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势美元究竟能够维持多久？

当地时间5月1日，美联储宣布，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维持在5.25%至5.5%之间，这是自去年9月以来美联储连续第六次维持利率不变。

美联储声明称，过去一年，美国通胀水平有所放缓，但仍处于高位。近几个月，在实现2%通胀目标方面缺乏进一步进展。目前，美国经济前景不明朗，仍需高度关注通胀风险。

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强调，目前，美国的通胀资料超出了预期，降息可能需要等待比之前预期更长的时间。美联储降息再次搁浅源于美国最新经济数据不及预期乐观，经济增速远低预期，通胀指标高居不下。

德国贝伦贝格银行经济学家菲力克斯·施密特分析，“美国经济第一季度急剧放缓背后，净出口拖累了总体增长近0.9个百分点。出口增长疲软可归因于全球需求疲软 和强势美元。即使抽离出数据中季度波动的影响，进口增长看起来也很强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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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元高利率或维持很长时间

尽管多数华尔街策略师认为，今年晚些时候仍有可能降息一到两次，但降息前景仍不确定，最终是否会降息取决于通胀走势。总体看，美国最新经济数据提出了两种可能性：

一是通胀继续走低，但以不均衡和“颠簸”方式下行的前景仍未改变，或将出现更大的颠簸。在这种情况下，虽然美联储会推迟并放慢降息步伐，但今年仍有降息的可能性。

二是通胀不是在走向2%的“崎岖”道路上，而是胶着在3%左右。如果没有证据表明经济正在明显放缓，那么美联储年内降息预期可能完全落空。

目前，金融界不少人认为，为推动经济增长，无论拜登和特朗普谁赢得大选，美国未来数年都将背负巨额联邦支出和预算赤字负担。今年，美国联邦预算赤字预计将达到1.6万亿美元，占GDP的5.6%。美联储将继续借助高利率控制通胀。美国财政部也很可能乐见其成，毕竟强势美元有助于他们为庞大的联邦预算赤字融资。

不久前，高盛预测，美元将“更长时间内保持强势”，还有经济学家甚至将5%视为长期的“自然”利率。当然，这只是更多地从技术角度分析。三菱日联金融集团全球市场研究主管德里克·哈尔彭尼认为，政治因素目前或已进入了美元争论中，这可能会限制美元的上涨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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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业界反强势美元呼声高涨

“繁荣美国联盟（CPA）”最新“货币失调监测”显示，美元兑一篮子经济体的汇率被高估了15.8%。如果以双边为基础审视，美元高估情况要糟糕得多。其中，日圆被低估了43.7%，欧元和人民币分别被低估了23%和21%。

美元走强有两大原因：首先，美联储大幅提高利率抗通胀。其次，美元是全球储备货币，当其他货币不稳定时，美元经常被用作避险货币。随着美元利率的上升，外国公司开始将本币兑换成美元，导致美元升值。

眼下，有关强势美元对全球经济可能造成的冲击讨论较多。确实，全球包括石油和镍在内的大宗商品均以美元计价，对许多国家而言，美元升值意味着必须支付更多的钱将本币兑换成美元购买商品。不止于此，美元过于强势还会破坏其他国家的经济政策，并可能引发脆弱经济体的债务危机。

其实，美国产业界更关心的是美元强势对对自己造成的冲击。总体看，强势美元导致的汇率波动究竟是好还是坏主要取决于是进口还是出口。当美元升值时，美国进口商品价格走低，惠及广大消费者，那些进口原材料的企业也可降低生产成本，获得更高的利润率。

然而，在拜登政府鼓励制造业回流之际，这对美国不见得是好事。新冠疫情后，美国一直在试图增加国内产能，但美元强势不仅使外国公司对美出口获得价格优势，创造了外国商品和服务较美国便宜的经济环境，不仅导致美国经济难以摆脱对脆弱的海外供应链的依赖，而且还让美国工人面临工资水平较低的海外工人的激烈竞争，增加了产业链转移风险。美企、农民越来越难以与进口产品竞争，危及美国制造业的复苏。

另一方面，美元强势对美国出口商亦非好事，推高了美国出口商品价格，导致外销下降，海外收入也因货币转换产生汇率损失。简言之，美元升值越高，外国进口商品成本下降就越多，美制出口商品成本上升就越高，美国在全球贸易中的竞争力下降，进而扩大美国的贸易逆差，威胁美国经济的健康发展。覆巢之下，美企不得不拼命削减成本方能提高竞争力，难以为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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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胜选或推动美元贬值

