近现代艺术教育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是多种因素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融合，使得20世纪初期的越南现代磨漆画与以往相比呈现出新的面貌。

20 世纪 30 年代，法国殖民政府在河内建立了“印度支那高等美术学院”(EcoleSuperieuredesBeaux－Artsde I'Indochine)。美术学院在创立初期其教育模式和课程体系均参照于法国的美术学院，由法国人维克托·塔迪厄(VictorTaraieu)为首任校长，这也是河内美术大学(TrườngĐạihọcMỹthuậtViệtNam))的前身。学院的第二任也是最后一任校长由埃瓦里斯特·戎晒尔(EvaristeJonchère)来担任。在其任期内，学院成立了以绘画科为基础的漆艺专业，由约瑟夫·安古博迪(JosephInguimberty)出任绘画系主任。“1937年，印度支那高等美术学校成立了专门的漆画科，将漆画与油画、雕塑专业并列起来，作为该校最具特色的绘画专业之一。”【3】尽管在建校初期，学院的创办目的具有明显的文化殖民色彩，但在客观上却促进了越南传统美术向现代美术形态的转变。在塔迪厄、安古柏迪等一些优秀艺术教育学者的支持和鼓励下，艺术学院师生从越南传统漆工艺中汲取养分，并针对东方民族审美思维特点，开启了大漆与西方现代艺术形式融合的创新性尝试；通过试验研制透明漆料、改革传统的磨漆工艺等措施来创造一种新型的漆画创作方式——既具有越南传统漆工艺特色和现代绘画艺术特点的现代磨漆画艺术，这也是越南传统漆艺向现代磨漆画创新发展的关键一步。

应该说，越南近现代艺术教育的兴起，客观上推动了越南现代磨漆画的发生与发展，而印度支那高等美术学院也可谓是越南现代磨漆画成长的摇篮。越南许多优秀现代磨漆画艺术家诸如阮嘉智(NguyễnGiaTrí)、阮祥麟(NguyễnTườngLân)、苏玉云(TôNgọcVân)、陈文谨(TrầnVǎnCấn)等普遍有过在这所学校求学的经历，这些人后来也成为了推动和促进越南现代磨漆画发展的中坚力量和里程碑式人物。

图2潘继安《西北的黄昏》1972年70×110cm大漆、金属箔等

2、越南现代磨漆画对西方油画的吸收和借鉴

正如前文所述，随着印度支那高等美术学院的创办，西方油画也成为了越南现代美术教育的基础课程。很多美术学院学生在外籍教师的指导下，很快就掌握了油画的基本方法和技巧，并将油画的一些技法纳入到漆画创作之中。“西方油画对越南漆画的发展有着比较深远的影响，蛋壳镶嵌技术和现代磨漆画的产生就得益于西方油画，绘画性强是越南磨漆画主要的特点之一。”【4】据记载，当时许多学院师生就尝试将油画中的“临摹分染技法”与传统漆艺中的描漆、彩绘、变涂技法相结合，改变了传统漆画那种单一的装饰风格，使漆画呈现出更加立体、丰富、多变的艺术效果，这也成为后来越南现代漆画艺术家改革传统漆画的基本思路和方法。“越南磨漆画中应用最广泛的技法就是“描绘”，有的漆画家几乎就是把“色漆”当成油画颜料来作画，这显然受到了油画画法的影响。因此，有些越南磨漆画看起来很像油画。”【5】例如：越南现代漆画艺术的重要领军人之一范厚(PhạmHậu)在其代表作《林间鹿群》作品中，(图1)就以类似油画透明色分染的技法、结合精细的笔法描绘了森林中五只金色小鹿休憩的场面。画家利用金属箔做底，然后以透明生漆按照小鹿的结构进行分层次渲染，使之产生明暗交互的立体结构变化；而对于小鹿旁边的矮树丛和森林背景，画家充分利用漆色的深浅差异来拉开色彩关系，画面展现出如油画般深邃静谧的视觉效果，充满了闲适祥和的气息。值得一提的是，随着后来许多越南油画家转向漆画研究和创作，这种“描漆彩绘”的漆画制作方式也得到了越来越广泛的应用。这也是越南现代磨漆画呈现出典型现代绘画性特征、进而较早被定位于纯艺术架上绘画领域的重要原因之一。

图3阮文己《西原风景》1991年大漆、金属箔等

3、越南现当代磨漆画艺术的审美风格类型

纵观百余年来越南现当代磨漆画艺术，形式语言上兼容并蓄、融汇贯通，得到了越南本土民间文化、西方现代艺术、传统漆工艺等多种文化艺术形式的滋养，在时代性、绘画性、创新性、多元化探索方面均有着突出成就。总体来说，越南现当代磨漆画艺术面貌比较丰富，有着多种风格语言表达：以具象写实为特征的现实主义风格、平面性装饰性风格、抽象观念性表达风格等类型。

