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根独龙江  接力守边疆（建设更高水平的平安中国）

本报记者 杨文明  李茂颖

图①：独龙江边境派出所民警向烈士致敬。余润强摄图②：原独龙江执勤官兵与村民一起开山凿地。资料照片图③：原独龙江执勤官兵给当地村民送盐巴等生活物资。资料照片图④：独龙江边境派出所户籍民警黄强向小朋友展示免费为他们拍摄的证件照。余润强摄图⑤：独龙江峡谷景色。梁志强摄

风声、鸽子叫声与鸡鸣声交织。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丙中洛镇一隅，何保才的家就在这里。“我都已经快要想不起他的样子了。等我走了以后，怕是更没有人能记得他了。”这位年过古稀的老人，脸上刻满岁月的沧桑。

何保才口中的“他”，名叫孔玉录，是他当年一起戍边的战友。50多年前，年轻的孔玉录扎根贡山县独龙江乡，将热血洒在了这片土地上，牺牲时年仅22岁。如今，他与另外7位英烈一同长眠于独龙江烈士陵园。8座英烈墓，半数衣冠冢。他们中既有本地人，也有从北京来戍边的年轻人，牺牲时最大的31岁，最小的仅19岁。

一代又一代的戍边人前赴后继，一边承担着巡边守边的重任，一边积极为辖区群众支棚盖屋、安居建寨，开山修路、发展生产。

在艰苦卓绝中接力坚守

独龙江乡，西南极边之地，每年大雪封山长达半年，物资运输曾全靠人背马驮。作为独龙族的主要聚居地，这里隐匿于群山环抱之中，一度是云南最偏远、最贫困的角落。

1952年，第一代戍边官兵徒步踏入独龙江乡，从此扎下根来。

“独龙江乡有‘四多’，雨多、蛇多、蚂蟥多、蚊子多。”在何保才的回忆里，当年戍边条件艰苦，当时的驻地，90%以上是荒无人烟的森林大山，年平均降雨天数高达280天，在通车之前，当地只能依靠马帮艰难进出。

2019年，独龙江边防派出所改为独龙江边境派出所。从解放军部队到公安边防部队，再到移民管理警察，身份变了，但“扎根独龙江，一心为人民”的信念，未改分毫。

“现在，巡边路上还有‘四多’。”独龙江边境派出所民警胡荣春打趣道，在前去巡边的路上，他把“秘密武器”分发给同行的人——一包可以驱赶蛇虫鼠蚁的蒜泥。

胡荣春驻守在距离中缅北41号界桩最近的抵边警务室。守护长达115公里的边境线，是独龙江边境派出所民警们的神圣使命。边境线横亘在山川林莽之间，地形复杂；人迹罕至，却有路可走——那是一代代戍边人用脚踏出来的、用手搬出来的、用刀砍出来的。

用贴心服务改善群众生活

“如今独龙族群众的生活大变样了!”扛着照相机，民警余润强经常去给村里的老人拍照。告别漏风漏雨的篾笆房，当地群众住进了宽敞整洁的特色民居，通了5G网络、接入大电网，生活越过越好。“爷爷奶奶靠近点。1，2，3，茄子。”美丽的庭院里，余润强替老人们定格下美好时刻。

“将身份证收好，不要丢了，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派出所或者在微信群内反馈……”独龙江乡群众居住分散，有些村落交通不便，户籍民警黄强每周都要上门办证、送证，为此，他跑遍了独龙江的每一个村落。夜间户籍室、流动服务车……民警们竭尽全力为独龙族群众送上周到的服务。

最怕的是群众生病。不久前，乡里一名孕妇大出血，需要送往贡山县人民医院。齐膝的大雪堵住了车队前进的道路，独龙江边境派出所所长张启雷果断将孕妇转移至警车内，民警安抚家属、清理障碍，医护专注守护，5小时接力，孕妇被成功转送至县医院，得到救治。

“如今，大雪只是偶尔封路了。”张启雷说，“因为路，一代代戍边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1964年，因为半年大雪封山无法外出医治，解放军战士张卜成为独龙江乡第一位戍边英烈。37年后，来自北京的边防武警于建辉在建设公路时不幸坠入独龙江。

有了路，生命得到及时救治，经济也随之发展。去年4月，两名来自江苏的游客自驾到独龙江乡旅游，遇上突发暴雨，民警战永超招呼二人到警务室的暖心驿站休息。“我们感到十分温暖……下次还会再来独龙江乡旅游的!”游客在自媒体视频中向民警表示感谢。“累可歇脚、热可纳凉、冷可取暖、渴可饮水、伤可取药，我们的驿站永远向大家敞开。”战永超说。

英烈，从未被遗忘

“变化太大了!”来到独龙江边境派出所巴坡警务室，下车的一瞬间，何保才不禁脱口而出。近乡情怯，这是他50多年来第一次回到自己和孔玉录曾经战斗和戍守过的地方。

这一次，他要带着自己的战友孔玉录一起“回家”。

“当时他就住在这间房子。上午大家还在一起，突然就牺牲了。”何保才回忆起孔玉录的点点滴滴：年仅22岁的孔玉录外出为连队购置生活物资，不幸被滚石砸中，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派出所建立之初，交通、物资都靠人背马驮，用照相机照相更是少之又少。8位英烈，最初只有两位留存了照片。为了找全英烈遗像，怒江边境管理支队辗转5000公里，耗时两个多月，找遍独龙江战友群，走访数十位老人，终于在战友与家属帮助下，又找到了4位英烈的照片，孔玉录、齐当此的照片实在找不到，就请公安画像师根据亲友的描述画出来。

清明节前，大家决定借助可灵AI技术，进一步复原孔玉录更具体的模样，让他“回家”看看如今独龙江的变化。何保才仔细辨认人像的轮廓和声音，技术老师反复调整，“孔玉录”终于又出现在大家面前。

“你们怎么这么老了？”“物资都准备好了吗？”听到“孔玉录”的问候，何保才激动地说：“你看，这边现在多好啊!路通了，物资随时能进来啦!”

临别前，何保才和战友丰文忠来到独龙江烈士陵园，一起向过去的战友献花。独龙江边境派出所教导员师宁带着民警一起，向英烈们庄严敬礼。

张卜、刘清国、邱旦史、孔玉录、张其芳、齐当此、庄云、于建辉……8座英烈墓，静静地矗立在高黎贡山上。后来的战友们，呼喊着每个英烈的名字，声音在陵园中久久回荡。

他们，从未被遗忘。

融媒合作：刘 畅 张世悬 刁 潍 喻晓雪

《 人民日报 》( 2025年04月03日 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