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首页 > 网易号 > 正文 申请入驻

李宗仁回国后,毛泽东在中南海接见,笑称:你上贼船了

0
分享至

#头条创作挑战赛#

位于美国东海岸地理位置十分优越的新泽西州,夹在纽约和费城两个大城市之间,是美国最小的州之一。

乘车行驶在该州的公路上,触目入眼的最显著的特征就是高楼林立的拥挤的城市和工业废料堆集场;

在它的西北部,也有风景优美宜人的地方,森林,农庄,小镇,以及阿巴拉契亚山脉丘陵地带从未受到破坏的美景。

新泽西州一向是各色移民聚居的地方,早来的是荷兰人、英国人、芬兰和瑞典人,后来又迁来了爱尔兰人、波兰人、俄国犹太人和中国人。

在本世纪五十年代时,在新泽西的道路纵横、绿草如茵的乡野里,有两幢相隔不远、都带花园的小楼,各居住着一位从远洋外迁来的老人。


一个白皮肤的老人老态龙钟,每日每早手提喷壶浇花育草的,就是俄国资产阶级最后一个统治者——克伦斯基;

另一个黄皮肤老人矮墩壮实,身穿运动服常在楼前练两下中国369功夫的,就是中国大陆上末代总统——李宗仁。

他俩相邻而居,却并不往来,这真是历史特地的安排,让世界上最大两个国家被革命推翻而流亡海外的统治者,落得一个似乎命运共同的结局。

可是,李宗仁是李宗仁,他不愿意象克伦斯基一样以终老海外为结局,将骨头埋葬在亚巴拉契亚山下的泥土里,而是想使他的晚年在历史上又添了波澜起伏的一章。

当1949年新中国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举行开国大典的时候,在广州中华路迎宾馆李宗仁官邸的办公室里,美国造的电子管收音机正在播放着中共电台的实况转播。

新中国的第一阵礼炮的轰鸣声,从喇叭里传出来,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在场的四个人:李宗仁、白崇禧、程思远和总统府秘书长邱昌渭,都坐着沉默不言。


礼炮过后,听见了毛泽东那湖南口音很重却充满了自信心与自豪感的声音,也听见了震耳欲聋的群众欢呼声和雄壮的义勇军进行曲。另一个富有生气的政府诞生了。

广播结束后,这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心情是沉重而酸涩的,还是没有人说话。越沉默,越使人感到沉重。李宗仁终于开口了。他脸色阴沉,语气平缓地说:

“我上台当代总统,是为了乞求和平而当的。可是,蒋介石他下了台却不甘寂寞,在幕后操纵、把持一切,我不能按自己的意志去签订和约,这个代总统当得多窝囊!”

李宗仁悲叹不已地在总结他九个多月的代总统生涯,他继续说:

“和谈破裂,解放军势如破竹,不久就渡江了。我们在广州的日子也不会太长了。我们陷入.今天这样可悲的境地,完全是蒋介石一手造成的!”

广州已不是长久立足之地,他们将何去何从?留在此处,去当中共政府的子民;还是去蒋介石已经经营布置好的台湾岛呢?


白崇禧因为最近已被蒋介石拉了一把,灌了甜言蜜语,就对李宗仁说:“德公,去台湾怎么样?”

李宗仁听了,勃然大怒,一拍桌子,说:“王八蛋才去台湾!”

他见在座的人都不再作声,便说:“我和老蒋已经决裂了!

今天上午,我到东山梅花村去见了蒋介石,我怒冲冲当面历数了他的种种错误。我算是给他算了一次总帐!”

李宗仁停了半晌,又说:“我之所以不留任何余地,就是准备决裂而去了。好了,这是我今生今世最后一次指责他了,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李宗仁和蒋介石决裂了!他知道,他要去台湾的话,无异于自投罗网,成为“张汉卿(张学良)第二”。他又失去了跟中共讲和的宝贵机会,他只好漂泊国外。

广州解放,他又经过一番转折,飞往重庆又经昆明、南宁,于十一月二十日到了香港。


他让亲信程思远早一天到香港为他安排一切。他在香港住进太和医院。

十二月五日,包了泛亚航空公司的飞机飞往美国治病。他于十二月七日飞抵纽约,住进世界有名的长老会医院。

他赴美医治胃溃疡,原以二个月为期。这期间大陆形势发展很快,云南卢汉起义,接着四川刘文辉亦宣布起义,使蒋介石欲迁都西昌成为不可能,而改迁都台北。

蒋介石并于一九五零年三月一日在台北自行宣布“复职”。李宗仁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在美国作长期的居留。

