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届“星火杯”全国高校科幻联合征文大赛初审作品：140号 | 《无面症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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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八光分文化提供指导支持，博峰文化提供出版支持，高校科幻平台、四川大学科幻协会、武汉大学科幻协会主办，联合全国众多高校科幻社团举办的第六届“星火杯”全国高校联合征文大赛已正式启动，截稿时间为2024年5月15日。接下来将陆续推出经过初筛环节后进入初审的来稿作品，敬请关注！欢迎加入大赛官方QQ群：913029248

进入初审作品：140号

无面症候群

全文约7830字

预计阅读时间20分钟

致后来者：

如果你有幸发现了这封信，那就说明这里的情况得到了控制。无论你们之前听说了什么，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都要比你们想象的可怕一百倍，接下来我会告诉你所有的真相，告诉你这六个月里莫比乌斯月球基地所发生的一系列恐怖事件。如你所见，莫比乌斯月球基地是月球表面唯一的大型人类聚居地，其诞生源于莫比乌斯计划。该计划由莫比乌斯公司和国际航天局共同制定，旨在地外空间尝试建立人类聚居地，在月球建立基地只是计划的第一步。除了最主要的可循环生态圈建设，基地也会定期对周边的月球地质进行考察。当时的我们根本不会想到，那场该死的例行地质考察会成为这场漫长噩梦的开始。

公元2561年4月21日，一支12人的科考队动身前往莫比乌斯基地南方，完成例行的数据采集行动。起初他们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科考队一如既往地完成了任务，但就在他们收拾装备准备离开的时候，通讯器里却收到了一则求救信号。信号显示，第四小队的三名成员被困于附近的某个洞穴，且情况不容乐观。闻讯科考队的成员们都被吓了一跳，他们之所以会如此的震惊，不是因为听说有同伴被困，而是因为包括领队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听说过这个第四小队，更不知道第四小队这三个所谓“同伴”究竟是谁。情况紧急，科考队决定向基地发出通讯，同时组织队员前往发出信号的洞穴。

那片区域曾被勘测过无数次，但从未有人发现过这个洞穴。洞穴的走势垂直向下，人们稍有不注意的确有可能失足落入其中无法逃脱。洞穴的入口相当狭窄，越往下内部就越宽敞，整体呈现锥形烧杯的形状。科考队成员顺着绳索一路向下，很快就到达了洞穴的底部。他们在洞穴的一侧找到了发出信号的第四小队。这三个人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全封闭太空服，其中两人胸前的生命检测装置已经亮起了红灯，仅存的一人情况也不容乐观。那人手中紧握着通讯器，刚刚的求救信号大概就是由此发出。科考队员还在附近找到了他们遗落的设备，其中绝大多数都已经损坏，所有的数据都已损坏。科考队员还发现了这三人用于交流的写字板，有人在那上面留下了一些极其扭曲的字迹：

我们当中的某一个死去了，我不知道是谁，也许是我。

如果他们能察觉到这场营救的荒谬，如果当时他们能够更谨慎一些，如果他们能听懂这句警告，一切说不定就不会发生。当科考队员将幸存者搬出洞穴，在外留守的成员也收到了基地发来的消息：他们此行的确同时派出了四支小队，而第四小队的确有三名干员，可这就意味着所有的科考队员都不约而同地忘记了第四小队的存在——这怎么可能呢？然而人们当时并没有多想，只顾着尽快将伤员送回基地，可随着基地内的医护人员将伤员的头盔揭开，眼前的景象将会令在场的所有人永生难忘：人们看到了一张没有五官的、极其苍白的脸，那就好像商场里展示的人体模型的脸，但从材质上看，那更像是盖着一层粗糙的裹尸布。伴随着身体的呼吸，这张空白的面容也在有规律地起伏，以此表明它的主人仍然活着，但奄奄一息。除了这副诡异的面容，这具身体的其他部分与人类无异。为了搞清楚它究竟是人类还是怪物，人们试图找出他的身份。令人惊奇的是，整个基地竟然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他，可当人们打开此次科考行动的人员名单时，那三张仿佛凭空出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没有五官的面容让他们又一次倒吸了一口冷气。人们试图用各种方式接触这张脸，但与之接触到的部分都陷入了无法看清的虚无，似乎有种无法消解的屏障，阻止着人们看到对方的面容。由于伤员没有可分辨的五官，又处于昏迷状态，医护人员只能通过静脉注射的方式为其给养。

