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长篇历史小说《问道无常之降妖伏魔手》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吴孚的折衷之道
听邱处机突然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吴孚不由愣了一下，说道：“那我怎么拦啊？这根本就拦不住，没法拦啊！”
听吴孚这样说，邱处机不由说道：“面对这样的情形，我的想法当然和你一样，可是吴大人你却偏偏要我去拦啊！”
“我……”吴孚一时没明白邱处机的意思，连忙问道：“邱真人，您到底想说什么呀？您说清楚让我明白明白，行不行？”
看吴孚着急的样子，邱处机沉吟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吴大人，我在深山之时，每天心思沉静，以为自己已经修行到了十分高深的程度。”
听邱处机这么说，吴孚连忙点头，应和道：“邱真人，您的确已经修行到了相当高深的程度，不然皇上和福王爷怎么能够如此器重您呢，这可是我们这些人连想都不敢想的！”
邱处机微微摇了摇头：“不然，之前我有那样的错觉，是因为我一直处于比较顺遂的环境之中：想当初我在重阳祖庵的时候，所接触的无非弟子和信众，弟子们本来就都拜服于我，信众们则是远来听教于我。这都是所谓修行之中的‘顺缘’。”
“就算是一路从重阳祖庵东来，所遇也没有什么大事，所见的人自然都是平民百姓，稍微用心说教即可。可是现在我来到京城，处于这天底下纷争最激烈的中心，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修行到底还浅，尤其是始终不能像吴大人所期待的那样，不能只管顺着吴大人的心意而为。现在，吴大人的一言一行都让我十分为难，我想皇上万春节斋醮一事实在难为！不如我们大家就此一拍两散，各回各处吧！”
听了邱处机这一番话，吴孚先是有些目瞪口呆，想了半晌才叫道：“哎，哎，邱道长，你这说得可是越来越不对了！皇上刚把这么大的事安排下来，怎么咱们就要各回各处了？邱真人，我的邱大仙啊，您是山中高人，当然可以一走了之，可是我还得随时听从于皇命，哪能像您那样自由自在呢？到底有哪儿不合您意，您倒说说看，我改还不成吗？”
邱处机刚才那么说，无非是想点明吴孚言行不妥，这时候见吴孚大有悔改之意，不由就接着说道：“吴大人既然这么说，我当然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我知道，我们现在身处之处，各种阻力、非议一定是会有的，可是我也只能把它作为修行之中的‘逆缘’，逆缘也是缘，无非是另外一种意义的修行而已，所以我也断然没有知难而退的道理。”
吴孚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学问好的，不过听邱处机“顺缘”“逆缘”的这么一说，一时却有些糊涂，但是仍然耐着性子听下去，想看看邱处机到底想说什么。
“吴大人，我说这么多，也无非是因为自从来到京城，我和吴大人朝夕相处，是接触最为密切的人，所以想先从吴大人这里减弱一些阻力，这样大家相处起来会更为融洽，做起事来也会更顺手。”
听邱处机说到这里，吴孚点了点头：“邱真人您说得对，说实话，我这也是头一次和道士打交道，怎么都觉得很多地方不顺畅。不过，我本来就是听从皇上的旨意来伺候您的，所以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邱真人您能想到这么多，实在是有先见之明，也未尝不是我的福气！”
听吴孚说到“伺候”二字，邱处机摇了摇头：“吴大人客气了，贫道怎么敢劳烦吴大人伺候？”
邱处机只是客气了这么一句，就又马上转到正题上来：“吴大人想过没有，皇上为什么会身体虚弱？”
“这，我又不是郎中，我怎么知道啊？”吴孚听邱处机问他，先是一愣，接着随口说道，想了想又说道：“哦，我想起来了，道长您之前说过，似乎是，是什么纵欲太过……”
“不错。人身所倚无非精气神而已，这精气神人本来先天具备，只是后天损耗，所以需要时时加以注意保养。如今皇上一是上了年纪，二来却是身体损耗太过，这时如果不从源头上去节制，身体如何能够恢复健康呢？”邱处机不理会吴孚脸上略显的尴尬，只管抽丝剥茧地为吴孚解说。
“就算是三四十岁正当壮年的人，仍然需要节制以养体内之精，保养元和，何况皇上已年届六十？就是从此时开始节制尤恐不及，更何况丝毫不加节制呢？可是吴大人却一再阻止我，不让我说出规劝的话来。如果不从源头上节制，皇上的病再吃多少药物调补都是徒劳的！无异于杯水车薪，收效甚微！”说到这里，邱处机看着吴孚，虽然没有再说责怪的话，可是目光里却少不了这层意思。
“这，这，我哪知道这个道理啊！”吴孚看邱处机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不由说道：“我只知道，邱真人您如果说话太直，难免得罪了皇上和娘娘，那咱们官职低微，恐怕吃罪不起啊！”
“吴大人，俺邱处机向来直爽，说出来的话只期待对别人有益，却从来没考虑过得罪不得罪别人！就像病人，你为他们开药，难道还怕这药苦着他们吗？”邱处机说道。
