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刻尔克》撞车《战狼》，用怕死士兵与不怕死祖国再现完美撤退

《敦刻尔克》在迟到全球公映两个月之后，终于来到了中国院线。

而《敦刻尔克》所参与到的中国电影票房战场上，前面在暑期档里已经横亘着一个超级航母《战狼2》的庞大身姿。

《战狼2》是中国电影一次出乎意料的崛起，但也是一次必然的宣示。中国电影早就应该找到《战狼2》这样的电影拍摄路线，但大多数学院体制内的导演没有意识，包括张艺谋、陈凯歌等等，找不到方向，依然浑水摸鱼地浑浑噩噩。而对中国电影前进的把握，却无巧不成书地成就在一个之前状态并不上佳的武打演员吴京身上，令中国电影观众喜出望外，又令自命不凡的中国导演群百思不得其解。

而吴京在《战狼2》中的引爆的强大冲击力，已经给中国电影写下了一个让人如梦初醒的座标与启迪。

《敦刻尔克》此时走进《战狼2》横扫六合“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中国院线战场，显然是生不逢时。

我们可以看到，《战狼2》的忠实观众，怀着明显的对《敦刻尔克》的抵触情绪，在电影之外引申出许多诸如指挥敦刻尔克大撤退的指挥官是导致中国远征军败退缅甸的罪魁祸首。

然而，我们仔细地比对一下，《敦刻尔克》与《战狼2》竟然有着相似的主题，两片都表现的是一场在海外的撤退事件。《敦刻尔克》撤退的是士兵，而《战狼2》撤退的是中国侨民。

甚至两片在构思技巧上，都有着相似的内在策略与逻辑。《敦刻尔克》是一次大失败，但影片巧妙地转换了主题，在失败的背景下，展现了英国飞行员的勇敢无畏，更表现了民众冒着敌人的炮火、“逆行着撤退路线”参与大撤退拯救任务的精神气度。

影片里最感人的部分，是那一位看似平凡的英国船长，他成了英国民众的代表，也相当于电影里几度高喊的“祖国”主题中的一个高亢音符。他是英国军队的后盾。他所塑造的形象，正是《战狼2》中吴京塑造的角色，在《战狼2》中，中国军队难以前往非洲腹地去实施营救，吴京作为一名普通中国人，逆行着撤退的方向，深入危地，去拯救难民。《战狼2》中的整个背景，是一个失败的撤退，可以看到，中国人在电影里被屠戮，工厂被破坏，但，中国前特种兵的只身救人，让一次失败，焕发出了英雄的光彩，营造了影片里的胜利氛围。

同样，《敦刻尔克》用局部的胜利，置换了整个事件的失败性质。值得注意的是，导演诺兰在设置影片里的三条线索时，正是为他的主题叙事而服务的。

电影是分成撤退士兵、救援船队、飞行迎敌三支线索展开的。从历史本身来看，“士兵撤退”是事件的主体部分，但电影里并没有把这一个事件放在全盘展现的位置，而是另设了两条线索，就是英国的民众救援船队与空中迎战的飞行员线索，来分解大撤退并不光彩的毒素。

更为关键的是，“士兵撤退”线索中，所有士兵都是怕死的。而不怕死的部分，恰恰出现在另外两条线索中：英国船长逆行着撤退队列，这本身就体现出了一种勇敢。而飞行员段落，更是一次英雄的彰显。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民船救援线索中，那个主动要求上船的船员乔治，竟然不是死在敌人的炮火下，而是被救上船来的潜艇士兵因为胆怯而推搡而死。也就是说，这个其貌不扬的最普通的青年，竟然是死在自己救上来的本国士兵之手。而恰恰是他，船长的儿子在事后写了一篇报道，送到了报社，报纸上刊登了他的事迹，把他称为一个“英雄”。这也是电影里唯一正面认可的一个“英雄”。

电影导演采取了一种极度的“抑制手段”，没有把指挥大撤退的将领，描写成英雄，没有把孤身迎敌的飞行员认可成英雄，更没有把撤退士兵里的哪怕一个表现成顶天立地的英雄，偏偏将一个看上去毫无帅气、也没有什么出格行动、至多属于打酱油角色的小船员标榜成大张旗鼓的英雄，恰恰可以看出导演“低到尘埃”中的立场叙事而凸显出来的主题立意。一个没有经历战火的青年的意外之死，都可以视着英雄，那么，战场上中出现的所有人，他们的人生价值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可以说，《敦刻尔克》的立场选择，是导演诺兰殚精竭虑的精心预谋。而这种通过微弱个体的视角表现宏大题材，正反映了西方文化的一种传统，就像《战争与和平》中，战场上的感受是通过一个普通小人物来呈现出来的。《敦刻尔克》里回避了大人物的文韬武略，抛开了战场解说的指点江山，直接将视线交给了一个“怕死的士兵”，让这个怕死的士兵，承担了三十多万撤退士兵大逃亡的标志性符号。可以说，整个撤退的士兵，都是如同影片里的“怕死的士兵”汤米那般，后面一直跟着“死亡的追踪”。影片一开始，就直接用汤米的背影，让观众感受到紧紧追着他不放的死亡魔影，而之后，“怕死的士兵”一直努力地逃脱“死”对他的接近，他伏在沙滩上，躲避迎头而来的轰炸；他假装救人，慌不择路地挤进一样“怕死”的士兵队伍，把担架送上船，而他却被赶了下来，他与法国人之前装模作样的那种高尚的救人动作，在这一刻成为了一种荒唐的讥讽；之后，他们总算上了船，但鬼迷心窃般地，汤米受到法国士兵的启示，故意靠近船舱位置，因为那里是危险时离死亡最远的地方，果然，他有意靠近船舱的位置，给再一次逃脱死亡提供了良机；后来他又混进了一支高炮部队，上了搁浅在沙滩上的荷兰民船，在这里，将士兵们的“怕死”心态推向了戏剧性的巅峰，这群想逃命的士兵困守船舱，遭遇敌人封堵射击，但谁都不敢上去一探究竟，最后法国士兵被当成德国间谍抛了出来，而汤米是预定的下一个牺牲品。逃亡的士兵都努力把身边的战友推向死亡的祭台，目的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活着。这一段，也是整个没有什么戏剧冲突的撤退士兵线索里最为激烈的一场交锋戏，甚至有一点为戏剧而戏剧的味道，破坏了整个电影的纪实性的风格，但正是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诺兰是无微不至地将撤退士兵降低到“怕死”、“怕死”、“更怕死”的极度低调之中，这是一种无可讳言的事实，是“敦刻尔克大撤退”的主调，是历史的本色。

