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击队政委要枪毙逃兵，陈毅大怒：你跟反动派有何区别

1935年5月，原红军中央军区参谋长龚楚叛变投敌，随后带兵假扮红军，设伏摧垮我北山游击队，造成50多名干部战士牺牲，史称“北山事件”。

陈毅得知此事后，非常难过，决定亲自去北山恢复游击队和根据地。

可当时通往北山的道路已被重重封锁，要闯过敌人大梅关封锁线进入北山已经不可能了，而且敌人还不断搜索北山脚下，企图将我党派往北山的联络员全部抓住。。

这时，山脚下刚好有一户土地主的院子。陈毅说：“走，到这地主家去借住一天。”

两个警卫员一听，吓了一大跳。潘聋牯着急地说：“啊，那怎么行，这不是送上门去吗！”

陈毅泰然说：“放心啰，现在住在哪里也没有住在地主家里安全。”

两个警卫员将信将疑地跟着陈毅来到地主的院门口，一叫开门，三个人身子一闪走进院子，机灵的潘聋牯随即把门封了起来。陈毅对着浑身发抖的土地主说：“不要怕，上楼说。”

到了楼上，陈毅端坐在玻璃罩子煤油灯旁，正颜厉色地说：“我们是游击队，在这里借住一天，安全完全由你负责。如果出了问题，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土地主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山羊胡子连连抖动：“不敢，不敢。”

当晚，土地主招待陈毅和两个警卫员吃了一顿好饭，陈毅让土地主和他在楼上休息，两个警卫员在楼下轮流放哨。

第二天中午，保长来到，陈毅和聋牯连忙藏到楼上，宋生发则进入客堂隔壁的房间，从板缝里监视着土地主的行动。陈毅在楼上也屏声息气听着。

那保长对土地主说：“昨天夜里，山上又有土匪下来，保安团搜了半夜没搜到，叫通知各家各户，土匪来了要报告。”

土地主正经地说：“当然，当然，来了一定报吿。不过进庙烧香也要先认菩萨，他们不会上我家来的。”

吃过晚饭，陈毅才带着警卫员离开土地主家。临走时，他们还搞了一些米、盐背着，陈毅也换上了一双半新的布鞋。

上路不久，陈毅就避开了荒山小道，走上了阳关大道，他说：“咱们今晚在敌人的据点——大梅关附近公路上过封锁线！”

“那怎么行呢？”潘聋牯又着急地说：“要是被敌人发现了，我们哪能逃脱呀！”

陈毅笑着说：“你怎么就知道跑呢？放大胆子走好了，敌人想不到我们走这步棋。”

果然不出陈毅所料，敌人从来也不信游击队敢走大道，就在他们蒙头大睡的时候，陈毅却从公路上从容不迫地通过了封锁线。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就在大梅关附近的仙人岭上隐蔽下来。

仙人岭上杂树丛生，荆藤密布，怪石林立，交结盘错。登上顶峰，朝北隐约可见江西大余城盏盏灯火，章江泛着白光，蜿蜒穿城而过。

朝南可以听见广东南雄方面的鸡鸣狗叫。他们在丛莽中我到一片露头岩石地，四周密生的树林如屏障，上面枝叶交织成翠穹，大家便头南脚北地躺了下来。

仙人岭风光

一觉醒来，已经日挂中天了。陈毅风趣地说：“瞧，我们头朝广东，脚向江西，一身压着两个省呀！”

这时，从山下大梅关镇传来了敌人的操练声。两个警卫员都十分警惕地注视着山下。

陈毅好像压根儿没有听见，他注视着雄伟的梅岭，朗诵了一句唐人宋之问的诗：“明朝望乡处，应见陇头梅。”

