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地》这样的电影在创意上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它基本上是美国电影里的怪兽片随便拎取一个现成的模板,编配上一组人物,便组合成了电影里的恐怖创意。
甚至好莱坞诱惑中国电影人按照它的创意,拍摄娱乐片的时候,推销过来的怪兽模样,也是这种虫子标配。
比如,张艺谋拍的《长城》中,影片里的怪兽如蝗虫一般疯狂席卷而来,说是中国的饕餮,但实际上也是好莱坞怪兽片里的变种。本身《长城》的故事创意,就是美国好莱坞电影公司老板在中国之行之后的突发奇想,这种原发的想象,连同好莱坞的怪兽模板,打包之后,一齐扔给了张艺谋,让张艺谋成为好莱坞的一个打工仔,这样,拍出来的电影,在好莱坞电影中只能算是一个三流的影片,虽然票房不错,但是既没有中国风味,也没有好莱坞的视觉新鲜感。看起来,电影不会太难看,但真的称不上一部有内涵的电影。
《长城》中的饕餮
如果说好莱坞有一个"怪兽宇宙"的话,那么,《寂静之地》就是这个宇宙里的一个小儿科因子的一次小型爆发。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爆发,却让电影轻而易举地在中国电影票房市场上突破了一亿票房。截止5月23日,该片累计票房已经达到1.3亿元。
这一市场反响不能不说令人咋舌。《寂静之地》走的也是美国恐怖片的通用路线,它很少通过空间的纵深感来制造一种恐怖的压力,应该说,这与好莱坞电影的运镜习惯有关。
好莱坞电影与日本电影的最大区别在于,好莱坞的镜头视角是全方位的,讲究运动,剪辑明快,这样,它的电影里藏不住秘密,所以电影里从怪兽出现的第一个镜头起,就露出了真容,而日本电影讲究静止画面,突出空间纵深所带来的悬疑压力,所以日本电影里的恐怖是深入到骨髓里的。
相对而言,美式恐怖片制造恐怖多是即时性的,尤其是影院里巨大的音响骤然响起,带给人的是最外在的惊恐,它不象日式恐怖片涉及到心理,这样,美式恐怖片还容易对付。即使是非恐怖片,好莱坞电影里的音响惊愕也往往使人猝不及防。我还记得看《敦刻而克》的时候,士兵走的四平八稳,突然之间,一颗子弹的骤响,打破了宁静,让人心跳禁不住少跳了一拍,这种蛮横的打击观众耳鼓的手段,是好莱坞电影里"吓你没商量"的可恶之处,但也是观众愿意到电影院里寻求刺激的乐趣所在。
《寂静之地》这一次用声音的压力,制造了电影里的恐怖设定。"声音"就是"死亡"这一个虚拟的电影铁律,在开始的时候,作了充分的铺垫。为此,电影里强调,怪兽视力丧失,只能靠超发达的耳鼓来确定猎物方位。——好莱坞电影的超能想象力,能够把一切东西都化作恐怖压力,制造戏剧冲突,比如《生死时速》中,"速度"成了捆绑死亡的杀手,低于一个时速,就要发生车辆爆炸。同样,在《寂静之地》中,"声音"也成了一个引爆装置,任何一点声音的迸发,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于是整个电影里所有的人物,都必须放慢行动,减低音量。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一部制造无声的电影,那么《寂静之地》这样的恐怖片还有什么精神内涵?那样的话,不过是一部为恐怖而恐怖的无聊电影,但电影在这样一个创意度明显不足的框架里,填充了亲情的因子,却让电影找到了它能够抗衡恐怖压力的内在精神力量。
我们看到影片里一家五口中的每一个成员之间,都交织着亲情的关爱力场,电影在怪兽的逻辑上可以说漏洞不少,破绽很多,但在亲情的处理上,却无可挑剔,也让这部恐怖充溢的电影里,洋溢着吹走黑暗因子的阳光能量。
在影片里,亲情的最伟大的体现,就是为了家里人,而选择牺牲自我。
这种精神来自于何处?甚至影片里的小男孩也在没有任何明确的启蒙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行使着愿意牺牲生命的使命。
影片里表现,当小男孩与父亲回到家里,发现怪兽正在屋内肆虐,母亲及新生的婴儿命悬一线的时候,父亲果断地对小男孩命令:你去制造一点声响。
父亲没有说出理由,但小男孩心领神会。而在之前瀑布边,小男孩是何等惧怕发出声音,是父亲当时对男孩的抚慰,才让男孩接受了瀑布边能够发生声音的现实。可见小男孩在之前是胆怯软弱的,但是当父亲命令他去行使一个"围魏救赵"的危险担当时,他毫不犹豫,冲了出去,践行了"声东击西"的诱敌计划。
在谷仓里,小姐姐看到弟弟身陷粮堆,也拼力在危险的边缘,把弟弟从危险的谷物中救上了安全之地。
而最为动人心魄的地方,是当父亲发现怪兽已经扑向了两个孩子的时候,他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把怪兽从孩子身边吸引开,他留下的话语"我爱你们",以及他最后一刻的行动,都将给孩子们留下人生的最宝贵的一笔财富,那就是牺牲精神是人类社会中的一个至圣至洁的精神能量。
而影片里的父亲形象,在中国电影里恰恰是缺失与缺损的。鲁迅曾经说过中国有两种父亲,归纳起来是:一种叫嫖父,一种叫怜父。还在档期的《后来的我们》中,有两种父亲,基本涵盖了这两个中国父亲的品种。嫖父在影片里,我们可以看到,当小女孩要看父亲所在的宾馆里的实况的时候,父亲旁边的前任不得不以三百六十度的滚打爬摸来躲避着手机镜头的扫视,此时的父亲实际上是一种典型的嫖父类型。
而影片里的另一个由田壮壮扮演的父亲,则典型的属于"怜父"。在中国电影里唯一缺少的就是有担当的父亲。
鲁迅过去批判好莱坞电影里的中国人都是油滑的的小丑,其实中国电影里也正在把自己的男人往这个方向塑造。在中国电影中,家庭的维度、亲情的展演,都是中国电影所惧怕的,所以我们看到中国影片里,很少有家庭的关系出现在影片中,即使有,也是残缺不全的。如《后来的我们》里田壮壮扮演的父亲就是一个孤寡老人。正在上演的《超时空同居》里,两个时空相距19年,19年前的男人来到未来,关心的不是自己的家庭而是看自己有没有发财致富。家庭在这个电影里的穿越空间里都是缺失的。
因此,《寂静之地》里动用的是好莱坞怪兽模型中的最大路货类型,而亲情关系,也是好莱坞屡试不爽加以运用的通用型煽情模式,这两者配合起来,却基本撑起了这部创意严重欠缺的电影,大言不惭地获得了足够的票房号召力。
试问,中国电影能够对抗好莱坞电影里的情节设定与情感充填的元素,究竟能在哪一方面找到自己的高人一筹之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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