直到最后，我们仍然不知道零号病人究竟是那三位干员中的哪一位。有人猜测是某种未知生物伪装成了没有面目的人类，但这个猜想很快遭到了否决，因为基地的系统里确实有这三个人的资料，科考行动任务书上的人数也能对得上——虽然在所有的记录资料里他们都没有了脸；另一种猜想是，这三个人得了一种未知的疾病，患者会失去五官等一系列可辨认的身份特征，并且由于某些未知的原因，其他人会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他们的存在。人们将这种未知疾病称为“无面症”，而那些不幸患上无面症的人后续被人们蔑称为无面人。

有关无面症的详细报告很快被呈到了基地指挥官卢瑟·门罗手中，他下令暂时封锁消息，确保除了在场的医护人员以外没人知道无面症的存在，同时成立一个特别行动小组，领队为基地的首席科学顾问利文斯通博士。利文斯通博士首先派人前往了发生事故的洞穴，试图找到另外两位疑似的、无面症患者的遗体，但当人们到达科考队记录下的坐标后，原来的洞穴完全消失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随后他又将目光放在了无面症的致病机理上，如果说五官的消失尚且可以用病变来解释，但令所有人忘记患者们的存在显然超出了人类已知科学的范畴。然而人们已经没有时间仔细思考，就在特别行动小组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在基地的系统里找到了第四张没有五官的脸。此人名叫亚当·格里芬，疑似参与了那场科考行动，和之前的三位无面症患者一样，基地内没有人认识他。

按照数据库里的记录，特别行动小组找到了亚当的宿舍，和他们之前预想的一样，住在附近的人都不知道这间宿舍有人居住，更不知道亚当究竟是谁。他们用物理手段强行打开了宿舍的门，在门里找到了已经身患无面症的、疑似“亚当·格里芬先生”的男子。“亚当”表现得十分惊讶，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得了无面症，或许在无面症患者的视角里他们仍然具有可供辨识的五官。经过简单的询问，人们知道，虽然他的五官看上去消失了，但实际上它们仍在正常运作，亚当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吃饭、观察、呼吸、与人交流，只是看上去十分奇怪罢了。除此之外，亚当的思维也没有任何异常，他能回答人们的问题，仿佛无面症就只是给他戴上了一副不可视的面具。然而当人们问起他的名字时，他却无法回答——实际上，他似乎也忘记了亚当·格里芬的存在。他无法回答任何关于亚当·格里芬身份的信息，哪怕人们后来告诉了他的名字，他也会很快将其忘记。与其说这是记忆力衰退的表现，倒不如说是某种认知上的障碍。除此之外，亚当也看不见零号病人的五官——直到他亲眼看到零号病人的样子，他才彻底相信无面症的存在，以及自己患有无面症的可怕样子。为了避免引起骚乱，基地指挥官卢瑟·门罗令医疗部为亚当安排了房间，并禁止他离开此处。

如果亚当先生也参与了那次科考行动，且进入过那个洞穴，那么他患上无面症就不是完全无法解释，只不过这里没人能证明他的身份，就连他自己也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利文斯通博士找到了所有曾进入过那个洞穴的科考队员，向他们询问洞穴内的情况。由于当时情况紧急，人们并没有认真地去探索这个洞穴，他们提到洞穴内部的空间相当整齐，仿佛是被刻意挖出的几何模型。也有人提到了遇难者的留言，但所有人都认为那只是将死者的胡言乱语，没有任何的研究意义。为了彻底排除人为因素的嫌疑，利文斯通博士还记录下了他们每一个人的相貌，并将这些照片锁在了只有他能打开的柜子里。一个星期后，特别行动小组发现了第五位无面症患者，然而当利文斯通博士打开锁在柜子里的名单，却发现第五位患者不在此列。根据系统里储存的资料，这名患者来自医疗部，从没获得过外出许可，因此她绝不可能是科考队的成员，更不可能进入那个不存在的洞穴。唯一可能的解释是，她可能接触过那两位无面症患者。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就意味着无面症具有传染性，然而就和调查亚当时遇到的情况一样，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谁。她的言行举止与亚当类似——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同，抛开性别特征上的差异，他们几乎就是同一个人。与此同时，零号病人终于苏醒，但精神状态还不太稳定，特别行动小组试图问他一些问题，但结果总是答非所问：