初到美国之时,还有一种坐观大局变化,以图东山再起的想法。尽管他到美国来在公开场合都着重声明来美决非寻求援助,其实是用“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而已。

本来李宗仁的胃病,已是多年来的老毛病了,即使出任代总统以来,政务繁忙、生活颠簸而使病情加重一些,在香港也是完全可以解决问题的,大可不必远渡重洋来纽约治病。


甘介侯

李宗仁在长老会医院住下之后,即由他的外交顾问甘介侯去美国国务院进行了一系列的活动。他对美国总统杜鲁门是寄予希望的。

可杜鲁门总统虽然于蒋介石宣布“复职”的第二天,即三月二日在白宫设了一顿午宴招待李宗仁,但未涉及任何具体问题,既没有提及给予任何经济援助。

李宗仁只好于当日悻悻然地认华盛顿回到纽约,作一个在海外飘泊而无可归宿的人士,在美国定居下来。

跟他去美国的人员,除了他的亲属外,其余所带去的随员,只好遣散各自谋生去了。

李宗仁病愈出院后,先是在纽约市郊的里弗德尔租房子住,后来又嫌房租太贵,就到新泽西的恩格沃德o克里弗斯买了一幢房子住。

李宗仁有两个儿子,长子李幼邻为大夫人李秀文所生,早年已定居美国,娶了美国人为妻并生有子嗣,在美国从事商业;


次子李志圣,为郭德洁所抱养,在李宗仁身边抚养大,到美国任公司的从业员,娶华人之女,也已安家落户。

两个儿子都各自独立,均不在李、郭身边。儿孙们也只有周末才来看望,平日屋里该是颇为落寞的。

偶尔有客人来访,无非是流落到美国的李的部属或是甘介侯到哥伦比亚大学任教后拉拢来的中外教授。

当时,台湾去美国的人很多,但都因要避嫌,不敢登门拜访。

使他感到十分惆怅的是那些当年在国内结识的美国人。他担任第五战区司令长官、北平行辕主任、副总统、代总统时,曾经接待过不少美国上层人物、高级官员。

可是这些人,有的还是常与他当年同桌共餐的美国人,却并不来拜访他,哪怕是随便看一下也好。


在美国这个国家里,就只认钱。有了钱就有了一切。李宗仁却并不富有,他在中国政治舞台上有权那些年月,顶多是在桂林市和临桂县乡下修了公馆或者别墅,并没有积下什么钱。

据说,抗战胜利后在北平行辕当主任期间搞了一些钱,也大都赔在竞选副总统的活动中去了。

这次来美国的费用,来源有两项。一项是黄旭初主席让广西财政厅长韦贽唐支付了一笔外汇;

另一项由财政部长刘航琛以总统李宗仁的名义向美国银行拨汇二十万美元,这笔钱只有李个人才能支取。

以后国民党监察院还为此事,对李进行弹劾,法院还传讯了刘航琛进行调查,因当事人不在场,只能不了了之。

如此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李宗仁曾与郭德洁商量做生意。曾经让长子幼邻代他做点生意,但将本蚀得精光。


刘琛航

为了赚钱,李宗仁还做过两次生意,一是买卖股票,一是投资旅馆。股票碰到1957年美国经济危机,亏得一塌糊涂‘;投资旅馆,股本被合作伙伴骗走,这两大打击使李宗仁很伤心。

李宗仁在美国的生活是清苦的。幸亏郭德洁是穷苦岀身,能勤俭持家。开始还有一个保姆帮忙,后来连保姆也不要了。家务杂事都要郭德洁自己操持。

好在她也操持惯了,象抗战时在桂林她骑着自行车上街买菜一样,在新泽西,她亦自己驾驶着一辆黑色大众林肯车去釆买食品货物。

平时吃得很节省,烧一个菜、一锅饭,吃它几天;碰到有稀客或是周末才加一点菜改善伙食。

用郭德洁的话来说:“他做了一世的官,但从不作经济上的打算,这几年还靠我的积蓄来贴补家用。这世界多势利呀!没有钱,空有名有什么用!”

空闲寂寞的日子怎么打发?常打麻将。在桂林的时候,桂系官员们的太太常聚在一起打麻将,而郭德洁自鸣清高从不打牌,在美国也乐此不疲了。


李宗仁一上了牌桌就不想下桌,当他大输时,一定要打个通宵,希望翻本。他往往十打九输,常自我安慰说:“我打仗常胜,怎么打牌常输呢?”