然后就滔滔不绝地给两个警卫员讲大梅关的历史和险要。

大梅关，自唐开元年间宰相张九龄在梅山劈开峻岩，设立驿道以来，一直是赣粤交通孔道。一条碎石路沿着山岭蜿蜓直到山顶——梅关。路的两旁，绿竹丛生，古松参天。

每年春天，各种梅花争奇斗妍，聚集在梅关道旁盛开。从山脚向上望去，只见绵延的群山插入半空，形成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高耸的关口露出一线蓝天。

关口上有座关楼。关楼的南北两面各嵌着一块石匾。南面的匾上写着：“南粤雄关”，北面的匾上写着“岭南第一关”。

关楼的大墙上有块石碑，题着“重来梅国”四个大字，碑的反面记录着太平天国战争的情况。陈毅兴奋地说：“将来你们都爬上关楼看看，饱饱眼福，学习先人的创业精神。”

潘聋牯小嘴一撅说："国民党军队封锁得那么严，我们怎么去呢？”

陈毅笑了：“这你就不用担心啦，将来我们不但要上梅关，还要上南昌，上南京、上上海，全国都要去！”

离开梅关走了不多一会，牛毛细雨就下开了。这种雨可怪了，落到衣服、头发、睫毛上，刹时变得雪一样白，而落到皮肤上和地上，却什么也没有。

走到夜晚九十点钟的时候，霹雳轰鸣，暴雨骤降。瞬间，他们三个人的黑色衣服全都湿透了。

陈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女皇天有眼，帮了我们大忙，那些守夜的家伙，肯定都被大雨淋跑啰！”

夜作屏幕雨作帐，雷鼓风唱，来去无声，安然无恙。他们安全地通过龚楚设置的封锁线，进入了北山游击区中心点——帽子峰。

可他们在遮天蔽日的林海里寻找了几天，也没找见游击队，交通站一个人影也没有。

几处岩洞满布地钱草，残留的垫铺茅草已经发霉，看得出已久没人住了，不知是迁走，还是遭到了敌人的毒手？

对着沉寂的莽莽群山和原始森林，两个警卫员都有些泄气了。难道这里的游击队和交通站都被敌人搞光了？

一天晩上，他们在很少照进天光的林间小路上走着。突然，山脚下闪出一长两短的手电筒光——这是北山区委规定的联络信号。

陈毅十分高兴，立即叫潘聋牯拿出手电筒，用红布蒙上灯头，对山下打了“亮一亮”的信号，山下马上又回了信号，红灯对上了。

陈毅正要往下走，突然想起北山办事处主任何长林也已叛变，规定的信号已极不可靠，顿时停了下来，让潘聋牯先去联络。

潘聋牯不断亮着信号走到山腰，突然响起几声“不许动！举起手来！”黑暗里窜出几个人来把潘聋牯抓住了。

一束手电筒光直射到聋牯脸上。“啊！是你呀小鬼！”这是何长林的声音：“陈毅呢？快说！”

陈毅与宋生发悄悄地从旁边草丛里跟上去。陈毅立刻对宋生发耳语：“打！打后面的几个家伙，不要伤了聋牯。”

随即，陈毅与宋生发的两支短枪几乎同时开火，“砰！砰！”地连续射击，把后面的人打得倒的倒，滚的滚。

何长林和抓住潘聋牯的两个家伙也急忙趴了下来。聋牯乘势一蹦，钻进了路边的草丛。他的盒子枪给匪徒下了去，他还有手枪，飞快地抽出来向何长林射击。

这何长林素来不是经打的角色，立刻带着剩下来的三五个人，边打边往山下撤。

谁知正在此时，密林里突然跳出好几个人，开枪的开枪，捅梭标的捅梭镖，一下子把何长林他们完全打倒在地

一个虎虎的声音骂道：“狗叛徒何长林，这就是你的下场！”