“可，可是……”吴孚听着邱处机的话句句在理，可是这官场之道他心里明白，此时要让他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讲个明白，他却又不好开口。
如果对方是个像他这样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人，这道理当然是彼此心有灵犀、不需要多说的。可是对方偏偏是个道士，如果只是个小道士，让他只管跟随自己，就像这样处世也还好劝说，可是偏偏对方还是众所周知、道德高深的道士，这又怎么能让对方遵从自己的处世哲学呢？
吴孚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难题！他皱着眉头沉吟半晌，一时不敢说话。
他想：“我当小官当了这么多年，对上面唯唯诺诺惯了，在上司面前一向是一句硬话都不敢说的，要是让我像邱真人这样直言，恐怕借给我几个胆子都不敢！难道是我错了吗？”
吴孚这样想着，不由看着前方呆呆发愣，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邱处机看吴孚束手无策的样子，不由说道：“吴大人，你不让我逆着皇上的意思去劝他，那你就好像那辆马车上装载的石头一样，只会徒然增加马车冲向悬崖的危险！你本来是不希望马车冲下悬崖的，可是你用出的力量却是把马车推向悬崖的，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其实邱处机看这件事情很明白，只是不好意思直接点明吴孚是“私”字作祟，他只想着讨好皇上，却没想到把皇上置于什么样的境地。
人之为私，道之为公，天下人只为自己的本来就很多，又何止吴孚一个呢！
吴孚从来没想过这么多，不过现在听邱处机这么一分析，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他不由想道：“原以为道人心思单纯，可是这邱真人却心思缜密，实在是比我高了许多！”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再说什么都像狡辩似的，只得闭住了嘴，听邱处机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不想接什么法醮的事！如今吴大人把这事接了下来，别的事也都还不太要紧，可是这法醮事体极大，尤其禁忌严格，又岂是我们能够随意更改的？皇上不能严格遵守禁忌，怎么入得了道场？”邱处机说道。
“那，那我不是怕惹恼了皇上嘛！”吴孚抖着袖子说道，心想：“皇威有多大，您老人家是没见识过！现在皇上把您当神仙一样捧着，您只管放开了说话，可是我这为人臣子的，真怕有些话担不起啊！”
吴孚这样为难半天，终于说道：“邱真人，我也不是不通事理的人，知道您老人家是真心为了别人好，说的话也是句句在理，现在规劝皇上更是实心实意为了他好，可是以后您再劝的时候，能挑个我不在场的时间吗？”想了半天，他给自己想出这样一个辙来。
邱处机看着吴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也未尝不可。”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吴孚今天说出去的话又应该怎么收回来呢？皇上不严格守禁忌肯定是不行的。邱处机一时很为难。
邱处机背着手慢慢向前走着，吴孚小心翼翼地陪在旁边。
吴孚听邱处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看这世上为官之道，倒实在不如俺这做道士的自在！”
“谁说不是呢！”吴孚习惯地应和道，想想却又说道：“不过做道士实在太过清苦，我可是受不了的！倒还是在这官场中更自在些！”
“哈哈哈！”邱处机听吴孚说得别扭，不由大笑起来。
吴孚听着邱处机这笑声，只觉得十分爽朗，自己倒真是从来都没有这样痛快地笑过，一时觉得这道士虽然有很多做法都和自己大不相同，不过却很好相处，并不需要自己像以前和上级或者下属打交道时那样瞻前顾后。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吴孚每天忙着和福王、王牟到京城各处寻找合适的地方建道庵。福王对京城各地都非常熟悉，所以很快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地址，地址在皇宫稍微往北一些的地方，坐轿子大概半个时辰就到了。
福王做事一向周详，他考虑到道庵建好后首先就要举办万春节醮事，以后皇上或者是皇亲贵族都免不了来这里，所以在预算方面大笔一挥，先拨下了上万两银子，又派了管家于亮跟着吴孚和王牟张罗工匠、材料等一应事务。
福王在京城关系多，于亮又是个手脚麻利、嘴好使会办事的，王牟虽然应了皇上的差来管这件事，不过并不大多嘴。吴孚负责沟通邱处机这边对宫观建设的想法，几方面共谋合力，没用多长时间这座敕建道庵就初具规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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