“显示——错误——渲染——优化——”

零号病人的回答似乎来自于计算机程序的报错，但这些断断续续的词语无法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他的情况虽然有所好转，但也仅此而已。有关无面症的目击报告再次出现，流言开始在基地内传播，人们认为基地内出现了一种可怕的人面疣病毒，而且这种病毒疑似具有传染性。利文斯通博士试图找到无面症传播的规律，但由于人们都忘了那些无面症患者是谁，自然也就想不起来那些人做过什么，而那些无面症患者同样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就更不要说问他们曾以何种方式与其他无面症患者接触过。特别行动小组只能去研究基地内的实体资料，他们发现无面症的出现几乎毫无规律，它不以接触传播、不以体液传播、不以飞沫传播……似乎无论人们做了多么全面的防备，也无论人们做了多么危险的行为，无面症都会公平且随机地出现在某个人身上。利文斯通向基地指挥官卢瑟·门罗发出了警告，无面症似乎具有某种难以想象的传播方式，他们不能再瞒下去了。

两个月后，无面症患者的数量上升至两位数，基地指挥官卢瑟·门罗迫于压力向所有人公开了无面症的信息。一方面，他暂停了所有不必要的科考行动，并将基地的各个部分隔离，只留下一部分自由行动的人以维持基地的正常运行，另一方面，他向地球发送了这种未知疾病的消息，试图取得地球方面的帮助。此时无面症仅被定义为一种由病毒引发的、通过接触传播的面部赘生瘤。既然患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因何被感染，而其他的传播手段都可以排除，那么将无面症定义为接触传播至少能够阻止人们接触到无面人。地球方面很快发来了回信，他们首先承认了莫比乌斯基地的重要性，但随即话锋一转，让可能携带着某种传播途径未知的病毒的人回到地球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在成本可控的情况下，他们承诺提供给我们任何我们需要的帮助，但他们会不许任何月球上的东西回到地球。在彻底解决莫比乌斯基地的无面症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回去。运输物资的飞船没能回去，可新的飞船也没有来——基地指挥官卢瑟·门罗没有告诉人们这个坏消息。

起初人们的反应要比预想的要冷淡，他们认为无面症并没有利文斯通等人说的那么夸张，至少他们身边的人都没有被感染——没有人告诉他们，无面症患者会被所有人遗忘。有些人认为无面症根本不会传染，有些人则将这段时间当作休假，更有甚者将无面症当作对一些人爱慕虚荣追求美貌的惩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尽管他们的亲朋好友“一个都没少”，但他们也注意到，在公共空间活动的陌生人越来越少了。一股莫名的焦虑情绪在基地中蔓延，人们都开始避免与他人接触，避免不必要的外出，甚至在一些区域开始流行穿着全封闭式宇航服在基地内行动。然而这样的防护并没有保护到他们，无面症病毒不以任何一种人类已知的形式传播，在基地开展严格的防范措施后，无面症传播的速度反而翻了一倍。似乎人们越聚集，病毒传播的越慢，人们越孤立，病毒反而越有可能找上他们——这种反常的情况绝对不是简单的潜伏期能够解释的了的。随着无面症进一步扩散，患者的数量越来越多，基地指挥官不得不划出一部分区域将他们隔离出去。无面症患者们成立了自助组织，虽然谁都分不清他们的身份，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工作。利文斯通博士为他们制作了带有姓名牌的胸针，可这些胸针似乎很容易遗失，奇怪的是，当有人穿错衣服时，他就会错误地继承胸针主人的身份。由于无面症患者被禁止外出，基地内能够工作的人越来越少，每个正常人被分到工作的频率越来越高，与此同时，基地里的资源开始紧张，新的飞船迟迟没有来。人们不再对无面症患者抱有同情的态度，一些激进分子开始在背地里议论纷纷。

