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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月,特朗普曾在私人社交网站上发过一条简短的动态,上面就4个字:救救鲁迪。这个鲁迪,指的是特朗普的前私人律师、前纽约市市长鲁迪·朱利安尼。
特朗普为什么要救朱利安尼呢?其实这是个悲伤的故事,可谓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不过观察特朗普这个人,从来不能只看他发了什么社交动态,而要看他真的干了什么。实际上,“救救鲁迪”这条动态,就跟你写了一条“这道菜真好吃”的社交动态的分量差不多,那不过是特朗普喝了一杯可乐之后其中的一个饱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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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英雄
1944年,朱利安尼出生于纽约布鲁克林区底层,意大利裔。与当时许多加入黑帮的意大利裔不同,他很会念书,1965年自纽约大学法学院毕业后,从低级的联邦检察官做起,做到里根政府的副司法部长,1983年被指派担任纽约市南区联邦检察官——正是这份工作,使他成了全国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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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纽约黑帮暴力大爆发,他作为检察官,成功地起诉了大量黑帮头目,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黑手党猎手”,其中就包括1985年上位的甘比诺家族头目约翰·戈蒂——1992年,他因谋杀罪和诈骗罪,被判终身监禁,2002年死于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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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利安尼最知名的一次行动,是1983年对黑手党委员会的审判,打包定罪了11个黑手党头目,其中包括多名“五大家族”首脑,《时代》杂志将此称为“自1943年芝加哥官方扫荡黑手党以来,对犯罪集团最彻底、最大规模的扫荡”,而朱利安尼本人则回应:“我们就是要彻底清除这五大家族”。
有意思的,是朱利安尼也调查过特朗普,那时候,特朗普将自家公寓出售给纽约最大的赌博集团头目,与黑帮控制的混泥土供应商交易,引起了检方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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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的妹夫唐纳德·马尼斯,曾担任纽约市估算委员会成员,为特朗普建造大厦“行过方便”。朱利安尼正准备起诉马尼斯,不过起诉前,此人因个人问题自杀身亡。但马尼斯的同伙律师斯坦利·弗里德曼,就没那么幸运了,此君为特朗普大厦争取到了非法的税收减免,后因敲诈勒索,被朱利安尼送入监狱。
凭借1980年代赢得的巨大声望,1993年,朱利安尼当选纽约市市长。
他上任前后,正是纽约最乱的时期,经济凋敝,政治秩序崩坏。犯罪率、失业率都冲上了历史最高值,其中失业率,1989年达到6.7%,1992年则飙涨至11.1%。
面对纽约的这个烂摊子,朱利安尼实施铁腕制城策略,与警察部门密切合作,延续当检察官时的彪悍作风,连续发动大规模的执法行动,抓贪污、打击黑社会,强力治理卫生问题,甚至打击司空见惯的地铁逃票。
在他的铁腕治理下,纽约的治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至2002年,犯罪率大幅下降了将近2/3,低于当时美国的平均水平,堪称奇迹。2005年,瑞典驻纽约大使一名领事,甚至据此提名他争取诺贝尔和平奖。
当然,朱利安尼最知名的“功绩”,出现于2001年9月11日,那天,两架恐怖分子控制的波音客机撞向世贸双子楼,时任总统小布什藏身地堡,但他作为纽约市市长,没等恐怖分子挟持的第二架飞机撞过来,率先挺身而出,立即赶赴现场,建立营救中心,亲自坐阵指挥。
在那个纽约人最为痛心和惊恐的一天,他下达了数百道命令,连续工作了16个小时,次日凌晨才落脚于世贸大厦废墟旁边一个朋友家里,为了能及时赶往现场,“临睡前,他把满是泥土的靴子放在了床边”。
在那天的大部分时间里,他暂时代替了总统,频繁出现在镜头前,用他充满悲伤和钢铁般气息的话语,鼓舞了整个纽约乃至整个美国。他说,“我们将进行重建,并且我们将比以前更强大……,恐怖主义无法阻止我们。”时任法国总统希拉克不禁感叹:“朱利安尼就像礁石。”