(1)具象写实性风格

越南现代漆画具象写实性风格其源头可追溯至20世纪30年代印度支那高等美术学院创立初所确立的教学理念，其艺术观念受到法国19世纪现实主义绘画和印象主义绘画的影响。在创作中主张尊重画家主体的视觉经验，强调造型、透视、色彩表达的客观真实性，以绘画形式表现客观的自然世界。据越南漆画家郑有裕回忆，时任绘画系主任的安古柏迪先生经常带着学生在户外写生，以此来训练学生快速捕捉和表现外光色彩的能力，其艺术理念也深远地影响了一些越南现代漆画家的创作。“(越南磨漆画)深受西方美术特别是现实主义的巨大影响，造型艺术上较为写实，也富有较强的艺术个性。”【6】例如：从越南现代漆画家潘继安(PhanKéAn)的作品中就能鲜明地看出西方现实主义绘画对画家的影响。在画家于20世纪70年代创作的《西北的黄昏》(图2)、《越北农民收割忙》等作品中，就以具象写实的现实主义手法描绘了金色的稻田、蓝紫色起伏的山峦、黄昏的曙色、氤氲的大气等北方壮阔旖旎的自然风景画卷；再如越南著名漆画家黄积铸(HoÃngTÃchChù)教授的早期代表作《变工组》，也是一幅采用具象写实手法制作的优秀现实主义风格漆画作品。画家以缜密严谨的笔法描绘了逆光的竹林、水田中劳作的农民、水中的倒影、金色的山林、透过云层的阳光等，表现了一派静谧、祥和的田园风光。另外，还有许多越南现当代漆画作品如陈文谨的《戽水》，梅文南(MaiVânNam)的《傍晚的村庄》《北河赶集》，吴明求(VoMingCậu)的《安州人民》《海防市三北江的中午》等作品，都是越南现当代磨漆画中以具象写实为语言特征的现实主义风格佳作。

(2)平面性装饰性风格

在越南现当代漆画家的作品中，还可以看到很多有着平面装饰性风格倾向的艺术作品，这也和20世纪以来西方现代派艺术在越南的传播和影响有关。漆画家在创作中有意识地打破焦点透视、真实空间造型表现手法，采用更为自由的散点透视平面化表达；在色彩表达上由印象派那种斑驳、细碎的色块向强烈直接、装饰性强的大块原色转变，在其中依约可看到后印象主义高更、野兽派马蒂斯等西方现代派大师的影响；在造型上，运用粗细浓淡、深浅不同的线条勾勒外轮廓，以营造出强烈而具有绘画性的视觉效果。“装饰性这一元素一直长远的在(越南)磨漆画中存在，这也是磨漆画家常常用的表现形式。”【7】值得一提的是，越南现当代漆画家的平面性装饰性风格作品，其面貌并不同于传统漆艺那种纯工艺装饰的平面形态，而是一种越南现当代艺术家经过西方现代艺术思想观念洗礼，在艺术表达上回归画面本体语言的有意识追求和探索。例如，在越南现代漆画家阮文己(NguyễnVǎnTy)的代表作《西原风景》中(图3)，就能够明显看出画家在创作中对于平面性装饰性风格意图的表达。该漆画作品主要由大片红、褐、黄、白等倾向于几何形状的平面色块组成。在作品构图中，画家通过对景物主观的设计安排，使呈现出一种均衡的美感，整个作品画面色彩单纯强烈，流露出一种浓郁古朴的艺术气息，令人想起了后印象主义大师高更和纳比派画家博纳尔的作品。此外，在另外一些现当代越南漆画家如阮嘉智的《乡间》、《田园风光》、《风景》，黎辉和(LeHuyHòa)的《竹椅上的花》，陈庭寿(TrầnÐìnhThọ)的《小溪旁》《下龙湾》，黎氏金白(LeThìKimBạch)的《为了祖国的平安》，陈莲姮(TrầnLiênhằng)的《橘林渔村》，阮林(NguyễnLâm)的《女人与陶》等作品中，均可看出这些越南现当代艺术家们对于平面装饰性风格漆画语言的实践和探索。