但电影从来不是对历史的原封不动的叙述。这不由使我们想到中国拍摄“南京大屠杀”时的尴尬，不管哪一个导演，都在电影里张扬的是一种中国人被杀的委屈、该杀的可恨，偏偏没有从这种悲剧性的题材里，看到中国日后振兴与复兴的光明动因。看看《敦刻尔克》导演的编导技巧，我们可以看出，我们中国电影在人文内涵方面与世界电影的巨大落差。

诺兰在《敦刻尔克》中做足了“怕死的士兵”的戏份，这样还不够，还表现了一个刚刚被救上来的潜艇士兵，精神崩溃，竭力阻挠前去救援的民船的企图，甚至失手搞死了一名主动前来援助的青年人。战争的恐怖，通过这些士兵的感同身受、精神失守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达。

但是，诺兰的高超之处，是他在这一个无可更改的历史失败事件之上，加进了另外两条线索，这就是英国民船救援与飞行员线索。这两条线索，一反“怕死的士兵”格调，充溢着沧海横流、英雄无畏的本色。影片里，专门采用了一个远景式的横移镜头，展现了前来救援的英国民船五花八门的船队的浩大气势，这个片段，配上前面屡加提及的“祖国万岁”的字眼，鲜明地阐述着“祖国是不怕死的”这一感人肺腑的理念，这些英国民众正是祖国的代表，这个不怕死的祖国，正是日后战争胜利的关键支撑。回想一下《战狼2》里，当吴京在前方迎战雇佣军杀手岌岌可危之际，是中国战舰一声“开火”送来了最为宝贵的精神与物质力量，让观众热泪盈眶。

诺兰同样在《敦刻尔克》里采取了这样的“压低尘埃、突发上扬”的叙事策略，在电影里大肆渲染的“失败、恐怖、怕死的”冷色调门上，突然加进了祖国这个BBC冠予《战狼2》为民族主义的伟大字眼，顿时，让整个电影的冷色调换上了强烈的暖色，足以照耀到撤退线索里的那种冰冷的残酷与残忍的味道，融化了败绩连连中呈现出的人性的阴森与悲惨。这才是诺兰在这部电影里将战败表现得如同胜利一样的神一样的构思与创意。再想想《战狼2》，当吴京带着一群人，穿过战区，亮出五星红旗，顿时让整个撤退焕发了光彩，把前面交待的失败都给一扫而光了。一个撤退的电影，正是在这些局部的光芒面前改变了原有的性质。

这也是我们说《敦刻尔克》与《战狼2》有着撞车的相似的原因。它本质上反映的是在一次失败的行动中，如何表现出高亢的味道。诺兰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吴京也在《战狼2》里更为出色地做到了这一点。

还必须注意到的一点的是，“怕死的士兵”为什么并不让人觉得可耻？这是因为他们的武器不足以抗敌，开首汤米的逃亡就可以看出这一点，他孤军根本难以抵挡后面的狂飙般的子弹。电影借此可以肆意地展现战争的恐怖，充分地展现电影需要的大背景，而民船与飞行员为什么能够凸显英雄本色？是因为他们手里有着他们可以操纵的武器，这就是民船与战机。这两种武器，恰恰是“大撤退”里最需要的两个武器，一个是船，是用来运士兵的，也就是那些无能为力的“怕死的士兵”的，一个是战机，是保护撤退的空间的。这两个武器保证了“大撤退”的完成，所以拥有这两个武器的部位，诺兰很自然地从他们身上发掘出英雄的亮点，用这两条线索，来遮掩掉“撤退士兵”线索里的狼狈撤退的失败阴影与窘困。现在看来，《敦刻尔克》确实是老谋深算，工于设计，每一条线索、每一个人物、每一个场景，都有着它明显的内涵，都在指明着作者需要表达的主题，那就是“怕死的士兵”加上“不怕死的祖国”才是未来胜利的真正保证与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