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俄罗斯转型之后的经济是“腾飞”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从人均国民收入增长来看,2000-2014年这14年时间内,增长速度,也就是斜率甚至高于中国了。
所以说俄罗斯经济没有腾飞也不太对,之所以有这个印象,还是2014年俄罗斯因为克里米亚事件被制裁之后,整个经济发展的势头被打断了,到现在十年过去了,已经是时过境迁,感觉发展远远落后中国了。
同期的石油价格来看,俄罗斯经济腾飞和原油价格关联度很高,但是并不完全相同。比如2000年,2008年原油价格的大幅度下跌在俄罗斯那边只显示为一个较小的转折,因为原油市场本身也存在一个自我调节的机制。
一般来说,资源丰富的国家如果制度安排得当,国民生活的下限是可以非常高的。比如挪威是比较依靠石油的,但是挪威增长其实也不低,也能够很好的应对石油价格的下降,挪威的人均国民收入,在去掉两个小国:列支敦士登和百慕大之后,是现在的世界第一。
很多时候提及俄罗斯的发展,我们往往会把俄罗斯后期发展乏力归结为私有化时代出现的种种乱象,其实这些并不是很大的问题——类似的事情在战后的日本、韩国、包括现在的越南也发生过。制度是共识凝结的,转型本身就意味着共识的混乱和重塑,这个过程不出现以权谋私才是奇怪的。但是这些事情并不影响后来日本和韩国成为发达国家,并且乱象也渐渐地能够得到遏制。
俄罗斯最大的问题,是石油和粮食资源太丰富了,这样的国家进行自发的转型,本来就是高危的操作。因为资源丰富,意味着只要控制了几个关键的产业,那么就不用太在乎其他:对内可以用资源出口的钱进行赎买,增强权力的合法性;对外可以出口资源,来换取国际空间。非洲的一些国家也是这样的——政府只要能够控制该国的关键资源,无论内部效率多么低下和腐败,总还是能过下去的。这可以称之为“资源的诅咒”。苏联时代的工业本身就缺乏市场机制的依托,进入市场经济之后竞争力不高,所以出现去工业化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而俄罗斯政府因为有原油和粮食资源为依托,本身没有任何动机去推动工业化。
相比之下,韩国、日本包括中国在内的经济的持久增长,幸运之处就在于这三个国家都是以人为本的。说到自然资源,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这三国没有任何一项自然资源是可以躺在上面完全靠出口就可以实现经济腾飞的。所以就只能通过对人力资源的发掘。
而一旦只能对人力进行发掘,那么广大百姓的好日子就来了——虽然这个好日子依然是要用辛苦换来的。因为当代的工业体系是市场化的,承接国外的订单本身就意味着对国际商业贸易秩序大体上的认可和遵从,并且现代工厂不是种植园,也需要工人有一定的自主性和积极性,这种配合是不可能完全的靠惩罚和剥夺来实现的。以韩国为例,韩国在韩战之后的二十年左右都还是很穷很落后的,制度上也很难说比现在的俄罗斯有多好,甚至有很多人从韩国翻越国境去朝鲜生活。但是也就汉江奇迹一代人的血汗,经济就腾飞了,进入发达国家的行列。
所以中日韩三国的共同优势就是从发展道路上别无选择,要么选择不发展,要发展就要从人的身上打主意,而从人的身上打主意,就必须要给政策激励,给资金扶持,创造工作机会。这样可以沿着工业化——升级——知识产权这么一个经典的道路上来升级。这种路径发展上来的发达国家人普遍不轻松,因为自己本身就是资源。
《资治通鉴》上说到过一个故事,唐宣宗时,节度使周墀升任为相,赴任前向判官韦澳请教为相之道。韦说:愿相公无权。唯有无权,才能不遭皇帝猜忌,才能做的长久。唯有无权,才能少得罪同僚,少被人陷害。
同样的道理,俄罗斯如果没有多少石油和粮食,在过渡时期的混乱结束之后,没准能够兢兢业业的从轻工业做起,成为一个人均很累但是靠工业科技而成就的发达国家;但是挡不住自然资源实在太丰富了,所以这些年来俄罗斯无论是在效率上还是制度上都没有太多的进步——因为这样就可以过,而这些不改进,一旦出现了外部的剧烈变化,其经济下滑也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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