(3)抽象观念性风格

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越南现当代美术国际交流的逐步深入开展，越南的现当代磨漆画艺术多元化审美趋向越来越明显。“随着革新开放的逐渐深入，越南漆画界得到广泛的创作自由。来自西方的现代艺术思潮接踵而来，更为直接地影响着新时期漆画家们对越南漆画的更新实践”。【8】越南新一代漆画艺术家们普遍思想前卫，注重个人语言和艺术特色的彰显，大胆尝试以抽象、观念等西方现当代语言形式来进行漆画创作。例如,越南漆画家胡友守(HồHứuThụ)(图4)就是一位以抽象观念表达风格见长的艺术家。画家在造型和色彩表达上不拘泥于物象的客观自然形态，立足于对画面物象的解构和再重组，以抽象构成形式语言表现画家对大自然、社会、人类生活隐喻含义的思考，作品呈现出一种深沉蕴藉、迷离神秘的虚幻之美。此外，越南新生代漆画艺术家的作品如陶明智(ÐàoMinhTrí)的《鱼》、《时间的过程》，梅轩的《抽象9号》，程屯(TrìnhTuấn)的《红色与女人》(图5)，阮文专(NguyễnVânChuyên)的《神的祭礼》《追根溯源》，段文阮(DoànVǎnNguyên)的《工友们》等，都是近年来越南现当代画坛涌现出的以抽象观念风格见长的漆画艺术佳作。

图4胡友守《裸叶》大漆等

4、越南现代漆画对于传统漆画技法的继承与创新

对于越南现代漆画而言，又一重要的特点在于其对传统漆画技法的继承与创新方面。越南现代漆画家在承继传统技法的基础上，不拘一格、大胆创新，对贴银、罩金地、髹涂、雕漆、描彩等传统漆艺技法进行了革新和改进，极大地拓宽了越南现代磨漆画的材料技法领域。“漆画家不应该受任何局限和约束，漆画家的任务就是创造！”【9】

在漆画镶嵌技法方面，越南艺术家在对传统镶嵌技艺研究的基础上，将生活中常见的普通材料如蛋壳、贝壳、螺钿、木石、金银等也作为漆画创作的镶嵌材料，在现代漆画镶嵌材料的拓展研究方面做出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和贡献。例如，越南现代漆画对于传统漆画技艺革新和改进方面，最为人所称道之处就在于对蛋壳镶嵌工艺的创新性发展。“镶嵌蛋壳技术是越南画家在继承传统和螺钿镶嵌技术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他们突破了嵌螺钿传统技法中过分细腻和拘谨的束缚，大胆且较为自由地运用蛋壳的色彩和质感，表现房屋的石灰墙和鸟类的羽毛，”【10】应该说，越南现代漆画对于蛋壳镶嵌工艺的创新性发展，弥补了传统漆艺色彩中高明度白色的空缺，在极大程度上丰富了越南现代漆画的色彩表现语言。越南现代漆画在其后的艺术实践中，更是发展出正面贴、反面贴、疏密贴、着色贴、平贴等多种蛋壳镶嵌工艺，这些工艺手法甚至也影响了东亚、东南亚一些国家现代漆画的制作工艺。如越南著名现代漆画家阮嘉智就在20世纪30年代作品《乡间》《荷花畔的少女》《春之园》中应用蛋壳作为镶嵌材料，来表现羽毛、岩石、墙面甚至人物皮肤等，其作品呈现出生动明快、趣味盎然的艺术效果。

图5程屯《红色与女人》2000年大漆、干漆粉等

此外，越南现代漆画家还在对外交流中，研究和学习了日本漆艺中对于贴金银箔和撒金银粉的应用技法。即在画面上通过自由地撒金银色粉，以塑造波光粼粼的水面、水中倒影涟漪、轻盈的昆虫羽翼、白皙的肤色等其他传统材料难以表现的物象。应该说，虽然越南早期现代漆画家在对传统漆画技法革新尝试中出现了一些不尽人意的情况，如制作工序失误，色彩的不协调、工艺略嫌粗糙等，但用历史发展的眼光来看，他们的这种尝试对推动越南现当代磨漆画创新发展的历史进程的确起到了不能忽视的作用，其意义和价值是值得充分肯定和认可的。

5、越南现当代磨漆画题材衍变的时代性

纵观越南现当代磨漆画的百年发展历程，其题材衍变与时代主流叙事紧密相连，作品在反映社会生活风貌、主旋律、审美表达方面体现出紧随时代的现实主义精神。

20世纪上半叶，由于受到帝国主义法国和军国主义日本的先后殖民和压迫，越南民族主义思潮风起云涌，很多漆画家也积极投身于民族独立运动中，以手中的画笔创作了大量反帝反压迫的革命斗争题材漆画作品，这些作品普遍表现出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强烈的家国情怀。可以说，越南现代磨漆画就是一部展示越南人民抵抗外侮、坚毅抗争、民族独立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反映这一时期的漆画作品主要有范文敦(PhamVǎnĐôn)、阮士玉(NguyễnSỹNgọc)、阮德侬(NguyễnĐứcNùng)、陈庭寿(TrầnĐìnhThọ)、黄文顺(HuỳnhVânThuân)、阮文巳(NguyễnVǎnTy)合作创作的《宜静苏维埃》，杨向明(DươngHưõngMinh)的《拉炮》，苏玉云的《林中退敌》《撤离敌占区》《山岗小憩》，阮士玉的《一碗水》(图6)，阮现(NgyuễnHiem)的《夜行军》，阮德侬的《农庄的黎明》等作品；20世纪的六七十年代，随着第二次印度支那战争爆发，越南经历长达20年的美越战争。越南人民经过长期艰苦卓绝的斗争，付出了巨大牺牲终于赶走了美帝国主义侵略者，赢得了国家民族的独立。越南人民这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也反映在这一时期的漆画艺术作品中。如阮士玉的《转变》，黄文锦(HuỳnhVǎnGấm)的《不许伪军逞凶》、《炮口与良心》，阮尚(NguyễnSáng)的《奠边府火线入党》《钢铁青年》，辉莹(HuyOanh)的《咸龙桥》，黎智勇(LêTríDững)的《越过轰炸重点》等，表现了兵燹战乱时期前线军民抗敌战斗、保家卫国的英勇形象。

