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得好:"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走运时摔跟头能捡着金元宝。"
今儿咱要讲的这个故事,就发生在城外那座神神秘秘的五狸山。
这五狸山可有个古怪传说——说是谁要能见着山上五只狐狸同时现身,那准有天大的好运道。
可这山前头挡着个"鬼村",早年间村里闹瘟疫,人死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不是搬走就是发了疯。
现如今那村里尽是坟头,大白天都阴森森的,谁没事往那儿钻?可偏偏就有那不信邪的。
(一)
"阿梨啊,城西老赵家要五十盆六月雪,说是给老太太做寿用。"花铺王掌柜摸着山羊胡子,"人家点名要你送去,说是就信得过你这手艺。"
盲女阿梨正蹲在墙角捆扎花枝,闻言手上动作一顿。
她生得清秀,偏生一对眼睛灰蒙蒙的,像蒙着层雾。
自打六岁那年害了眼疾,这世界在她心里就剩下各种气味——茉莉的甜香、泥土的腥气、还有雨后青石板缝里钻出来的苔藓味。
"掌柜的,城西...是不是得过乱葬岗?"阿梨声音细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
王掌柜干笑两声:"嗨!青天白日的怕什么?老赵家多给了二钱银子车马费呢!"
说着把个沉甸甸的铜钱串拍在桌上,叮当作响。
阿梨摸着那串铜钱,心里直打鼓。
她从小听卖唱的张瞎子说过,那鬼村里冤魂不散,半夜还能听见哭丧声。
可转念一想,弟弟的药钱还差着数呢...
日头刚偏西,阿梨就推着独轮车出了城。
车轮"吱呀吱呀"响,越往西走路上杂草越密,渐渐的车轮碾过的不像是路,倒像是...像是坟头间的缝隙!
"有人吗?"阿梨颤着嗓子喊,"赵老爷家要的六月雪送来了!"
忽然一阵阴风打着旋儿扑来,吹得她后脖颈发凉。
远处隐约传来"咯咯"的笑声,像是有人捂着嘴偷乐。
阿梨吓得一哆嗦,独轮车"哐当"歪倒在地,花盆碎了好几個。
"哎哟喂!我的花!"她慌忙蹲下摸索,手指却被碎瓷片划了道口子。
"姑娘别怕。"冷不丁冒出个男声,吓得阿梨一屁股坐在地上。
(二)
程砚风猫着腰躲在半截土墙后头,看着那盲女吓得脸色煞白,心里直骂自己冒失。
他本是城里程记绸缎庄的少东家,虽说排行老五不受宠,可好歹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
谁成想新进门的六姨娘是个蛇蝎心肠,三天两头在父亲跟前说他坏话。
今儿早上为着打碎个茶盏,父亲竟要请家法——那浸了盐水的藤条,去年可是把三哥打得半月下不来床!
"这位...公子?"阿梨朝声源处转头,"您知道赵老爷家在哪吗?"
程砚风瞅着这姑娘灰蒙蒙的眼睛,再看看四周东倒西歪的墓碑,心里跟明镜似的——准是被人捉弄了!这鬼村荒了十几年,哪来的什么赵老爷?
"姑娘,你让人给骗了。"程砚风叹口气,上前扶她起来,"这村里除了野狗就是...就是那东西。"
他不敢说"鬼"字,怕吓着这胆小的卖花女。
阿梨闻言,嘴唇直哆嗦:"不、不会的...王掌柜说..."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地上。
接着是"沙沙"的拖拽声,由远及近。
程砚风一把捂住阿梨的嘴,拽着她蹲到断墙后头。
月光下,只见个黑影拖着一团东西往村口挪。
那东西...那东西分明是个人!耷拉着的胳膊随着拖动一摇一晃,月光照在那人脸上——惨白的面皮,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
"是赵三!"程砚风倒吸口凉气。
这赌鬼昨儿还在酒馆吹牛,说要来鬼村挖宝...
阿梨虽看不见,可闻见了那股子血腥气,胃里一阵翻腾。
忽然,她听见耳边响起细碎的"哒哒"声,像是...像是很多小脚在瓦片上跑!
"公子,屋顶上..."她刚开口,程砚风就看见墙头窜过几道黑影——油光水滑的皮毛,尾巴像扫帚似的蓬松。
"狐狸!"程砚风脱口而出。
说来也怪,那些狐狸一出现,拖尸体的黑影就不见了。
最大的一只白狐狸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睛绿莹莹的,竟像人似的点了点头。
(三)
"咱、咱们往山上跑吧?"阿梨哆嗦着提议,"我听说五狸山有仙气,那些...那些东西不敢上去。"
程砚风一琢磨也是理儿,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上摸。
说来也怪,这山路明明没人走,却总觉着前头有人引路似的。
阿梨眼睛不好使,耳朵却灵,跟着那"沙沙"的脚步声竟走得比程砚风还稳当。
爬到半山腰时,程砚风突然瞥见一抹熟悉的杏黄色在树丛间飘荡——那分明是母亲的披帛!自打母亲去世,这些东西就好好收在了库房里,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娘?"他不自觉伸手去够。披帛却化作橘狐窜走,空中残留着母亲常用的茉莉头油香。
接着出现的是父亲常用的紫砂壶,壶嘴还冒着热气。
程砚风冲过去时,壶盖"砰"地弹开,银狐叼着块冰糖跳出来——正是小时候父亲偷偷塞给他的那种!