除了打牌,郭德洁就学画国画,还专门请了一个国画老师汪亚尘上门教画。

而李宗仁整天就泡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杂志,特别要看有关大陆的新闻,渴望知道中国的现状,因而他自嘲过的是“厅长生涯”,“厅”者,客厅之厅也。

有时郭德洁找一些武侠小说来看,他不以为然地嘀咕:“看那种无聊的小说做什么?应该看这些新闻报纸,这是有益的东西。”

有一次,黄纫秋来打牌,李宗仁指着报纸上的大陆新闻说:“你看,共产党真正了不起,这几年不但建设了许多公路,还开发了许多矿产,这是广西的新闻,他们又发现了银矿,我们广西不错的呀!”

黄纫秋跟他开玩笑:“可惜你主持广西那许多年,什么矿都不挖,老是要我们节衣缩食吃苦头,若是早挖出来,不是不会闹穷么?”


李宗仁的牌友黄纫秋是桂系大将许高阳的妻子

他面孔一板,说:“那时我们被中央包围,时时都要提防,既没有钱,也没有人才和时间去挖矿呀!现在好歹共产党去挖,反正是国家的东西,他们去挖也一样呵!”

一九五五年春,在印度尼西亚的万隆举行了举世瞩目的亚非万隆会议,他注意到周恩来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代表在这次国际会议上为中国人赢得了声誉。

他特别注意到周恩来在四月二十三日的一次八国午宴上发表的关于台湾问题的声明:“台湾是中国的领土,中国人民解放台湾是中国的内政问题。”

他看了深感兴奋,以为台湾问题必须解决,周恩来在万隆会议的声明,为解决台湾问题指岀了正确的途径,凡属爱国之士,均应竭诚拥护,并为促其实现而共同努力。

据程思远先生说,他为此专门写信给在香港的程,嘱其同海外爱国人士交换意见,替他淮备一个文件,以便在适当的时候发表。

他很快就提出了《对台湾问题的建议》,认为解决台湾问题有甲、乙两案可循:


甲案:恢复国共和谈,中国人解决中国事,可能得一和平折衷方案。

乙案:美国承认台湾为中国的一部分,但目前暂划为自治区,双方宣布不设防,美国撤退第七舰队,使成为纯粹的中国内政问题,如此则战争危机可免。

时日推移,大陆和台湾内部彼此敌视的态度减轻,则真正解决便可实现了。

流落在新泽西的这位失意老人的这份关于解决台湾问题的建议,一经发岀,在海内外引起了十分强烈的反应。

在台湾的某些人士严厉地谴责他在“为席卷大陆的共匪张目”,在香港一些与他共过事的人说他“年岁高而糊涂了”。

可是,当他的建议在北京被新华社编入供中共高级领导人参阅的内参电讯稿,而送到中南海的西花厅的时候,机敏睿智的国务院总理周恩来一看到它,就敏锐地意识到:


这是从一九四九年国共北平和谈破裂以来,李宗仁先生在政治立场上的一个重大转变;

在李宗仁在美国提岀《对台湾问题的具体建议》而引起各方强烈反应之后,有一天,有一位朋友在香港去看望寓居其地的程思远先生,目的在于了解李宗仁的思想转变过程。

又一次,在谈话中,这位熟人突然问程思远:“如果你被邀请到北京去谈谈,是否还需要请示德公?”

当时程思远已在香港居住了六个年头了,他曾经参与过南“第三势力”运动销声匿迹了,又意识到,从长远看,去台湾也没有什么前途的;

而新中国欣欣向荣、百废俱兴的新风貌经常传至香港,令人向往。他想,作为一个中国人,不能永远漂泊异乡,总有一天要回到生身祖国的怀抱的。


程思远是广西宾阳县一个农民的儿子,读了几年私塾后就在家种地。

一九二六年,他在家乡的街头发现了一张告示。告示上写着李宗仁率领的国民革命军第七军独立团要通过考试招兵。

他的字写得不错,也学过一些公文程式,当时就考上了个上士文书,马上就发军装,说是即刻岀发。

那时他才十八岁,连老母亲告别的眼泪都没见着,就趴在桌子上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跟北阀军出发了。

他从此在军中闯荡。四年之后,他二十二岁时,个子长成了,人也英俊了,又写得一手好字,作得一手漂亮文章,而为李宗仁所赏识选作秘书。

一九三四年,又送他出国到意大利罗马大学学习政治经济,抗战爆发后回国。


程思远和李宗仁重游漓江

他此后在政坛上颇为顺利,一九四七年,还成为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常务委员。他一直作为李宗仁的亲信和智囊人物,服务左右。

李宗仁飞往美国之后,把他留在香港,实际上是作为李同祖国联系的桥梁。

因而,当这位有北方消息的朋友问及他被邀访北京需不需请示李宗仁时,他流露出有返回祖国的意向,答道:“我看不必吧,来往交换意见需要很长的时间。”

又过了一段时候,他的一位同乡陪同香港《文汇报》副总编辑金尧如到维多利亚海北部海湾的山村来拜访,他与家人正在那儿过着悠游的生活。

金尧如告诉他:“我们接到北京长途电话,李济深先生请你去北京谈谈。这次北上,第一,绝对保密第二,来去自由。”并问他有什么要求?