“9.11”事件后,朱利安尼获得了“美国市长”称号,成为了2001年《时代》杂志年度人物,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授予他荣誉骑士勋章。那年,他是美国人心中最伟大的民族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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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谁也没料到呢,2002年自纽约市长职位卸任后,朱利安尼的声望,便开始逐步崩坏,直至最终沦为性骚扰者、破产者、老赖乃至煽动暴力的政治罪犯,从而声名狼藉、晚节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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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帮做派
朱利安尼的崩坏,其实在他成为“民族英雄”之前就出现了端倪,只是巨大的声望掩盖他的本性而已。
比如,在一次突袭行动中,一名纽约警察在酒吧误杀了一个名叫多里蒙德的平民,引发抗议游行。然而,朱利安尼非但没有惩罚该警察,反而放出死者的犯罪记录,证明他死不足惜。
另外,为了大力整顿市容,他采用了近乎暴力的手段,驱赶地铁里的无家可归之人,甚至不允许艺术家和小摊小贩出现在纽约街头。
所以本质上,朱利安尼只是披着合法外衣的另一种黑帮而已,他非常清楚靠低效的美国司法制度根本无法维持城市秩序,只能用黑帮的方式对付黑帮。
另外,朱利安尼虽然是保守的意大利裔天主教徒,但他在私人生活方面从来不保守,他一共有过三段婚姻,并伴随多次出轨、性骚扰丑闻。
不过,以上这些事都不足以让朱利安尼晚节不保,他最终彻底崩坏的根本原因,是与特朗普的结合。
2002年自纽约市长位置上退下来后,朱利安尼办了一家咨询公司,很快就成了亿万富翁,然而他一直念念不忘自己的政治抱负,2008年,他曾参与过一次失败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角逐,此后民主党总统奥巴马登台,他因此一直没有得到机会施展政治才华。
直到2016年,特朗普成功当选总统,作为同在曼哈顿精英圈的老相识,朱利安尼受邀做了特朗普的私人律师,开始为这位“不省心”的总统处理各类烂糟事。
其中包括“通俄门”、两次“弹劾案”、因性骚扰艳星丹尼尔斯支付“封口费”事件、游说乌克兰处理拜登和他儿子亨特的腐败案,以及所谓的“选票舞弊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作为私人律师,朱利安尼千方百计为特朗普扫清政治障碍,为他的利益最大化服务,本也无可厚非,怪就怪在,他实在太用力,延续当年纽约黑帮讲究的“哥们义气”、“效忠老板”那套封建规矩,并因此压上了一生积攒的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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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处理拜登及儿子亨特在乌克兰的腐败问题时,他表现得完全像个收“保护费”的黑手党,以美国给乌克兰的援助资金为筹码,要求泽连斯基搜集不利于拜登父子的证据,完全不顾专业律师的操守。
处理特朗普“通俄门”问题时,他也使用了类似的手法,利用与检察官罗伯特·穆勒的私人关系,将被动劣势化为主动出击,同时不停地在媒体上造势,将穆勒的调查定性为“猎巫”,将一众参与该案的检察官称为“暴徒”,说的话半真半假,没有了一个法律人该有的客观和准确,而是充满了情绪化的渲染和夸张。
当时特朗普的一众律师、顾问,包括迈克尔·科恩、罗杰·斯通和迈克尔·弗林等,一个个要么明哲保身,要么锒铛入狱、自身难保,唯有朱利安尼,不惜砸掉自己积攒了一辈子的“专业律师形象”,也要为特朗普摇旗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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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特朗普“两肋插刀”
朱利安尼为特朗普这个哥们“两肋插刀”的高潮,出现于2020年11月特朗普败选之际。特朗普不服选举结果,造谣选举出现大规模舞弊,煽动铁粉冲击白宫,造成5人死亡、约140名执法人员受伤,国会大厦也因此自1814年以来首次被暴徒占领。美国众议院因此发起了对特朗普的第二次弹劾,指控他犯有“煽动叛乱”罪。
当时特朗普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而且如果罪名成立,很可能2024年都无法再参与大选。所以当时他的大部分亲信,基本也都“树倒猢狲散”,不再过多参与其中,巴不得撇清关系。
此时,又是朱利安尼跳了出来,像个孤单英雄似的死守即将沉没的大船,控诉选举存在大规模腐败,坚决地捍卫主子特朗普的利益。关键,他干这事时,又一次使用了黑帮手法,而非正规的法律手段。
