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尘埃——慈母多败儿：从薛姨妈与薛蟠的关系看家庭教育问题

作者：王越

《红楼梦》刻画了众多人物形象。薛蟠其实并非主角，但却一直受到广泛的关注。他是曹雪芹笔下一个典型的富二代公子哥形象。书中他一出场就因为争甄英莲而打死了冯渊，然后竟像没事儿一样带着母亲和妹妹上京去了。纨绔形象跃然纸上。这样的出场，让读者很难对其产生喜欢。这其实源自著名的“首因效应”。首因效应是由美国心理学家洛钦斯提出的，也叫首次效应、优先效应或第一印象效应，指交往双方形成的第一次印象对今后交往关系的影响，也即是“先入为主”带来的效果。虽然这些第一印象并非总是正确的，但却是最鲜明、最牢固的，并且决定着以后双方交往的进程。自此，薛蟠仗势欺人，视人命如草芥的邪恶形象就留在了广大读者的心中。

而薛蟠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行事作风，我认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其母薛姨妈对其的过度溺爱。薛姨妈在《红楼梦》中出场时已是不惑之年，是一个带着一双儿女独自支撑门户的寡妇形象，她出身于名门望族，又嫁入了“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豪商巨贾之家，本应过着阔太太的生活，但因夫君早丧，支撑家业的重担落在了她一人身上，其中的艰辛难以言喻。她以“慈”著称，对自己的孩子以及贾府中的小辈都十分宠爱。

薛姨妈对于孩子的宠爱其实是她人性中的闪光点。他不仅仅宠爱自己的孩子——薛蟠和薛宝钗，对于宝玉和黛玉也是十分疼爱。宝玉去看望宝钗的时候，她会一把就拉住宝玉抱进怀里，还给宝玉安排宝玉爱吃的东西。放鞭炮的时候，她会搂着湘云和黛玉。

纵是敏感多疑如黛玉也愿意接受薛姨妈，并认她当自己的干妈，说明在贾府寄人篱下、孤苦无依的黛玉是真的从薛姨妈的身上感受到了母爱的温暖，以上种种也能反映出薛姨妈对孩子们的爱是出于真心，并非惺惺作态。

但这份宠爱，时为蜜糖，时为砒霜。薛姨妈对于子女的培养一直比较宽松，对于自己的儿子薛蟠，或是怜其幼年丧父，因而对其过度宠爱，纵容其在外为所欲为，久而久之，薛蟠便越来越嚣张跋扈。原著中，夏金桂曾说道：“谁让你们当初三求四告的去我们家求亲？只怪你们瞎了眼。如今，金的银的也抬来了，略有个鼻子眼睛的也霸占了，就嫌我碍眼了。你们要么就留下秋菱，把我赶出去！谁不知道你们薛家有钱，动不动就拿钱垫补人，又有一门子好亲戚辖制着别人，不趁早还等什么？”

这段话中的“谁不知道你们薛家有钱，动不动就拿钱垫补人，又有一门子好亲戚辖制着别人，不趁早还等什么”指的就是当初薛蟠打死冯渊，薛家拿钱了事。由此可见，当薛蟠犯了事之后，薛姨妈的第一反应不是教育这个有问题的儿子，而是帮儿子平息事端，这无疑是在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在原著第三十三回中，宝玉挨打，薛蟠背锅，原著中提到:“薛姨妈很不自在。心里暗暗埋怨薛蟠。她一见薛蟠问宝玉被打的情形，就咬牙切齿地大骂：‘不知好歹的东西，都是你闹的，你还有脸来问！’以致宝钗在旁劝‘妈且别和哥哥叫喊，消消停停的，就有个青红皂白了’，可以看出薛姨妈已经很生气了，但薛蟠还是一句接一句地顶撞。虽然是个冤假错案，但类似的情况发生在王夫人和宝玉母子身上，宝玉断是不敢说话的。晴雯之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也足可见，薛姨妈平日里对薛蟠的溺爱的夸张程度，让在那个无比重视孝道的时代中成长的薛蟠甚至敢顶撞母亲。

第四十七回中，薛蟠被柳湘莲暴打。原著中薛姨妈得知此事后的反应是:“又是心疼，又是发恨，骂一回薛蟠，又骂一回柳湘莲，意欲告诉王夫人，遣人寻拿柳湘莲。”明明是薛蟠觊觎柳湘莲而造成的难堪局面，薛姨妈却要“动用人脉”给柳湘莲定罪。溺爱孩子的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而这样的教育方式却造就了她一双儿女的个性走到了两个极端，薛蟠因为缺乏管束，变得胡作非为，甚至闹出了人命官司，而薛宝钗则在这种环境下，出落成饱读诗书的极富才情的女子。这一对兄妹的天差地别究其原因我认为是源于他们幼时所受教导不同，父母关爱的侧重点不同。原著中曾提到：“宝钗，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当日有他父亲在日，酷爱此女，令其读书识字，较之乃兄竟高过十倍．”可见宝钗天资聪颖，深得其父看重。薛父去世后，虽有薛母对他们过度宠爱，但宝钗在薛父的培养下，性情中很多方面已然定型，不像薛蟠，父亲在世时就已不学无术，父亲离世，母亲又过分宠爱，他就变得无法无天了。

在当今社会，类似“薛姨妈式育儿”的情况比比皆是。近些年，优生少育的独生子越来越多。溺爱孩子的现象非常普遍。一个孩子往往成为一家人的中心，被家长们过分溺爱。爱孩子是没有错的，但是过度的爱很可能会变成溺爱，溺爱其实属于家长对子女一种畸形的爱，也是一种失去理智，直接影响儿童身心健康发展的爱。会让孩子产生自我中心化倾向、失去独立自主能力、抗压能力差、形成不良习惯等，总而言之，可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

清代的王永彬在他的《围炉夜话》一书中曾提到：“教子勿溺爱，子堕莫弃绝。”即当子弟的天性还没有受到社会风气的影响而变坏时，教育培养容易发生作用，那么就按照孔子“爱之能勿劳乎”的方式去教导他，不要溺爱而助长了他自我放纵的心。综上，“薛姨妈式育儿”是万万不可取的，父母之爱子，则应为之计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