他说:“没有什么要求,但容许我有二十四小时的考虑时间。”


李济深

第二天,他和金尧如相约在太子道一家咖啡馆见面。他作出了愿去北京的答复。

当时约定:第一,不办回国手续;第二,不带行李。

这天午夜,他就由一位陌生人领路,乘船岀发,经过水陆交通和大小城镇,于次日即四月二十五日下午到达他已阔别六年的广州。

四月二十八日,他回到首都北京。他见到了不少老熟人和老朋友。

更使他兴奋不已的,他看到中共刚刚接管政权六年,国家确实已经获得新生,国民党统治时期那种阴沉萧条的景象,已被人民安居乐业、百业兴旺而充满生机的新气象所代替。

大家在谈论今年胜利完成了第一个五年计划,又开始实现农业发展纲要四十条。

他来到北京那几天,真是捷报频传:新中国建设的第一座大型水电站官厅水电站全部投入生产,治理淮河的骨干工程梅山水库拦河大坝胜利建成,这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连拱坝。


他作为一个昔日挺有抱负的国民党人,在新中国的成就面前,不能不佩服共产党人。

他这次到北京是处于保密状况之中,一般不在公开的场合岀现.只是会见该见的熟人与朋友,还在京参观游览。人们称他是“神秘的香港客人”。

五月十二日中午,周恩来在中南海紫光阁设午宴招待程思远,参加的有李济深、张治中、邵力子、黄绍竑、刘斐、屈武、余心清、刘仲容、刘仲华和李克农、罗青长等人。

饭前,周恩来同程思远进行了轻松、愉快的谈话。从中国革命和建设、国共两次合作谈到现在国家对国民党人的希望。

最后,周恩来谈到了李宗仁,说:“李宗仁先生去年主张台湾问题由中国人自己协商解决。我看了很高兴。”

“这是李先生在海外心怀祖国的表现。请你向李先生转达,我们欢迎李先生在他认为方便的时候回来看看。”


程思远内心十分高兴,当即表示愿为此而努力。

周恩来接见之后,程思远即怀着兴奋的心情回到香港。他花了好几个晚上,把回国的经历、感受和周恩来要他转达给李宗仁及海外人士的话,写了一封长信。

因为篇幅太长,他分装了几个信封,寄给远在美国的李宗仁。李宗仁回信批评他,说他北京之行,事关重大,事先应同他充分商量。

事实上,程思远觉得事先不能同他商量,因为时间来不及;同时也考虑到,先去信商量的话,李不同意怎么办?岂不是进退两难,所以他不如做了再说。

一九五九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十周年。海外组织了一个庞大的代表团回国参加庆祝活动,程思远也被邀参加。

据说,他的名字是在代表团组成后由于接到一个长途电话才临时加上去的。


他这次上京,是属于以公开身份前往的。在参加了庆典后又随团赴东北参观。

他随代表团回京后,十月二十五日下午三时,周恩来总理在中南海紫光阁接见了他,在座的有张治中、邵力子、罗青长和童小鹏。

他汇报了参观东北的观感和李宗仁先生近几年来的动态。周恩来说:

“李德邻先生岀于爱国热诚,要向国家贡献一些文物,政府表示赞赏。至于他有落叶归根的意愿,当前他回国的时机尚未成熟。在适当的时候希望他先到欧洲同你谈谈,然后作决定。”

十一月初,程思远回到香港,又写信将此行经过告诉李宗仁。看到信后,李宗仁百感交集。

李宗仁在考虑回国的问题上,心理是有矛盾的。他每读到有关新中国成就的新闻时,就兴高采烈地说:


我们革命了三十几年,没有把中国搞好,现在中共十几年就把中国变成了强国,真是了不起呀!

有人曾问他:近来谣传中共对你作统战,要你回国呢!李说:我回去作什么?中共才不要我这个腐化分子呢!一会儿他又反问:你看我是否应该回国?

