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刚下完一节选修课,天气还带着点初秋的凉意,阳光斜斜地洒在教学楼前。我一边想着晚上要不要去食堂吃麻辣烫,一边掏出手机看时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是我妈。
我有点奇怪,因为她平时很少给我打电话,大多时候都是发微信,有啥事也都是一句话带过。
“喂,妈?”我接起电话,语气还有点懒洋洋的。
“囡囡……你有空没?”她的声音一听就不对劲,带着哭腔。
我瞬间警觉了:“怎么了?家里出事了吗?”
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她哽咽着说:“你爸,被查出来肝癌晚期了……医生说可能只有几个月了。”
我脑袋“嗡”地一声,整个人仿佛被扔进了冰水里。好半天我都说不出话来,只能机械地点头,嗯嗯嗯,眼泪就顺着脸颊掉下来。
那通电话之后,我彻底没心思上课,整个人魂不守舍地回了寝室。晚上,我坐在阳台上打了个多小时的电话,把家里前前后后的事问了个遍。爸确实病得不轻,而且家里已经为他的治疗借了一大笔钱,我妈一个人根本撑不住。
她最后那句:“囡囡,你能不能先回来,休学一年?我真的扛不住了。”像一根钉子一样,钉进了我心口。
我哭了一夜。
第二天,我去了教务处,递交了休学申请。舍友都劝我,说还有别的办法,可我心里清楚,我们家就是那种“摔一跤就要赔三年的”家庭,根本等不起、拖不起。
离开学校那天,我背着行李站在校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的同学,眼眶一阵发酸。原来人生真的可以因为一个电话,突然就变了轨道。
回到家,家里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爸瘦得快没形了,整天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妈看着也老了好多,头发乱糟糟的,眼神都是空的。
我顾不上多想,第二天就开始在镇上的饭店打工。刷盘子、端菜、拖地,什么都干。有时候晚上还得去夜市摆摊卖袜子,冷得直发抖,嘴上还得笑着吆喝。
一开始我告诉自己,等爸病好了,我就回去读书。可现实是,钱像无底洞一样花,爸的情况一天天恶化,还不敢告诉他我们已经借了几万的外债。
后来,他走了。
那天晚上,我守在他床边,他突然睁眼望着我:“囡囡,别怪爸拖累你,你一定……一定得回去上学啊。”
我握着他的手哭着点头,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清楚,回去?我现在连生活费都凑不齐了,哪还谈得上回学校。
爸走后,家里一夜之间空了。妈情绪一下垮了,每天不是坐在床头发呆,就是偷偷抹眼泪。我不敢倒下,只能扛着扛着,再咬牙往前走。
后来我去了县城,在一家连锁奶茶店当店员。白天站八小时,晚上回出租屋还要帮妈整理借条、对账。工资不高,但起码比镇上饭店强些。
同学偶尔还会发消息问我:“你啥时候回来读书呀?我们都开始准备考研了。”
我每次都说:“等我攒够钱了,很快的。”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越来越像个大人了,那个坐在教室里背书、考四六级、想着参加学生会活动的女生,像是活在上辈子的梦里。
有一次,一个奶茶店的新来的兼职女生问我:“姐姐你怎么不上学了呀?”
我笑了笑,敷衍说:“家里有点事,缓一年。”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楼道里抽风似的哭,哭得像个快溺水的人,怎么都浮不上来。
妈其实也看得出来,她多次说让我别管她,她可以去街上捡废品、去洗碗打工,可我怎么忍心?她也才五十出头,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把这辈子都赔进去了。
我曾偷偷去学校官网查过复学流程,每次看到那些资料,我的心都疼得像针扎一样。我没放弃,可我真的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回到起点。
有一天,一个大学同学来县城出差,约我见面。她穿着职场套装,精致得像电视里的人物。我站在她对面,手上还沾着奶茶杯的糖浆,忽然有种难堪的感觉从脚底冒上来。
她看着我,眼里是那种“你怎么变成这样的”复杂神情。
我笑着说:“挺好的,至少还活着。”
她愣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我知道,她也许回去之后会跟别的同学说:“你知道吗?她现在在奶茶店打工,真可惜。”
但我不怕丢人。我怕的是永远出不来,永远走不出这个泥沼。
我现在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一点回家,除了工作就是照顾我妈。我开始学习剪视频,做自媒体,想着哪天能靠这个多赚点。有人问我怎么还不崩,我说:“已经习惯了,日子就是一口一口吃。”
我不后悔接那个电话,也不后悔回来。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翻出那张学生证,摸着自己笑得傻乎乎的证件照,轻声说一句:
“我还想回去上学,我真的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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