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出殡时，八十四岁的外公拄着拐杖目送外婆很远久久不愿回屋

故事自述人：王蓉，34岁

伴随着一声声炮竹声和唢呐声，抬棺的人费力地抬着外婆的棺木缓缓朝外走去。我回头瞬间却看见年迈的外公拄着拐杖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站在那遥遥望着给外婆送行的队伍，半天都不肯回屋，神情那么恍惚又无助。

外公和外婆相识于年少时期，他们是隔壁组的组员，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外公比外婆大4岁，听我母亲说，外公和外婆在一起刚好一个甲子，彼此陪伴了六十年。

外公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他总是默默做事，外婆有些嘴碎，她喜欢强调显摆自己的功劳，觉得全家她最能干，所有人都不如她。

我妈说得亏我舅妈那个人脾气好，不计较，没什么心眼，要是换作别的儿媳妇，早跟我外婆干了八百回了。

外公和外婆平时在一起，总是外婆追着外公唠叨个不停。外婆总跟人说外公的种种不是，说外公地挖得没她快，挖得没她好。菜种得没她好，这些外公都不计较，唯独有两次外公把外婆给打了，打得还比较重。

外公家的田离他家里比较远，别看外婆把自己说的那么厉害，但是她不会插秧，家里的田都是外公包圆了。

一次外公在田里干活的时候，他让二外婆捎信给外婆，让外婆给他送个东西去田里，外公等着用。因为田离家远，外公来回一趟他可以先做别的事。

外婆和二外婆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平日里就有矛盾，二外婆把话带到了后，外婆还不听。她说外公不该让二外婆来传话，赌气不给外公送东西。

外公左等右等没等到外婆送的东西来，只能自己回去拿。结果回家外公看到外婆和几个邻居在打扑克。

外公是个特别爱面子的人，当着外人的面，他没有说外婆什么，拿了东西又赶去田里了。

中午快十二点了，外公在田里干了一上午的活儿，早就饿得饥肠辘辘的，平时这个时候外公一回到家外婆早就把饭菜做好了等着外公回来吃饭。

但那天，外婆生气觉得外公不该让二外婆传话，她赌气不给外公做饭。等外公回来，外婆躺在床上睡觉，厨房里还是冷冷清清。外公气不过把外婆打了一顿。因为这次，外婆还回赌气回娘家去住了个把星期，她等着外公去给她道歉，外公也在气头上一直没去，两人就这样杠上了。

这娘家婆家本就隔的近，哪有不透风的墙？外婆挨打的原因被外婆父母知道了后，外婆被她父母给撵回来了。

外公没事喜欢种菜，外婆嘴巴又能说会道，每次家里吃不完的菜外婆都会挑着自家种的青菜去集市上卖。外婆总说她赚的钱比外公多。

碰到天气不好，外公会穿着雨衣拿着雨靴走路去街口等外婆回来，哪怕外公自己淋得浑身湿透，他也没有半句怨言。

外婆喜欢吃泥鳅，喜欢吃黄鳝，只要秋收后，外公就拿着锄头和桶子去有些田里挖泥鳅，他说外婆喜欢吃。

外公生日，我妈他们姐妹几个买了东西回去陪外公过生，外公总对我妈他们说：“我的生日你们不用这么记着，你们最主要记着你妈的生日。她生你们养你们长大不容易。”

外婆跟外公一辈子，妈妈说她记忆里外公一直就是那几身衣服换来换去，外婆几乎没给外公买过衣服，外公的衣服总是补丁堆补丁的。倒是外婆会给自己买，直到我妈他们年纪大了，赚钱了，给外公买衣服，外公才有新衣服穿。

但外公只要赶集，看到好看的衣服，他就会悄悄给外婆买回来。他说外婆穿了好看。

外公喜欢喝点小酒，外婆这一点记得很牢，外婆有一门酿米酒的好手艺，但她没有酿酒卖过，不过外婆每隔个把月就会酿一壶酒，她说怕外公吃不惯别人酿的酒，因为外公喝了一辈子外婆给他酿的米酒了，外婆酿的米酒似乎有一股特殊的味道。

外婆第二次挨外公打是因为舅妈。舅妈人很善良，来到舅舅身边她从不多事，还主动把外公外婆的衣服每天都洗了。

舅妈每天忙了田里还得忙家里，舅妈的几个小孩她就交给外婆帮忙看着，可外婆却端着架子，说舅妈不该不管孩子，不给孩子洗澡。双抢季节，舅妈天黑了都在田里，外婆还责怪舅妈不按时回来做饭吃。

舅妈被外婆这么一指责，委屈地直掉泪。外公为了舅妈，把外婆训了一顿，外婆哭哭啼啼说了很多舅妈不堪入耳的话，被外公给打了两巴掌。

外公年纪大了后，慢慢变得话更少了，他只是每天坐在大门口给舅舅看大门。外婆对外公依旧是喋喋不休，说外公吃了饭不管事，是个吃闲饭的人。

外公不管外婆说什么，他总是当耳旁风，一边进一边出了。

外婆因为糖尿病的原因，后期眼睛失明了，外公就充当了外婆的眼睛和拐杖。

外婆最后这一年年，她因为糖尿病其他并发症，病倒在床上起不来，下不了床，要人给她接屎接尿，还得要人喂饭。外公都没让子女们动手。

只有给外婆洗澡的时候，他才会让女儿们去帮忙。外公总说外婆跟了他受苦了，没享受一天好日子。

躺在床上的外婆，不仅嘴巴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总是对外公挑三拣四的，她还经常对外公发脾气，不管外婆怎么闹，外公始终都是极具耐心地守护在外婆身边。

外婆凶巴巴地对外公，外公依旧轻声细语地问候外婆。

我妈她们回娘家了，想去帮忙喂饭，外公都怕我妈她们喂不好。我猜外公肯定是怕外婆那臭脾气让我妈她们受委屈吧！他宁愿一个人扛着，不让其他人受累。

邻居们闲聊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夸外公对外婆细腻，对外婆有耐心，都说如果是他们都做不到这样。

外婆在七夕前去世了，去世那天，我妈她们哭得很伤心。让我没想到的是疼外婆入骨的外公却表现得异于常人的安静。他没有哭，只是一直拉着外婆的手，坐在外婆的身边。

第二天外公似乎才反应过来外婆走了，他突然泪流不止。

外婆没走之前，外公的身体特别硬朗，他走路都很稳健，自从外婆去世后，外公突然之间感觉精气神都不在了，走路都要拄拐杖。

外婆在家里停了六天时间，舅舅给外婆请了道士念了经给外婆超度了，这是外公要求的。他说怕外婆去了那边受苦，念经超度能少受罪。

外婆上山的那天，外公不能去给外婆送行。他坐在自己的房里，两眼空洞得很，神情也异常憔悴。

等乐队送走外婆后，外公才缓缓起身拄着拐杖走出大门，他一手依着亭子里的柱子，一手拄着拐杖，站在那远远地看着外婆的棺木缓缓走远。

外公的眼神中有不舍，有难过，更多的是对外婆无尽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