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渭南女娃的西安十年漂泊

看了「贞观」那篇，本来打算留言感慨下自己，后来发现思绪很乱，想说的很多。

夜深人静时，想着也写一写自己漂泊西安的十年。一念至此，毕业离校一幕幕仿佛如昨，现实却是白驹过隙，转眼十年。

01

一开始决定留在西安，是因为男友和我舅。男友是咸阳的，毕业后回老家进了事业编，我舅在西安创业，我好歹有个落脚地，何况西安距离咸阳不算远。

老家是远离渭南市区的一个县镇子上，在杨凌上的大专，那会家里人也不懂，自己随便选了个专业，农检一类的，就稀里糊涂学了三年。在念书的三年，也是机缘巧合，和一咸阳男娃走到了一起，他是班长，长的不是多帅气，但家教不错，人也白净，我是学委，也因此在大学期间被一部分女生排挤，我心大，没当一回事。

毕业后，考过事业单位，成绩过了，面试没过。我舅比我大十几岁，那会创业租住在枫韵蓝湾，我刚毕业没啥钱，暂时借住在那里。待业一段时间后，放弃了事业单位，一是觉得自己可能不是读书的料，从小到大也没啥压力，考的好与不好父母也不说，二是想着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总得谋个活路，不能总靠父母接济。至于男友，刚工作，也没啥钱。

■ 《爱哭鬼的奇迹》剧照

最早在一家外包客服的公司上班，每月一千八百块钱，五险半年后才给交，钱不多，但第一个月发工资后还是很开心，和男友约会，出去吃喝玩，也没储蓄思维，月光。男友半个月从咸阳到西安来一趟，或者我去找他，那会儿交通不像现在这么方便，折腾并快乐着。偶尔还和室友、高中同学约个饭，一起出去逛街。后来，一些同学订婚的订婚，换工作的换工作，都变得越来越忙，距离也越来越远。从最早的无话不说，到现在见了面也心事重重。

其实毕业也就两三年，人人都有心思，烦恼写在了脸上。而我刚刚被一家教舞蹈的工作室骗了六千块钱，课没上几天，工作室关门大吉，钱自然追不回来了。换了份赛格上班的工作，教小孩做太空泥一类的手工。说是教其实是给别人看娃，一些大人来逛赛格，就给娃办个卡，往这一放，有人照看就对了，能不能学到东西无所谓，不影响自己逛街。工资相比之前翻了一倍，但是休假没保障，一直以来，我比较喜欢小娃，对这份工作也比较喜欢，时长周末熬到十一点打扫完才回去，那会儿并不觉得累。

我舅创业失败，去外地了，我也从枫韵蓝湾搬到了青龙寺一个老的家属院，公司当时给安排的员工宿舍，名字就不说了，那会三号线还没修好，好在这到赛格不远。男友工作几年稳定了，会送我一些相对贵重的礼物，我不爱占人便宜，哪怕对男友，当时也恋爱四年多了，也总是想方设法给他送对等甚至更贵一点的礼物。

室友或同龄人陆续结婚，有的娃上幼儿园了。我和男友感情一直很好，可是除了一个月见两次面以外，迟迟没有更进一步，我年龄也渐长，说实话心底也有那么一丝焦虑。虽说父母不干涉我婚姻，但经不住老有人上门说亲，其实也能理解农村大龄男青年……

我对节假日上门说媒的不耐其烦，后来和男友开诚公布的谈了一下，其实就是想了解他究竟咋想的，他说不用我管，挑个日子，先安排见一下他父母。当时心定不少，觉得未来可期。在一个明媚的日子里，我梳妆打扮，带着礼物直奔咸阳，和男友一起见了他父母。

男友父母是事业单位的职工，聊天过程中不停暗示，希望他儿子未来结婚对象能有一份正式工作，哪怕是不咋赚钱但稳定的清水衙门也成。对此我能理解，谁不希望子女婚姻幸福？门当户对是适合结婚的，我不是。

男友没主见，对父母言听计从。嘴上说不会放弃，想和我处下去，也和父母谈了好几次，但最后没拗过父母，开始对我冷淡下来，从一个月见两次，到一个月见一次。慢慢的，两个月见一次面。见面时候，我们相处变得很别扭，他总是欲言又止，心事重重。我问男友他到底啥态度，他说很坚定，非我不可，不过还是希望我能有一份稳定工作。

我一边工作，一边看书复习，有时候大半夜看书睡着了都不知道。考了男友给推荐的好几家单位，成绩过了几家，但面试被刷下来，这让我很挫败。最后问男友，是不是没有稳定工作，就走不下去了？我现在虽然在私人单位，但是收入比他高。男友默然，明确告诉我说不动他妈妈，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总之，他说服不了父母，我也没考上事业单位，彼此共同话语越来越少，直到最后见面无话可说。