比如,为了推翻佐治亚州等摇摆州的选举结果,以他为核心的特朗普团队,伪造支持特朗普的选举人证书,试图在国会认证时替换合法选举人票,以推翻拜登胜选结果,同时,向佐治亚州务卿施压、威胁,命其“找出更多支持特朗普的选票”,并散布选举舞弊谣言。
结果,是包括特朗普本人、朱利安尼、前白宫幕僚长梅多斯和律师西德尼·鲍威尔在内一共19人,被佐治亚州的检察官告上了法庭,核心罪名包括敲诈勒索、有组织犯罪、伪造文件、作伪证和干扰选举等13项罪名。
特朗普本人耍无赖,在2024年12月当选总统之前,暂时躲过了控告,但佐治亚州至今还保留着对他的控诉权。
朱利安尼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包括律师肯尼思·切斯布罗、西德尼·鲍威尔等原来特朗普团队的成员,为免受惩罚认了罪,转为污点证人,将朱利安尼给出卖了。
更倒霉的,是佐治亚州两个负责计票的母女,控告朱利安尼毁谤罪,2023年12月,法院裁定罪名成立,朱利安尼需要向她们赔偿1.5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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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把朱利安尼弄得焦头烂额,他因为2019年离婚,家财早就赔了大半,2021年又遭前助理起诉性骚扰,手上钱财已不多,所以为了逃避支付巨额赔偿,他耍了个无赖,去申请破产,结果被法院拒了。
法官裁定,两个被毁谤的母女,可以获得朱利安尼在纽约上东区价值570万美元的公寓、1980年代的梅赛德斯-奔驰车、一些洋基队的纪念品、大约二十几块名牌手表,以及2020年特朗普向其支付的200万美元法律工作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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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朱利安尼,可以说是要多惨就有多惨,除了佐治亚州的案子外,2021年因为协助特朗普施压乌克兰调查拜登,其住所遭FBI搜查;2023年,他因拖欠前妻26万美元离婚协议款项,被控藐视法庭;2024年6月,因散布亚利桑那州选举舞弊的虚假信息,他又一次遭州政府起诉。另外,他的律师执照,也早就被律师协会吊销了。
结尾
很多人不明白,为了一个特朗普,朱利安尼至于牺牲那么大嘛?
有人说,2018年,他曾经想要得到特朗普政府国务卿的职位,而2020年,他之所以帮助特朗普推翻选举结果,是想在特朗普离任之际,进入总统特赦名单。然而,可悲的是,这两个诉求他都没能如愿。
特朗普2021年任期的最后一天,宣布了总统特赦名单,一共特赦73人、减刑70人,其中包括前白宫安全顾问班农、知名饶舌歌手小韦恩,偏偏没有出力最多、牺牲最大的朱利安尼。
作为纽约老乡,特朗普与朱利安尼的私交不可不深,老朱1990年代竞选市长时,老特提供过竞选资金,甚至,老朱离婚时,特朗普作为“过来人”,还为其出谋划策。就像一位前白宫官员所言:“特朗普一生中只有六个或七个朋友。朱利安尼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就像当年被视为特朗普“精神父亲”的罗伊·科恩一样,这位为老特干了半辈子“脏活”的邪恶律师,生命的末期,因为感染艾滋病,身体日渐虚弱、利用价值骤减,所以老特除了偶尔给他打个问候的电话,邀他来海湖庄园吃个晚餐,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还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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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恩身边的人说,“特朗普像甩掉烫手山芋一样抛弃了他”。这话对,也不对。“工具人”的宿命,不都是如此吗?当年的科恩、后来的朱利安尼,如今的马斯克,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当初,马斯克为特朗普的上台,又蹦又跳,个人贡献了2.9亿美元政治献金,并自费跑去当了个效率部长,但他想得到的公司税收减免、政府订单乃至亲信职位,都没有得到,最后与特朗普翻脸,算上期间股价暴跌、特拉斯遭抵制销量大减引发的损失,据说总计达1000亿美元以上。
事实再清楚不过,科恩的墓地、朱利安尼的破产、马斯克暴跌的股价,最终都只是特朗普权力祭坛上的薪柴而已。
而权力的祭坛永不缺燃料,因为总有干柴相信自己可以驾驭火焰,直到被彻底烧成灰烬,他们或许也不会相信,玩权如玩火,短暂的炽热过后,最终留下的都只是一场冰冷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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