每当利文斯通博士试图对无面症的传染方式做出假设，总会有一部分案例否决掉他的假设。他实在想不到无面症为什么会找上那些几乎二十四小时穿着全封闭式宇航服的人，除非那根本就不是病毒，但这样一来就无法解释无面症为何会传染。这些问题就和无面症患者逐渐增加的数量一样折磨得他夜不能寐，在极度的不安与惶恐中，他向基地指挥官上交了第二份关于无面症的报告。

在第二份报告中，他首先承认无面症的感染途径已经不得而知。当初他们并不知道无面症具有传染性，或许在他们第一次接触零号病人的时候，无面症就已经将他们全部感染，因此他们之后做出的所有防护措施都没有起效，但这个时候无面症还没有发作，因此他们仍像正常人一样具有可分辨的五官。接下来的报告详细描述了他对无面症发作机理的研究：独处者发作的概率是群居者的五倍以上，甚至可以说所有的无面症患者被发现时都是孤身一人。他怀疑携带者们的聚集会抑制无面症的发作，但他找不到证据。受条件所限，他无法在灵长类动物身上做实验，而在对志愿者的实验中，或许是因为时间有限的缘故，无论这些志愿者是独处还是群居，实验过程中没有观察到无面症发作。随后利文斯通提了两个重要的问题，首先是无面症究竟是怎样让人的五官消失，或者说不可见的呢？他们要么看到的是正常人，要么看到的是无面人，可他们从来没有观察过无面症转变中的状态。除此之外，如果说无面症会让其他人忘记患者的存在，但电脑中的数据理论上是无法改变的，那么为什么他们看到的患者照片也同样没有五官呢？他调取了基地内所有的监控资料，以及那次科考行动的任务书，他惊讶地发现，即便是在过去的记录里，这些无面症患者的面容依然模糊不清。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地修改了所有的资料，那就意味着这些无面症患者发病的时间甚至要早于那次科考行动。在报告的最后，利文斯通提了一个假设：无面症不止影响着患者，它也在影响着我们这些“正常人”。那些照片的变化未必来自于超自然力量，也可能是正常人的认知方式也受到了影响，从而导致我们看不清那些人的脸，而那些照片上的面容也被我们的认知障碍一并地抹去了。

此时人们已经对无面症患者有所不满，如果再要他们自己也患上了认知障碍，情况只会变得更糟。在无面症患者的数量达到基地总人数的三分之一时，基地内出现了第一起针对无面症患者的暴力行动。不知是因为无面症忽然发作，还是因为认知障碍导致他迷了路，一位无面症患者出现在了正常人的活动区域，一群本应回到地球修整的干员抢在特别行动小组之前发现了他，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打成重伤。尽管暴徒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基地内的种种情况却不得不让基地指挥官等人警惕起来，基地内剩余的资源捉襟见肘，无面人与正常人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一些未被感染的基地高层也开始向卢瑟·门罗施压，他们的想法就和基地内绝大多数的正常人一样：他们还没得病，必须离开这里。地球方面仍然拒绝接收基地内的正常人，远程连线的专家同样对无面症束手无策，他们甚至认为无面症通过“认知”传播，由“认同”激活：

“悖论是独属于智慧生命的病毒，如果人们知晓了某种悖论，他们就会被这种思想病毒感染，一旦他们表现出认同，他们便会将悖论传播给他人，若人们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最终就会陷入自我否定的荒谬。悖论天然存在于精神世界之中，但过去人们对此研究甚少，从而导致人们根本没有对这类思想病毒的抵抗力。”

