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志艳原创丨极乐鸟翼下的非极乐国度——巴布亚新几内亚札记

极乐鸟翼下的非极乐国度

——巴布亚新几内亚札记

文/路志艳

极乐鸟，又称天堂鸟、太阳鸟和女神鸟，是世界著名的观赏鸟。由于它羽毛鲜艳无比，体态华丽绝美，早在500多年前，西欧贵妇就以它的羽翎作为帽饰，大受推崇。巴布亚新几内亚独立国人民把极乐鸟奉为国鸟，其图案被印在该国货币基那币的一面。

巴布亚新几内亚独立国，简称巴布亚新几内亚或巴新，是一个遥远而神秘的国家。位于太平洋西南部，全境有岛屿600多个。主要包括新不列颠、新爱尔兰、马努斯和布卡等。海岸线全长8300公里，国土面积46.28万平方公里，人口约996万。是南太平洋地区仅次于澳大利亚的第二大国。它由北部的新几内亚和南部的巴布亚两部分组成，属美拉尼西亚群岛。首都莫尔斯比港是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位于几内亚岛东南岸，濒临巴布亚湾，是巴布亚新几内亚最大的港口城市。港口沿岸有设备比较完善的海水浴场和海上运动设施，每年都会吸引世界各地的游客来此旅游打卡。

我心亦向往之。打算趁华夏5号货轮到达巴布亚新几内亚某些港口装货的空当，下船领略一下该国独特的山海风光和人文习俗。

我们的船从所罗门群岛的霍尼亚拉港出发，经过三天的航行，刚驶入巴布亚新几内亚海域，手机上收到一条中国驻巴布亚新几内亚大使馆发来的短信提醒，让我的心凉了半截，生了几丝忧虑：外交部领保中心祝您健康平安！在巴布亚新几内亚期间请加强人身财产安全防范，注意防盗防抢，不要单独出行及前往偏僻地区，搭乘车辆建议向旅行社或酒店预定，避免乘坐出租车或巴士……我将信将疑，又上网查了一下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治安状况，确实不太好，已发生了三起针对中国公民的抢劫袭击事件。于是乎，对该国的印象打了折扣。

5月5日早8点，我们的船驶进了巴布亚新几内亚的第一个港口：布卡港。风景不错，倚山傍海，天蓝水绿，成片的芭蕉树，蜿蜒曲折的沿岸小径……美哉！

站在甲板上，看到港内的一群装卸工有几个人拿着长长的劈刀，有的船员有一些紧张，不知所措。租赁我们船的澳大利亚商人大卫看到这一幕，连忙笑着给我们解释说，这些装卸工拿刀是砍马包用的，不用害怕。

害怕个球，又黑又瘦的，我一人能打趴仨。我心里想着，挺了挺身板，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船，双脚再一次沾了国外的“地气”。

我和大管轮老于，二管轮小白一起出了港口，步撵了不到5分钟，就来到一处菜市场。这是一个临海的小早市，卖鱼的居多，也有卖青菜水果的。整个市场看不到一台秤，都是论个卖，或是论把卖，还有的论堆卖。花生都带着稞秧，十来个花生扎成一把。拇指大的茄子和辣椒三四个拨拉成一堆，椰子和青柠檬一个一个摆在石板或者是地面上。摆摊的大多是女人，买东西的也大多是女人，都黑得不要不要的。我们仨在“女人窝”里成了明星般的人物，她们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用皮金语叽里呱啦地不知说些什么，说完还捂嘴窃笑。我掏出手机邀几个看着比较俊俏的合影，她们愉快地接受了邀请，大大方方地站到我左右两侧，打着手势，笑得很灿烂。看来，喜欢帅哥，是天下女人的共性，不分肤色和国籍。我恍惚进入了“女儿国”，有了短暂幸福的错觉。老于则是从一妇女怀里抱起一个黑娃娃，连同黑娃他妈一起入镜。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一个两种肤色的三口之家。我从布褡子里掏出几块冰糖递给那个黑娃娃，这小孩竟朝我笑了，还伸出两臂，求抱抱。我欢愉地把他抱起来，夸张地亲了又亲，没想到有一口亲到了他妈的脸颊上，周围的人哄堂大笑。那位黑妹摸着脸，也羞涩地嘿嘿笑着。我赶紧用手机定格了这一瞬间。

我们打算买些海鲜和青菜，可惜她们不收人民币。二管轮小白用英语问：哪里可兑换基那币？她们用手指了指街对面的银行。而且好心地告诉我们，去银行兑换不划算，在银行基那币和人民币汇率是1：2，去商铺或“黑市”兑换则是1：1.7。我们谢过，去了一家商铺。进去一看，老板竟是中国人，福建连江县的。互相打了招呼，然后给老板兑换了2000元人民币的基那币。

