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中的人人乐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日来，有关人人乐的消息层出不穷。面对大量手持提货卡的人们的焦虑，5月13日，西安市人人乐超市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西安人人乐）发布提示对“濒临倒闭”的说法进行所谓辟谣，提示称，“当前，人人乐正在优化商品结构、加强供应链管理、提升服务质量，以满足消费者的多元化购物需求”。

提示称，“人人乐所有门店均正常营业，并确保每位顾客都能享受到丰富的商品和愉快的购物体验”。

然而这并未打消人们的顾虑，抢购仍在继续。5月14日，西安人人乐部分门店贴出告示称，“由于集中抢购，导致门店出现商品临时性货源短缺”。

西安人人乐是人人乐连锁商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证券代码002336，证券简称*ST人乐，以下简称人人乐）最重要的业务子公司。人人乐发迹于广东，但近年来，随着业务的逐渐萎缩，西安早已经是人人乐零售业务最重要的城市。那么，人人乐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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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从何而来？

早先的4月18日晚间，人人乐布2023年年度报告，同时发布了关于公司股票交易实行退市风险警示及其他风险警示暨停牌的公告。

公告称，公司股票于2024年4月19日开市起停牌一天，并于2024年4月22日开市起复牌；公司股票自2024年4月22日起被实行“退市风险警示”和“其他风险警示”处理，股票简称由“人人乐”变更为“*ST人乐”。

被实行“退市风险警示”的原因是，深圳证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规则9.3.1规定“最近一个会计年度经审计的期末净资产为负值，或者追溯重述后最近一个会计年度期末净资产为负值”的情形，公司股票将被深圳证券交易所实施退市风险警示。依据公司2023年年报，人人乐公司2023年度经审计的净资产为-386,918,467.86元。

被实行“其他风险警示”的原因是人人乐公司最近连续三个会计年度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前后净利润孰低者均为负值，依据公司年报，人人乐公司2021年、2022年、2023年度经审计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前后净利润分别为-794,751,101.71元、-539,987,925.69元、-578,634,611.02元。过去3年里，人人乐公司净亏损总计在19亿元左右。

连年亏损导致净资产为负值，也即通俗所谓“资不抵债”。尽管资不抵债并不等同于濒临倒闭，退市风险也不等同于企业破产，在有些时候，企业如果能改善经营现金流，在经营过程中逐渐积累利润，又或者发生重大资产重组，在资不抵债的状况下仍然有一定起死回生的概率。

但遗憾的是，人人乐公司随后发布的一季报并未让人看到这种趋势。

4月29日，人人乐发布2024年一季度报告，报告显示，今年一季度公司营业收入583,323,794.49元，较去年同期下降38.94%，公司净亏损131,741,870.19元，较去年同期扩大亏损33.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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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客手里总共有多少提货卡？

大量涌入西安人人乐门店的人群，与其说是所谓“抢购”，更不如说是急于将手里的人人乐提货卡换成商品，担心卡片成为废纸。

提货卡是预付卡的一种，对应的是人们在预付相关款项后，可在特定机构购买商品或服务的预付凭证。在往常很多年里，一定面额的人人乐提货卡曾是逢年过节人们表达心意的常见礼品。

那么，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人群因焦虑涌入人人乐门店？顾客手里到底有多少金额的人人乐提货卡？

答案隐藏在相关财务报表的资产负债表中。

资产负债表中的“合同负债”，指的是企业已收或应收客户对价而应向客户转让商品的义务。企业在向客户转让商品之前，如果客户已经支付了合同对价或企业已经取得了无条件收取合同对价的权利，则企业应当在客户实际支付款项与到期应支付款项孰早时点，将该已收或应收的款项列示为合同负债。

对于人人乐这样的零售企业而言，“合同负债”金额一般对应着顾客手中的提货卡未使用总金额。

人人乐公司2023年年报显示，2023年年末公司合同负债885,442,284.98元。这一数字较2022年年底下降9000多万元，公司年报解释说，数字出现变动的原因是报告期内顾客对预收客户购物款完成购物消费。

今年一季度的公司季表显示，人人乐公司合同负债857,890,523.96元。较2023年年报的数字未出现明显变动。

也就是说，在人们涌入人人乐门店急于将手里的提货卡“变现”之前，顾客手中的提货卡总金额在8亿元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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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购”风波为什么发生在西安？