当无面症患者的数量达到总人数的一半时，基地指挥官不得不解除隔离，令无面人参与基地的日常工作。就在这道命令发出后不久，几名基地的高层策划了一场暴动，许多正常人牵涉其中。他们控制了基地指挥官等人，拿到了基地飞船库的秘钥，抢走了四艘飞船，向地球逃去。这场暴动并未对基地造成太大的损坏，那些无面症患者的精神状态异常稳定，他们总是表现得茫然无措，哪怕他们的同类就死在他们面前。基地指挥官卢瑟·门罗重新接管了基地，无面人和仅存的正常人维持起了基地的秩序，就在这时，他们收到了消息，所有向地球逃亡的飞船都被地球的火力击毁。过去充斥在基地内的焦虑情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麻木，以及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前者来源于无面人，后者则来自于正常人。每当人们想起无面症患者那张空无一物的脸，他们就会感到抓狂——那上面没有喜悦，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无面人为什么能过得如此的心安理得，可正常人反而要生活在恐慌之中？究竟谁是正常人，谁又是病人？人们不断地照镜子，不断抚摸着自己的脸，他们害怕有一天自己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五官、忘记了一切。另一边，由于长期与无面人接触，外加上研究一直没有取得结果，利文斯通博士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他开始整天研究所谓的“悖论”，进而也变得疯疯癫癫、语无伦次，在暴动发生时，他选择用手枪了结自己的生命，在他的桌上放着最后一份报告：

尽管这些无面症患者和人们生活在同一个地方，但实际上他们从未与他人发生过指向性接触——这里的指向性接触指的是双方都有明确对象的接触，例如一对一的会面。在绝大多数闲暇时间里，无面症患者倾向于独处，即便是迫不得已来到公共场所，他们也会与其他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在工作中，他们既不是做的最好的，也不是做的最差的，除非是系统安排的轮班，否则他们几乎不会被想到，哪怕与他人共事，他们既不会把事情搞砸，也不会刻意表现自己，正因如此，人们才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同伴没有面容。人们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人们说他们是谁，他们就认为自己是谁。无面症患者们似乎拥有着聊胜于无的存在感，他们总是保持着平凡、普通、且类似的状态。随着人们变得越发的孤立，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越来越少，因此无面人的数量变得越来越多。利文斯通博士认为无面人的数量应该远不止这些，但当人们真正“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之前，谁也无法发现他们患病。

利文斯通的报告似乎已经接近了无面症的真相，但那时已经没有人能够更进一步，无面症患者的增速开始放缓，但秩序已经先一步走向崩溃，仅存的正常人无不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此时基地指挥官的身份已经毫无意义，卢瑟·门罗只能依靠无面人去维持秩序，但无面人会听所有人的话。基地内的诸多设施遭到了人为的破坏，能源、食物等资源彻底枯竭。就在这时，有位无面人找到了卢瑟·门罗，他正是无面人中最特别的一位、最初的无面症患者。

“曾有多少陌生人与您擦肩而过，您还记得他们的脸吗？您怎么确定他们真的拥有面容，而不是像我们一样的无面人？您又怎么确定是无面症改变了我们，而不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这个世界是以人为中心的，如果将人的思想比作一台电脑，那么为了节省算力，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陌生人的面容都是可被优化的、无意义的渲染。尤其是当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那些陌生人就会真的被剥夺面容。无面症的确是一个错误，但它不会让你们忘记什么，它只是让你们错误地看到了不应有面目的我们，仅此而已。”

当卢瑟·门罗还想追问更多的时候，零号病人不再言语。这或许就是无面症的真相，只可惜它来的实在太晚，无面的灾难已经降临，莫比乌斯月球基地将不可避免地走向毁灭。如果当初人们能够记住他们同伴的脸，第四小队的探险队员就不会患上无面症，如果人们能够记住世界上每一个人的脸，那么无面症就会彻底消失，可如果让世界上的其他人忘记了我们，我们也将失去自己的面容。在曾经的基地指挥官卢瑟·门罗理智尚存的最后一刻，他来到了位于基地底部尚处于试验阶段的维生装置前，脱下了指挥官的外套。

这就是过去六个月以来发生在莫比乌斯月球基地的全部，我写下这些并不是奢求任何人的同情与怜悯。我只希望能有人将这场灾难的真相公之于众，致使后来人能吸取我们的经验和教训，不再重蹈我们的覆辙，看看你们身边的人吧，尤其是那些陌生人，去看看他们是否真的拥有面容。唯有如此，莫比乌斯基地的牺牲才不至于毫无意义。

您诚挚的——

2561年11月3日

抱歉，我现在已经不记得我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