回到市场，我们挑选了几条大鲅鱼，几只澳洲龙虾。价格比我们来时想象的还便宜。一条10来斤多大鲅鱼才60基那币，一只1公斤重的澳洲龙虾才5基那币。青菜倒是贵了些，虽说都是一基那币一把、一捆、一个。可是数量太少了，要是论斤算的话，都超过了10元人民币。而且品种也没几样，除了茄子、辣椒，其他的只有苋菜、水芹菜和一些不知名的绿叶子、红叶子、黄叶子的菜。寻思着既然来了，不能空手回去啊，就每样买了一些。回船的时候，这些东西我们仨人拎不了，就雇了一个推独轮小车的。沙石路，我们穿着单鞋都觉得硌脚，可那个人光着脚丫子推着车健步如飞啊，把我们甩得老远。我们赶紧一阵小跑追上他，和他聊了会儿。他说他有两个老婆，五个孩子。他和老婆没有正式工作。他就在市场上帮人运送东西挣点钱。他大老婆在家做家务打理一家人的吃喝拉撒。二老婆则是在当地的一户富贵人家当佣人，过得很清贫困苦，可是又没有什么办法改变。在他们国家，像他这种情况的人家有很多很多。失业率居高不下，社会治安每况愈下，排外情绪日趋严重。发生了很多针对外国人的骚乱袭扰事件……末了劝告我们，不要单独外出，夜晚更不能外出。到了船登口处，我们谢过他。原本讲好的5元基那币的运费，我们给了他10元，我把褡子里剩下的半盒烟也送给了他。他激动地边说谢谢，边给我们鞠躬抱拳。

一个动乱贫穷的国家，吃苦受累的往往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民。他们最大的奢望就是社会稳定，吃有所食，穿有所衣。我轻叹了一口气，再望了一下港口内在烈日下忙碌的装卸工，他们的日均报酬不足10美元，不由得悲上心头。

在巴布亚新几内亚这个美丽的岛国，早在4万年以前，他们的祖先就在此定居。在18世纪下半叶，荷兰、英国、德国等殖民者接踵而至，压迫百姓，掠夺资源。1942年又被日本占领。日本落败后的1945年联合国将其又交澳大利亚托管。直到1975年9月才独立建国。巴布亚新几内亚是世界上较不发达国家之一，经济落后，到目前为止，许多山区居民仍然过着原始部落自给自足的生活。

巴布亚新几内亚经济发展地域不平衡，贫富差距太大。总体来说，北部新几内亚的经济状况要优于南部的巴布亚。

船在布卡港停泊了两天，装了2000余吨的椰子肉后，再次起航。沿岸的居民看着渐行渐远的船只，纷纷向我们挥着手，有的还吹起响亮的口哨。船长见状，拉响了汽笛作为回应。在这个港口，像我们这样近万吨位的大船，很少有在这里停泊的。对于他们来说是很稀罕的。

继续航行了两天，到达了巴布亚新几内亚的金卡港。港口代理一上船，就走进我们的餐厅，对三副说他饿了，想吃几个鸡蛋。我鄙夷不屑地一咧嘴，这一路走来，别管是在瓦努阿图，还是在所罗门群岛，这些代理和海关检疫等政府机构的官方人员只要一上船，百分百要蹭饭。作为大厨，我是特瞧不起他们，又不得不做。几碗泡面卧几个荷包蛋，他们吃得贼香。鸡蛋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奢侈品。一个鸡蛋在他们的国度能卖到10元左右人民币。一般家庭的一般人根本舍不得吃。泡面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东西，稀罕得很。有时我也恶作剧，故意多放些盐，或者是多放些辣椒面。他们照样吃得津津有味，把碗舔得精光，末了吧唧着嘴巴，向我竖起大拇指，连声说谢谢。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他们国家的经济状况和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是太好。

当天下午，船长带着我和大管轮二管轮乘坐代理的皮卡车去了当地最大的一个超市，采购些伙食。

超市离港口很近，车开了不到5分钟就到了。呵，超市建得很宏伟气魄，高台阶，大门脸，两长两短四根圆柱撑起一个几何形的门楣。门口还有宽敞的停车场，车位与车位之间不是划的黄白线，而是用小绿化带分隔。出入超市的台阶两侧摆放着很多热带花卉盆景。几个黑塔似的保安像木桩一样立在超市门口左右，手里还握着橡胶警棍，一看很牛掰。我在不远处观察了他们一会，发现对进进出出的不同顾客的态度有着天壤之别。看到穿得样整的人点头哈腰，看到衣衫不整的当地普通人又是翻包又是搜身，简直是耀武扬威啊。看到外国人特别是澳大利亚人也是毕恭毕敬的，对于中国人也是很有礼貌，又是敬礼又是握手。可对于密克罗尼西亚人、波利尼西亚人和菲律宾人，又恢复了“我的地盘我做主”的霸气，吆五喝六的。

澳大利亚是巴布亚新几内亚最大的投资国，占到所有外商投资的三分之二。对这样的金主他们是绝对不敢怠慢。虽然在巴布亚新几内亚居住的华人只有两万多，可是“中国人钱多人傻”啊，出手阔绰，又乐善好施，他们也不敢不恭。可是菲律宾等一些国家的人“人穷事多”，盗窃抢劫煽动暴乱总会看到这些人的身影。所以对他们不屑冷淡也是理所当然。