那段时间我很痛苦，在家里人催促下，开始相亲。当时没有走心，每次都敷衍了事，这样做是不想父母难做人，一些熟人驳不了。我和男友还没正式分手，结果自然是一个没成，要么别人看不上我，要么我看不上别人。

我预感和男友走不下去了，犹豫很久之后去咸阳找他，提出了分手。原以为自己不会太伤心，可在咸阳返回西安的公交上，我泪流满面。我删了他的联系方式，拉黑了他，两个月我们没有任何联系。大概半年，他通过别的电话号码给我发了很长很长的短信，问我过得怎么样，我没有回复。就这样，我们美好的五年记忆定格，往后，再无瓜葛。

■ 《匆匆那年》剧照

02

失恋后我成了工作狂，没日没夜的工作。明明心疼的要死，还要强颜欢笑哄小朋友。努力最终是有回报的，店长怀孕生子休假那段时间，我业务能力不错，顺势顶了上来，工作更忙了，当然工资也随之上浮。

攒了点钱，原计划租个开间，搬出去住。前男友送的手机在用了两年后，坏了，就像我们的感情一样，结束了。跟风七千多买了苹果5s，糟糕透顶的是还没捂热就被贼顺偷走了。当时暗骂自己蠢，出门在外也不注意。暂借同事退下不用的老款手机应付几天，趁休假买了同款苹果，一用就是三年。搬去开间的事就搁浅了。我继续窝在员工宿舍，希冀继续赚钱，但天不遂人愿，没多久公司最大投资人突然撤资，资金链断裂，西安绝大多数门店都要关闭，那会意识不到，以为只是短期困难，直到赛格店闭店撤出，才明白真要失业了，而之前入股公司六千多块钱也打了水漂儿。

手里还有点钱，员工宿舍还剩半年到期，觉得没所谓，就和朋友报了团，花了不到四千，在夏天去了看了天涯海角、桂林山水等等，返程为母亲买了六千多的手镯，给父亲买了三千多的银质水杯，为小外甥买了大几百的礼物。花钱，果然能让人的烦恼全消。

在老家住了一段时间，仍有人坚持上门说媒，父母婉拒了几次，我也明确拒绝了几次，说暂时还不想结婚，谁知道有个平时和我父母关系挺好的人突然那么刻薄，说趁着年轻找个好人家嫁了，别挑三拣四的，再过两年就没人要老姑娘了，别嫌姨说话直，这是为你好，我见过太多挑肥拣瘦的姑娘没人要的。我很生气，说你才没人要。

为了父母不作难，我回到了西安，开始重新找工作。兜兜转转，又成了客服，只不过是投资方面的，为了上班方便，搬到了南窑头，好多人叫它南窑国际。搬家那天说好的一个大学生同事没有来，好在还有其他人帮忙，东西虽多，当天还是搬完了。

那会单间价格不贵，毕竟设施简陋，没暖气，不能做饭，六百块一个月，押一付一。房东一家住在一楼，我在三楼，上边还有三层，听别人说这是比较早的回迁安置房，只有三层，最上边都是加盖的。反正我也不懂，就觉得三层采光不错，不像一二层那么湿冷，再往上爬楼有点费劲。

■ 《搬家》剧照

房东老头喜欢收集各种石头，门口一堆。房子是新同事帮找的，后来还给我弄了一辆旧自行车，给他钱不要，说旧自行车是朋友的，借我上下班用，我接受了这份好意，单独请他吃了个饭。

工作一段时间才知道，男同事是公司老总的弟弟，自己闯荡了数年没有成绩，认清现实回到了哥哥创办的公司。那段时间，他和我走的比较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对我有好感。由于上一段感情伤的太深，他长相谈吐一般，我对他没什么感觉。那个食言没有帮我搬家的大学生同事请我吃了个饭，道了个歉。我觉得大学生太逗了，做事一板一眼的，让我想起了当年刚进入社会的自己，太爱较真了。

再也普通不过的吃饭，被公司两个老员工反应给公司领导，第二天，部门直属领导找我和大学生谈话，说公司禁止员工之间恋爱云云，半威胁半劝导，当时只觉无语，这哪跟哪啊。

好多公司禁止员工之间恋爱，不知道为什么？

南窑头几条街全是门店，卖什么的都有，而且物美价廉，可出南窑头，几乎所有的生活必备品都能买到。只不过，这里鱼龙混杂，一到晚上，就能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可能因为人口密度大，总会遇到办喜事和办丧事的。

楼下是一对中年夫妻，女人没有上班，管两个孩子，一女一儿，女儿上了小学，儿子出生没多久，男人碰到过几次，人很和善，好像是做水电装修的。隔壁是一对年轻男女，神出鬼没的，住了三个多月仅有数面之缘，白天很少不出门，半夜常能听到锁门声。