坊间传闻，美国前贸易代表莱特希泽等与特朗普关系密切的经济顾问正在讨论如何执政后促使美元贬值。这恐非空穴来风。4月23日，特朗普本人在纽约会见日本前首相麻生太郎时，直指日圆近期贬值“对我们的制造商和其他人来说是一场灾难”，将使美国制造业和企业遭受损失， 并且被迫将工厂转移到海外。

显而易见，如果11月大选后白宫易主，特朗普东山再起，美元走势很可能会出现另外一番景象。据前特朗普政府官员向媒体透露，包括前贸易代表莱特希泽在内的一些参与组建新一届特朗普政府的人认为，美元估值过高造成贸易逆差，而美元走软使美国出口更便宜，有助于减少不断扩大的贸易逆差。这些人上台后优先考虑的事项很可能是汇率重估。

据报道，上述汇率政策的细节尚未敲定，也可能在大选前后出现变化。但无论如何，莱特希泽心心念念的是如何削弱美元。在2023年出版的《没有贸易是自由的》一书中，他认为，美元“被严重高估”，美国可以采取一系列措施来纠正这种失衡。不过，他坦承，仅靠关税不足以实现”与世界其他地区贸易再平衡的目标。

那么，如何解决美国的贸易失衡问题呢？莱特希泽主张通过单边方式，或谈判解决汇率问题，推动美元贬值，重塑全球贸易，但首选是与相关国家就汇率问题达成类似1985年《广场协定》那样的大交易，只是莱特希泽清楚，要让其他国家让步谈何容易。

怎么办？他主张动用关税威胁手段迫使对手让步。按照特朗普时期政府官员的解读，美国甚至可以先发制人加征关税，然后再提出对方若要削减关税，就必须就汇率进行谈判。

事实上，莱特希泽在特朗普第一个任期内就提出过货币贬值问题，但遭到了时任财政部长姆努钦和特朗普经济政策顾问科恩等人的反对，据传，也遭到了特朗普本人的否决。有关美元贬值方案胎死腹中。毕竟，美元走弱会影响美元资产的价值，任何寻求美元汇率大反转的尝试，都将面临华尔街及其在华盛顿支持者的强烈反对。

何况，美元贬值还可能导致进口产品价格飙升、其他国家的报复、威胁美元作为世界储备货币的地位等严重后果。美国的交易伙伴也可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通过本币贬值、对美加征关税或补贴国内产业破坏美国调整汇率的效果，在这种情况下，全球经济恐出现 进一步分裂。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减少贸易逆差和确保制裁有效性的努力存在明显张力。推动美元贬值一旦撼动美元作为世界储备货币的地位，还将削弱美国对俄罗斯和伊朗等国的制裁效果。

高利率吸引了外国资本，进一步推高了美元，形成了一个自我延续的循环。为此，在如何妥善解决美元过于强势带来的副作用问题上，美国“繁荣美国联盟(CPA)”、“经济政策研究所(EPI)”、“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和世界银行等机构的一些专家以个人身份设计了一种名为“市场准入费(MAC)”的解决方案，早在2019年，共和党参议员乔什·霍利和民主党参议员泰咪·鲍德温就此推出了相关法案，引起朝野关注。

所谓“市场准入费(MAC)”，指的是以美联储牵头，通过对外资购买美国股票、债券和其他资产征收约2%的“准入费”的方式来管理美元汇率，帮助美国政府逐步调整美元价值，解决美国目前面临的关键问题。尽管通过这种方式加征的利差税费用很少，却足以弥补美国高利率与国外低利率之间的缺口，以便美联储得以在维持高利率抗通胀的同时，防止大量投机性资金流入破坏抗通胀努力，从而避免风险，防止美国经济陷入衰退。

这项法案得到了包括“美国指南针”、“繁荣美国联盟”、“回流倡议”等机构，以及《华尔街日报》和《华盛顿邮报》等多家媒体的好评，被莱特希泽誉为是解决贸易逆差及诸多相关问题最有希望的方法之一。

在美国选战日趋激烈的当下，大洋彼岸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等闲视之。

文 ︱ 张介岭

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

本文首发于香港《经济导报》总356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