最让他心颤的是梨树下那个身影。
藕荷色衫子,鬓边簪着珍珠花——是母亲!
她转身时,程砚风已经泪流满面。
那温柔的手掌抚过他头顶的触感,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风儿要好好的。"母亲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另一边,阿梨忽然"咦"了一声:"公子,我好像看见光了!"
程砚风转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哪有什么光?分明是五对绿眼睛飘在雾里!
可阿梨却像着了魔似的往前奔,嘴里念叨着:"好漂亮...满山都是花,红的黄的紫的..."
就在这时,程砚风眼前一花,只见雾气里走出五个人影。
待看清模样,他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那五个,竟都是凶神恶煞的歹徒模样,手里拿着刀枪棍棒,骇人得很!
他们齐刷刷转头看他,嘴角挂着如出一辙的奸笑。
程砚风顿时头痛欲裂,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嗓子里像被塞了团棉花,想大叫却只能干张着嘴......
阿梨那边突然惊叫一声,捂着眼睛蹲下了:"又黑了......刚才明明......"
她手上还沾着几根白毛,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四)
后来啊,这俩年轻人结伴跌跌撞撞回了城,身上一块肉也没少,只是回想起五狸山看到的幻境还是心中一动。
一踏入家门,程砚风立马叫来周管事问话,周管事也是满脸莫名:"就库房丢了匹杏黄披帛,还有老爷的紫砂壶突然找不着了...对了,方才又在祠堂台阶上找着了,您说怪不怪?"
程砚风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些正是在五狸山上化作狐狸的物件!
他心下起疑,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过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回来这么久了,那六姨娘居然没来找他的茬!
他走到六姨娘住的西厢门外,发现门没关,进去一看,梳妆台上空空如也——六姨娘最爱的犀角梳、鎏金镜,还有那些瓶瓶罐罐全都没了踪影。
更奇的是,连她睡过的锦被都变成了粗布褥子,仿佛这屋子从未住过女眷。
"周管事!"程砚风大喊,"六姨娘的东西呢?"
周管事一脸茫然:"少爷说什么呢?这间是下人房。况且老爷自从夫人过世,再没纳过妾啊..."
一时间,程砚风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五)
想起阿梨的事,程砚风专门请了名医给她治眼睛。
你猜怎么着?大夫从她眼睛里取出了些白色绒毛,说是这东西压着血脉了!
程砚风捏着那几根白色绒毛,突然就想起在五狸山上的幻境,掌心一阵发烫,他忍不住将这绒毛留存下来,装在布包里放在床头。
夜里,程砚风躺在床上满头大汗,他梦到了小时候的场景,母亲在梨树下碾药,父亲围着石桌和友人下棋。和小时候不同的是,还有橘狐叼来他的童鞋,银狐用尾巴卷着拨浪鼓...
醒来时,满屋都是亲人欣慰的笑脸。床头的白毛布包在烛光下银闪闪的。恍惚间,他看见五只狐狸蹲在房梁上,最大的白狐朝他甩了甩尾巴。
"令郎脉象奇哉!"旁边大夫惊喜的声音忽远忽近,"郁结多年的心脉居然通了!"
"风儿。"程老爷声音发颤,"我的儿,幸好你没事,不然我该如何向你娘交代?"
"爹?"程砚风愣住。自打那些个姨娘进门,爹对他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和善了。
旁边三个女子急匆匆越过程老爷上前,为首的鹅蛋脸女子一把抱住他:"小弟!你吓死我们了!"
记忆如潮水涌来。
哪有什么六姨娘?这分明是待字闺中的三姐!
原来,程砚风幼时随母亲出门,半路被歹徒绑走,连日惨遭折磨,更是眼睁睁看着母亲惨死眼前。最后他侥幸逃脱,被程老爷派出寻找的家仆带回家。
再后来,他身上的外伤都好全了,可精神却一直不太好,总是幻想有人要害他,还把姐姐们幻想成父亲的小妾日日欺侮自己...
家人怕他出事,平常都让仆人在屋里看好他。
前些天家里宴请客人,一没留神,竟让他跑出去了,可把一家人急得,所幸人回来了,这回还因祸得福,那个六岁起就活在恐惧里的可怜孩子,终于从噩梦中醒来了。
(尾)
如今程家绸缎庄开了分号,程砚风当掌柜,阿梨在隔壁开了间花铺,两人渐渐走到了一起。
有人说看见过五只狐狸蹲在他家屋顶,也有人说那都是瞎扯。
不过有一点是真的——每逢初一十五,这小两口准往五狸山送些瓜果点心。
你要问他们见没见着五狐显灵?他们只会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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