电筒的余光里，看得见说话的人正是北山游击大队的副大队长刘甫念。

刘甫念打死了叛徒，又碰到了陈毅，非常高兴,立即带领陈毅他们进入帽子峰顶部的树海。

帽子峰是北山山脉的主峰，海拔一千多米，乔木参天，葛藤遍地。此时已是深秋，満目尽是金叶和黛草，从簇叶中远望，髙岗深谷尽收眼底。陈毅赞道：“真是一个理想的宿营地！”

来到驻营地，陈毅坐下来，打开皮包，取出纸笔，一面记着游击大队政委刘燕富、副大队长刘甫念、区委副书记杨帆汇报“北山事件”以来的情况，一面紧皱着眉头思考问题。

“北山事件”造成了区委书记以下五十多名干部和游击队员的牺牲，为赣粤边自长岭会议以来最大的损失。

大队长贺敏学身中三弹，到群众家养伤去了。副大队长叶明魁在事件之前就调油山任大余边境工作组组长。游击大队的担子全落在政委和副大队长身上。

他们两人都是雇农出身，打仗勇敢不怕死，就是没有文化，做思想工作简单生硬。

事件后，他们带着部队到处追杀叛徒龚楚、何长林报仇，又中了龚楚的埋伏，损失很大。

嚣张的龚楚带着粤军和保安团白天黑夜进山搜剿，还大肆造谣共产党某某县委人员被捕自首，某某支部书记叛变投降，某某游击队被歼灭……传单撒得到处可见。

在这种情况下，革命队伍内部一些没有经过严峻考验的人，悲观失望情绪滋长起来，革命意志不坚定的人，有的不辞而别，有的留帖吿别，个别人干脆拖枪叛变了，

刘燕富、刘甫念急得心如火烧，为了防止逃跑夜间放哨，他们觉得一个人靠不住，就派两个人同时放哨，这样可以一个监视一个。

后来又派三个人同时放，认为三个人中总有一个是靠得住的。

可是这种互相监督的方法也不灵，派两个，两个一起逃，派三个，三个一起跑。仅仅十几天时间，三百多人的游击大队，只剩下不到一百了。

刘燕富怒不可遏，当那些动摇逃跑的人被抓回来时，就开会斗争，斗完了又怕他跑，就准备一起杀掉，正巧被来指导工作的陈毅看到。

陈毅听完汇报，亲眼看到情况，既震惊又恼怒。他沉重地对他们说：

“你们这些做法是极端错误的！枪毙逃兵和国民党反动派有何区别呢？有的地方就是因为这样搞而把自己搞垮台的！”

陈毅见他们低着头，苦着脸，情绪甚为沮丧。就每人递给一支香烟，缓和口气说：“当然，你们的动机是好的，但是，光有好的动机是不够的，还要方式方法对头，才能做好工作，取得革命的胜利。”

“我的看法，当前巩固内部，主要靠政治工作，靠耐心说服，靠民主，靠领导者的模范作用。”

“从明天起，把北山事件，向大家公开，组织讨论，吸取教训，批判叛徒。何长林不是被我们打死了吗？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不管大会小会，陈毅都要对叛徒龚楚、何长林进行揭露批判，送激起了干部战士对投降变节行为的无比憎恨，纷纷表示要为死难烈士报仇，革命到底不回头。

对于巩固内部而采取的一些极端做法，陈毅公开地说：“革命要靠觉悟，靠自愿，不能靠强迫，不能逼着人家革命。捆绑不能成夫妻，捆绑也不能搞革命。”

一次，陈毅到一个游击中队去了解情况，队长和指导员详细汇报了一个战士逃跑又返回的情况。

这个战士叫刘燕青，是这支游击队的侦察班班长。“北山事件”之后，他逃回家去了。

然而不几天，他又回来了，哭着说：“我离开革命队伍，无依无靠，就像孩子离开了娘一样，现在要我的头也可以，我也要回来。”