图6阮士玉《一碗水》1949年58×80cm大漆、蛋壳等

进入新时期以来，由于社会安定和改革开放，西方的现当代艺术思潮也不断涌入越南，并影响了越南漆画艺术家尤其是新生代艺术家的创作面貌。“越南漆画的题材丰富……无论内容题材还是形式风格十分贴近生活，具有强烈的生活气息与民族特色。”【11】更多的越南漆画艺术家将目光投向普通民众的现实生活，着力表现时代旋律和社会生活在生命个体的投影。其次，越南漆画家在创作中更加重视个体情感的表达和艺术语言的多元化探索，并更加大胆地从西方当代艺术语言中寻找自由表现的契机，其作品可视作是新时代条件下越南新生代艺术家对社会文化和时代审美精神嬗变的应激反映。近年来，越南画坛上也涌现了如杨文仙(DươngVânSen)、吴光南(NgôQuangNam)、段文阮(DoànVǎnNguyên)、丁军(DinhQuân)、阮菲菲(NguyênOanhPhiPhi)等一批艺术面貌独特、创作观念新颖的中青年优秀漆画艺术家。

6、结语

早在20世纪初,越南现代磨漆画艺术就曾经走出国门,获得了与外界的交流和互动。例如，越南现代漆画艺术曾在20世纪30年代巴黎国际博览会上声名鹊起，并在50年代获得过苏联世界青年联欢节美术展的金质奖章，逐渐赢得了国际艺术界的认可和赞誉，并一度对东亚、东南亚许多国家的漆画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因此，对越南现当代漆画的百年发展历程、形态面貌等进行梳理与探讨，对研究东亚、东南亚国家现当代漆画艺术的历史文脉、生态面貌、发展策略等方面也具有重要的学术参考价值；20世纪60年代，越南磨漆画在漆艺的故乡——中国展出，其新颖的面貌在当时引起了中国美术界的极大关注，国家文化部派曾派专人赴越南学习磨漆画技术。应该说，中国现代漆画的发生与发展也是受惠于越南磨漆画颇多，越南现代磨漆画的发展历程、审美定位、材料技法、形态面貌等都曾影响了中国现代漆画的探索之路。正如蔡克振先生所言“中国现代漆画的兴起和发展，是和越南磨漆画的影响是分不开的”。【12】近年来，磨漆画已然作为越南的“国画”，成为越南文化部门对外宣传、树立国际化形象的旗帜和名片,并在国际上获得越来越多的荣誉和赞扬，也得到了国际市场和大量收藏家的青睐。越南当代磨漆画亦在其自身艺术体系的创新发展过程中,呈现出生活化、市场化、民众化、国际化的多元化发展格局。可以预料，越南当代磨漆画在未来的传承与创新中将不断前行，成为国际漆画艺术舞台上大放异彩的璀璨明珠。

注：

【1】王琥.越南漆艺与中国[J].艺苑(美术版)1996(02):42-43。

【2】何振纪.从《李南帝后像》看越南的传统漆绘文化[J].创意与计,2015(01):66-67。

【3】何振纪.1962年“越南磨漆艺术展览”与中国现代漆画的兴起[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2015:144。

【4】【7】孙延长.20世纪20年代以来越南磨漆画的发展研究[D].江西科技师范大学,2019(05)。

【5】田辉.中国漆画与越南磨漆画比较研究[J].装饰,2007(07):64-65。

【6】【11】刘斌慧.中越漆画艺术比较研究[J].东方收藏,2022(04):66-68.

【8】何振纪.越南漆画艺术[J].中国生漆,2014(12):p35。

【9】【12】蔡克振.温故·知新1930-2006越南磨漆画研究文集[M].广州：岭南美术出版社,2018(06)。

【10】冯健亲.中国现代漆画文献论编[M]．南京：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2016(18):198。

注：图文信息由作者提供。

文章收录于《鹏城春早 漆彩绽放——当代漆画名家作品邀请展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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