相处久了，我发现大学生是一个外冷内热，挺善良真诚的一个人，只不过可能刚步入社会，比较青涩，为人处世不够圆滑。我们没有在乎公司的各类谣传，彼此之间共同话题不少，经常在下班之后一起吃完饭，去旁边的唐长安城遗址公园溜达。

■ 《请回答1988》剧照

03

十月份温度适宜，很适合遛弯，公园人超多，有风韵犹存的大姐穿着旗袍练走姿，还有在健身器材上翻飞的大爷，更多的是像我们一样闲散遛弯的年轻人。遛弯久了，我渐渐对大学生产生了好感，不过我很清楚，我比他大几岁，在一起的可能性比较小，所以也从来没有考虑和他谈恋爱，主要是怕耽搁自己。看起来年轻，像刚毕业的学生，其实算算年龄，我二十七了，在农村属于大龄剩女。大学生才参加工作，涉世未深，何况也许人家有女朋友呢。

我和大学生突破同事及普通朋友界限是从洗澡开始的，他住处热水器坏了，我说可以来我房间。一开始大学生扭扭捏捏不来，觉得不好意思。我说是不是嫌弃我啊，他说不是。这才来我房间洗了一次澡，完事后他就回去了。只不过自此之后，我和大学生最后一层隔膜彻底消失，他对我变得十分信任，我也把自己过去所有经历讲给他听。大学生是很好的聆听者，我讲的时候他很少发言，听的特别认真，有时候我看到他专注的眼神会有一些慌乱。

遛弯成了习惯，严寒也抵挡不了我和大学生遛弯的热情。得知大学生没谈过恋爱，我惊讶之余，又想退缩，现在我害怕自己耽搁他了，更害怕这段感情夜无疾而终。想到他那么大了还没牵过女孩子手，更没抱过女孩子，给了他一个拥抱，正决定发他朋友卡时，大学生突然向我表白了。这戏剧一幕是我没料到的，我严肃的告诉他我老大不小了，准备两年内结婚，而他不是适合结婚的对象。

大学生沉默挣扎，他还是坚持跟我在一起。他占有欲太强，疑心太重，为人过于刻板，这些让我前期压力很大，感觉性格上有诸多不合适，可他却给了我一种久违的踏实感。我想着大不了自己耽搁两年，若是不成，那就滚回老家听天由命。

■ 《请回答1988》剧照

大学生因我和同事聚会晚归闹过脾气，也在我生理期帮我买过卫生巾，在我又一次失业的夏天养着我，鼓励我。他换了工作，薪资也慢慢上升。

我们就在处处充满人间烟火的南窑头，在生活的磕磕碰碰中，一年，两年。两年是我留给自己最后任性的时间，大学生没有让我失望，我们见了彼此父母，后来订婚、结婚，一切顺利的就像做梦。

结婚后，我怀孕了，我们搬离南窑头。在朋友介绍下，辗转到了另一处回签安置房南沈新苑，比起南窑头的小单间，新租的小两室一应俱全，美中不足的是顶楼。房子装修刚过半年，租金1500，押一付六。

我和老公精心布置，购买了许多家当，准备在此度过前几年，然而房东的临时涨价，中间喝醉之后多次无理电话谩骂，以及新小区三番五次停电，让我和老公身心俱疲。那会儿我在环普科技园上班，有段路没修好，冬天下班漆黑一片，还有一截路逆行，产检医院也离得很远，我总是偷偷的哭，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撑过来的。半年后，我们搬离了那里，住到了药厂十字附近。

房间在四楼，没有电梯，我挺着肚子骑着前一年买的台铃，第一次踏入这里。在朋友同事帮助下，顺利入住。房东快八十了，是个有文化素养的退休工人，儿女不在身边，只希望能找居住久一点，爱惜房子的年轻人入住，不介意我是孕妇。在这一住，就是四年。

■ 《东北虎》剧照

儿子出生后，疫情来袭，产假刚结束，年后没多久领导打电话让上班，我还在老家，遂辞职，专心在家管儿子。后来一家三口返回小区，被各种刁难、盘问、开证明、写保证，费了极大功夫才进入。那几年遇到的奇葩事情和魔幻不用我赘述，大家都经历过。

正是那段难以演说的阴影，老公下定决心买套房子，哪怕小总归能庇护一家三口。他是西安本地人，不过没在城六区，而是在远离城区的远郊农村。所幸父母勤劳，温和且开明，在公婆资助下，加上我们少量积蓄，摇号九次前后耗时一年，我们终于购买了一套小房子，之后地产暴雷让我们经历了心惊肉跳，过山车般的一段日子，现在回想仍心有余悸。

让人糟心的是我们高位站岗，好的是开发商及时交房。元旦那天，我们从物业领取了房门钥匙，抽了奖。看着空无一物的房间，老公忙前忙后的擦洗，儿子开心的地上打滚，我期待人生下一个十年……

作者 | 依辞 | 陕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