作为一家总部位于广东的上市公司，人人乐的“抢购”风波为什么会发生在西安？人人乐公司的年报显示，西安早已成为这家公司零售业务后方的大本营和最后的“堡垒”。

2023年，人人乐公司全年实现营业收入28.53亿元，其中西安人人乐实现营业收入10.076亿元，占比超过35%。

截至2023年12月31日，人人乐公司业务覆盖广东、湖南、西安、广西、福建、成都、重庆、天津等省、市、自治区，开设实体门店91家。这其中，西北区域门店数量最多，为32家，合同营业面积410530平米，同样为各区域规模最大。

而在营业收入前十名的门店中，有8家位于西安（含西咸新区），收入最高的门店为位于西安市公园南路9号上和商业广场的人人乐公园南路店 。

在2023年，人人乐公司未新增门店，关闭门店22家，其中4家合同到期不再续约，5家转让给其他商家，剩余13家因经营长期亏损或不符合转型需要等原因关闭。区域关闭门店数量主要集中于华南区，其具体数量为华南区11家，西北区2家，西南区5家，华北区1家，广西区3家。这显示人人乐公司率先对华南区进行了经营业务调整。

以上数字意味着，在人人乐业务收入和门店数量日渐萎缩的情况下，西安已成为人人乐顾客群体最集中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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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乐能否摆脱困境？

今年的人人乐公司一季报披露了一个超额增长的数字：预付账款增长206.81%。对于一家依仗供应链资金流的零售企业而言，业务收入的萎缩伴随着预付账款的超额增长进一步预示了公司的困境。

零售企业往往需要通过供应商的货款账期来实现经营资金周转，大部分体现为资产负债表中的“应付账款”，过去两年中，人人乐公司“应付账款”常年维持在9.5—10亿元规模，对应着公司每年完成20—30亿规模的业务收入。

与此同时，对于人人乐这样具备相当规模和渠道的零售企业而言，需要提前预付给供货商的“预付账款”通常占比不高，人人乐公司2022年和2023年的“预付账款”均在6000万元规模。

今年一季度，人人乐公司“预付账款”增加至1.8亿元左右，公告称这主要是预付货款增加所致。在门店缩减和业务收入减少的双重背景下，“预付账款”的快速增长意味着人人乐不得不通过增加预付费用来完成商品铺货。

也就是说，在人人乐的相关供应链中，其面对供货商的信用评价正在降低。大量的供货商合同诉讼案件可以成为侧面佐证。

而在人人乐相关股吧的讨论中，不少手持亏损账号的股民仍然抱着“要对大股东有信心”的心态期待着曲江系能够给人人乐注入优质资产。

目前，曲江系相关公司已取代人人乐创始人何金明成为上市公司大股东。

2019年7月23日，人人乐发布公告，公司控股股东浩明投资西安曲江文化产业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曲江文投）签署协议，深圳浩明拟将所持的人人乐20%股权（8800万股股票）转让给曲江文投，价格为人人乐筹划转让公告日前的20个交易日收盘价的平均价格。以当时股价计算，交易价格在4亿元以上。

2022年8月，曲江文投所属西安通济永乐商业运营管理有限公司（简称通济永乐公司）与浩明投资、人人乐咨询公司、股东何金明、股东张政就人人乐39.2850%股权转让事宜签署了《股份转让协议》，永乐公司按照每股 5.88 元受让人人乐股份172,854,100 股，股权价款总计1,016,382,108元。

截止2023年12月31日，曲江文投完成了通过对人人乐上市公司股东的协议转让和全面要约收购方式，增持公司265,942,966股股份，持股比例达到上市公司股份总数的60.44%。粗略估算，曲江文投为控股人人乐所需支付的费用超过14亿元。

现在的问题是，负债逾千亿且2023年出现超过10亿元亏损的曲江文投，能否成为拯救人人乐的白衣骑士？这是个不言自明的问题。

回想2019年，曲江文投开始收购人人乐这家连续多年亏损的上市公司股权之初，有西安本地内容平台发文章叫好说——曲江系这盘大棋你看懂了吗？

而如今，这盘所谓“大棋”的棋局已至临近残局。人们终于知道当初的那些叫好声不过是习惯性又或者职业性的捧臭脚。人人乐的风波终将散去，而江湖往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遑论叔季，值此当下，面对人们种种不安与逆境，周遭环绕种种鼓噪与伪饰，我们要重申我们的——

扛住当下，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