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三年,胶东半岛有个叫陈家岙的小渔村。这地方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村里百十户人家靠打鱼为生。要说这海里的事儿,那可真是三天三夜说不完。今儿个咱就讲一桩跟"引路鱼"有关的奇案。
七月十五中元节这天,打鱼郎陈三水天没亮就摇着小船出海了。这陈三水今年二十五,爹娘早逝,就留给他一条破船。小伙子生得五大三粗,浑身黑得跟炭似的,村里人都叫他"黑三"。
"今儿个鬼门关开,得赶在晌午前回来。"陈三水一边撒网一边嘀咕。海面上飘着薄雾,远处传来呜呜的风声,听得人后脊梁发凉。
第一网下去,沉得反常。陈三水使了吃奶的劲儿才把网拖上来,定睛一看——网里就一条金灿灿的鲤鱼,鱼鳞在晨光里泛着红光。更奇的是,这鱼的眼睛竟像是会说话似的,直勾勾盯着人看。
"邪了门了!"陈三水刚要把鱼扔回海里,那鱼突然"啪"地甩了下尾巴,溅了他一脸水花。鱼鳃一张一合,竟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在说话。
这时远处传来老渔夫刘大爷的吆喝:"黑三!捞着啥好东西了?"陈三水举起那条金鳞鱼:"就这玩意儿,怪得很!"
刘大爷的船靠近了,眯着眼一瞧,手里的烟袋锅子"当啷"掉在船板上:"哎哟我的娘!这、这是引路鱼啊!"
"啥引路鱼?"陈三水听得一头雾水。
刘大爷哆哆嗦嗦地掏出旱烟点上:"我爷爷那辈儿传下来的说法,海里有一种金鳞红尾的鱼,专给冤死鬼引路。要是让活人碰着了,准没好事!"陈三水心里发毛,赶紧把鱼放回海里。说来也怪,那鱼入水后并不游走,反而绕着小船转了三圈,鱼鳍划过水面,留下一道发光的痕迹。
当天夜里,陈三水做了个怪梦。梦里有个穿红衣裳的姑娘站在海边,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手里摇着个铜铃铛,铃音听着像是"永昌、永昌"。
第二天一早,陈三水鬼使神差又去了昨天那片海域。刚到地方,就看见那条金鳞鱼跃出水面,鱼尾指向西北方向。他跟着鱼游的方向划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片暗礁区。
"这地方平时可不敢来。"陈三水正嘀咕着,突然看见礁石缝里卡着个东西。捞上来一看,是个生满绿锈的铜铃铛,铃舌上系着半截红绳,跟梦里那姑娘拿的一模一样!陈三水翻来覆去地看,发现铃铛内壁刻着"永昌当"三个小字。他猛地想起,县城西街是有家"永昌当铺",东家姓周,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当铺。
回村后,陈三水把这事跟刘大爷一说,老头儿拍着大腿道:"错不了!这是冤魂借引路鱼给你递信儿呢!半年前永昌当铺是出过事,周家小姐好端端的突然就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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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陈三水揣着铃铛去了县城。永昌当铺青砖灰瓦的气派得很,柜台后坐着个戴瓜皮帽的账房先生,正在拨算盘。
"这位客官要当什么?"账房头也不抬地问。陈三水掏出铃铛放在柜台上:"劳驾打听个事儿,这物件可是贵铺的?"
账房先生一抬头,脸色"唰"地变了。这人约莫四十出头,三角眼,下巴上长颗黑痣,痣上三根毛。他抓起铃铛看了看,手抖得像筛糠:"这、这你从哪儿得来的?"
"海里捞的。"陈三水盯着他的眼睛,"听说半年前贵府小姐..."
"胡说八道!"账房突然暴喝一声,招来两个伙计,"把这闹事的泼皮轰出去!"
陈三水被推搡着赶出当铺,隐约听见那账房在里屋喊:"快去请赵师爷!"
当晚,陈三水在城隍庙边的茶摊上打听到,永昌当铺的账房叫赵守财,是县令小舅子的连襟。周家小姐失踪后,当铺就由他暂管。更蹊跷的是,小姐失踪前刚退了跟赵守财侄子的婚事。
月黑风高时,陈三水正往客栈走,突然脑后生风。他本能地一偏头,一根棍子擦着耳朵砸在肩上。三个黑影从巷子里窜出来,领头的正是赵守财!
"把铃铛交出来!"赵守财狞笑着,手里的匕首泛着寒光。陈三水转身就跑,却被堵在死胡同里。眼看就要遭毒手,忽然听见"哗啦"一声水响——胡同尽头的水沟里,竟跃出那条金鳞鱼!鱼儿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啪"地落在赵守财脸上。
"什么鬼东西!"赵守财惨叫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巡夜的衙役闻声赶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第二天县衙开堂,县令拍着惊堂木问:"陈三水,你状告赵守财谋财害命,可有证据?"
陈三水掏出铃铛:"大人明鉴!这铃铛是引路鱼带小的从海里捞的,请大人派人去暗礁区打捞,必有发现!"县令将信将疑,派了仵作带人去查。你猜怎么着?真从礁石缝里捞上来具女尸!虽然皮肉都泡没了,但那身红衣料子正是苏州绸缎,手腕上还套着个刻"周"字的银镯子。
赵守财当场瘫软在地。原来他觊觎周家财产已久,撺掇侄子求娶周小姐被拒后,竟在小姐去上香的路上下了毒手。为防尸体浮起,特地绑了石磨沉入暗礁区。没想到小姐随身带的驱邪铃铛被鱼群扯落,引出了这段冤情。
案子了结那天,陈三水又去了那片海。金鳞鱼跃出水面,鱼眼里竟滚出两滴泪珠,"咕咚"落入海中。后来听刘大爷说,那是冤魂超度前流的离别泪。
打那以后,陈三水每逢清明都往海里撒把糯米。有人看见过那条金鳞鱼在月光下游弋,鱼鳍划过的地方,总浮起一串珍珠似的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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