有人不相信他的话，认为他回来可能有诈。陈毅认为，刘燕青说的话是可信的，建议恢复他的自由，发绐他武器，像过去一样信任他。

那天下午三点钟，陈毅向集合起来的游击队员讲话。他对刘燕青的事作了一番深刻的分析批判，不少人感动地流下泪来，刘燕青更是泣不成声。

接着陈毅说：“目前南方的游击战争非常艰苦，打死、饿死是家常便饭。身体弱的，跑不动的，不能坚持，自愿回家，我们可以发给路费。”

“但出去了要站稳立场，不要叛变，不要去当反革命，不要翻脸为仇。你们不要不辞而别，要握手告别后会有期。出去了呆不住，愿意回来的可以再回来。”

“我们会像欢迎刘燕青同志那样欢迎你。你们别看我满脸老长的胡子，我是要在这个地方坚持斗争的，就是剩我一个人还要干，这是党给我的任务”

“你能坚持，我们为什么不能坚持！”说话的是宋生发。他听了陈毅的话，深受感动，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说：

“同志们，你们不知道，大老刘同志（陈毅的化名）在第五次反围剿时，右腿受了重伤，他是拄着棍子从中央苏区走到这里打游击的。”

“可是，他还每天爬山过水，在敌人中间穿来插去，他能坚持，我们为什么不能坚持啊！”

宋生发说的情真意切，泪流满面。包括游击大队领导在内的游击队员们，过去都不知道陈毅的伤情，听宋生发一说，一个个十分惊讶，深受感动。

宋生发夫妇

有几人几乎同时说：“我们也要坚持到底，决不动摇！”“我们要坚持斗争，巩固我们的队伍！”

讲完话之后，陈毅就回北山区委了。几天之后，刘燕青和几个游击队员，突然送来三个俘虏。陈毅和刘甫念都感到有些奇怪。他们从哪里捉来的俘虏呢？

原来，在陈毅对游击队讲过那席话之后，游击队长和指导员领着队员们热烈地讨论开了。最后确定刘燕青和几个侦察员马上化装出去侦察敌情。

在地方工作人员和群众的配合下，摸清了离他们驻地三十里的一个名叫新镇的敌人据点里，只有一个排的敌人驻守，对那里的工事和地形也全部了解清楚了。

于是游击队黑夜奔袭，敌人仓皇撤退。三个被强迫留下来掩护的士兵被刘燕青他们缴了械。

工作人员和游击队员们听说下面送来了俘虏，不少人都跑来看，纷纷要求杀掉，为龙西石牺牲的烈士报仇。但陈毅坚决不同意这样做，他说：

“优待俘虏，这是三大纪律六项注意中重要的一条，也是我们瓦解敌人、巩固内部的重要政策。斗争越是残酷，敌人越是狠毒，我们越要坚持这样做。”

陈毅亲自审讯那三个俘虏。

三个俘虏被押到陈毅的草棚跟前。陈毅对他们迅速扫了一眼，三个家伙吓得垂手而立，面色苍白，浑身颤抖，以为游击队马上会枪毙他们。

陈毅走到他们跟前说，"你们不要害怕，共产党不像国民党，逮到你们就杀就砍。我们对俘虏是宽大优待的，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决不杀你们。坐下谈吧。”

从七点钟一直审讯到九点半，这审讯实际上是调查研究和教育启发。

三个俘虏从不敢蹲下到坐下，从不敢接烟到抽烟，从拘拘索索到像对老熟人一样争先恐后、滔滔不绝地讲家史，讲敌情。

最后陈毅宣布可以放他们回去，而且每人发三块银元的路费，那三个俘虏真是喜出望外，喜泪直流。

一个矮个子士兵接到三块银元时，竟哽咽地哭出声来。

三个俘虏被释放后，两个回家种田了，矮个子兵仍回粵军去当了兵，可就是他，三个月以后，带着另外一个小兵，挑了两箱子弹，扛了一挺轻机枪，到北山游击队投诚来了。

稍后，项英、陈丕显也到了北山。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工作，北山游击区又恢复了元气，游击队员增加到两百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