由于采购伙食，我们自带了几个蛇皮袋子，走近超市门口的时候，一个像保安队长的立马给我们敬了个礼，象征性地看了看几个空袋子，转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说是超市，在我看来也就是个大卖场。超市有两层，人不算太多。东西摆放得也不怎么整齐，显得有些杂乱。卖的有些东西真是让我们开了眼界。竟然还有卖柴火的，每捆有二十来根劈得很匀溜的木柴，标价还真不便宜，每捆相当于近二百元人民币。挨着卖柴火摊的是卖香烟的，这里的香烟论支卖，一支1.5元基那币。还有卖烟叶的，一根烟叶卖2元基那币。买两根烟叶送半张旧报纸，报纸是用来卷烟用的。看来，只有有钱的人才舍得吸香烟，普通的人只能买烟叶自己卷着吸。

我们走马观花溜达了一圈后，来到了青菜摊位前。品种少得可怜啊，只有辣椒、豆角、茄子和一些根本没见过也不知道菜名的蔬菜。这里照样没有秤。船长是过日子的人，见有一样像菟丝子的青菜，叶大茎长还便宜，就买了大半袋子。殊料，回去一炒，根本嚼不烂。我就怀疑了，这菜莫非是当地人用来喂羊喂猪的，被我们几个“老外”当成青菜买回来了？

接着往前溜，发现偌大的市场只有一家卖鸡蛋的，用形状像咱们国内簸箕一样的东西盛着，底下还垫了块红布片子，码得很整齐。一看标的价格，六元基那币一个，确实不便宜。只是看的人多，鲜见有人买。

我来到水果摊前。芭蕉、椰子、柚子、柠檬等等基本上都是野生的，在山上采摘的。我狠狠心咬咬牙买了几样，打算回国的时候邮寄给老婆，让她尝尝国外野生的水果是啥味儿。做暖男虽然很暖，其实也挺难。不能只喊口号，还要表现在行动上。

二管轮小白两眼贼溜溜地直往超市里的女人身上瞅，还边瞅边摇头叹气，还不停地自言自语：没有一个好看的，脸盘好的就是太黑了，身材好的就是臀太大了，胸部大的就是太胖了。我白了他一眼，调侃道：你干嘛呢？到这选美来了？

也是的，在超市里甚至是整个巴布亚新几内亚，看不到高跟鞋，看不到包臀裙，看不到披肩发、大波浪，看不到露脐装……这是不是印证了一位经济学家的裙子长短与经济兴衰的论点：经济越发达的地方裙子越短，经济越落后的地方裙子越长。这里的女人虽然不像伊朗、叙利亚等伊斯兰国家的女人出门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但她们的着装也很“封建”。连衣裙至膝下，上身装至腰下，脸上不抹粉，头上不插花。看到上司要哈腰，看到男士要低眉。传统的桎梏下是一颗颗骚动的心。每当她们看到有外籍女士穿着“少而精”的华丽服饰从身边走过，也是羡慕得不要不要的，每当她们看到有帅哥来到摊位前，也是两眼放光啊。突然，我对这个国家的女人生了几分同情，是贫穷限制了她们的想象和本真。

伙食采购得差不多了，意犹未尽的我们还想再转转。不料超市的保安走过来提醒，说快打烊了，要我们尽快离开，我一看表，才17：30分，不由得生了疑惑。保安解释说，他们国家的商超都是18：00停止营业，而且礼拜天不营业。还说他们的国家注重人权，是工会给员工争取到的“福利”。商家和工厂如果做不到，工人是会罢工游行的。而且这一做法是和美英等欧洲国家接轨的。我滴个乖乖，也不看看自己国家的经济形势，就照本宣科地搬来美英这一套，拿人权说事，无怪乎，社会动乱，经济凋敝，民怨鼎沸。

一个国家，一个政党，如果不能以人民为重，不能以为人民谋福祉作为出发点，那将是国家的不幸，人民的悲哀。

回船的路上，路边的人看到我们买得满满一车厢的东西，表情是复杂的。有羡慕的，有妒嫉的，也有“仇富的”。几个留着长发的年轻人竟抓起路边的石头向我们乘坐的皮卡车猛砸过来，吓得代理猛踩油门方才躲过一劫。一棵行将枯朽的皂角树下，几个年迈的老人正躬腰翻腾着垃圾箱，挑拣着对他们来说是有用的东西。一个醉酒的男人正在对单独行走的女人动手动脚，被猥亵的女人两手抱着头发出惊恐的尖叫，围观的人没有一个站出来制止，而是充当着冷漠的看客……

不远处，就是绵延秀丽的青山。云深不知处的山腰间传来阵阵极乐鸟的哀鸣。循声望去，我仿佛看到极乐鸟正在叼啄梳理着自己受伤的羽翼，蓝色眼圈下的羽毛是湿润的，她流泪了……

（5月11日写于巴布亚新几内亚金卡港）

【作者简介】路志艳，网名：诗惆之路。自由撰稿人。男儿身，女人名，生于山东邹城，已是知天命之龄。当过小贩打过工，做过老板栽过葱。文章登过主媒体，留痕小报写时评。国际海员，现为巴拿马籍广州葵丰航船务有限公司华夏5号海员大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