抱着试探的态度,他让程思远给周总理带话,希望能将手头上收藏的画作上交给国家。

李宗仁本来是打了台儿庄胜仗而闻名于世的武将,论学历只是毕业于广西陆军小学,但他却喜欢结交文人。

在国内,李四光、章士钊等人都和他交往甚笃。在美国,也喜欢一些知名学者上门聊天。

他的生涯本来与艺术无缘,他这个艺坛的门外汉,却结识了不少有名的书画家,例如徐悲鸿、齐白石、黄宾虹等,都是他的好友。


徐悲鸿

抗战前他在广西主政,就把徐悲鸿作为上宾请到南宁、桂林;抗战期间,还在阳朔买了一幢房子供徐悲鸿作画,现在被辟为徐悲鸿纪念馆。

他在北平担任行辕主任,每两星期邀请教授学者聚会一次,与大家相处甚欢。

当时八十高龄的老画家齐白石无法买到米、煤而来找他;他别无善策,就在行辕人员配额中拨出一些奉送给齐老。

徐悲鸿也经常是北平北长街八十一号李公馆的座上客。他收藏的徐悲鸿和齐白石的作品很多,其中好些都是这些大师的精品。

他不但收藏有徐悲鸿的马,还有苍鹰及桂林山水等,徐悲鸿还为他和郭德洁写生素描。

他除了藏有齐白石的虾、蟹、鸟、虫、花卉,还有两幅齐白石很少画的山水,属于名贵的珍品。


他岀国赴美时,连同以前收藏的文征明、郑板桥、何绍基等人的书画和后来收藏的齐白石、徐悲鸿的名作,全部都带走了。

当程思远告诉他,周恩来对他将藏画献给祖国的想法十分赞赏时,隔了不久,他真的托人把在纽约的藏画运送回北京。

在收到这批藏画后,周恩来讲:“李先生的藏画,有些是真的,有些是贋品。但政府体念李先生的爱国热忱,将送他一笔赴欧洲的旅费以壮行色。”

周恩来让程思远先转交李宗仁二十万美金现钞,设法交到李的手上,不要经过银行,也不要经过外人。

一九六三年十二月中旬,李宗仁赴苏黎世,名义上是探亲,来苏黎世探望郭德洁的一个在这儿开饭馆的堂弟郭德风。实际上,李宗仁是在苏黎世等候程思远从香港过来会面。

这次会见,是按周恩来的提议进行的,周恩来希望在他方便时到欧洲走一走,然后,一定要回到美国去。


他这次欧洲之行的具体计划,是由上次郭德洁去香港探亲时与程思远商量好的。他到苏黎世之后,住在天堂广场Savoy饭店,俨然象一个旅游者的样子。

在郭德风陪同下,游览了风光秀丽的苏黎世湖,还观赏了被称为瑞士的“华尔街”的苏黎世班霍夫大街。

当郭德风给他介绍这条街金融大厦鳞次栉比,集中了国内外二百多家银行,黄金交易量居世界第一;他“哦、哦”地应着,心里却在盼望程思远早日到来。

圣诞节前一个星期,程思远飞抵苏黎世。程先生在飞来欧洲之前,于一九六三年十一月十四日回到北京,向周恩来请示。

十五日深夜,周恩来在中南海紫光阁接见程,嘱咐了一番向李宗仁转达的话。

周恩来怕程忘记,还要他一再复述。程思远带着周恩来总理的使命,到苏黎世下了飞机,直接乘车到天堂广场Savoy饭店去找李宗仁。


苏黎世

两人久别重逢,见面的时候,你望我,我望你,感慨万分,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不知从何说起。

程思远觉得眼前的德公,头秃了一些,两鬓皆白,但精神很好;程思远不知说什么,只说道:“德公,你……好吧!我们从香港一别,有整整十四个年头没见面了。”

李宗仁说:“这不终于见了面。想不到是在远离家乡的异国相见。”

程思远说:“周恩来总理嘱咐我向你问候,关于德公回祖国的问题,他有‘四可’的意见,要我转达给你。”

第一,李先生可以回来在祖国定居;第二,可以回来,也可以再去美国;第三,可以在欧洲暂住一个时期再定行止;第四,回来以后可以再岀去,如果还愿意回来,可以再回来。”

“总之,来去自由,不加拘束。周总理还希望你这次务必按时回美国。”

李宗仁听完就说:“我只要‘一可’,回到祖国定居,安度晚年。”


十二月二十二日,李宗仁和程思远分了手,各自乘班机离开了苏黎世。程思远回到香港,立即把同李宗仁会见的经过,写信报告了周恩来。

李宗仁回到纽约,下飞机时对亲友们说:“好险!几乎赶不及回来过圣诞节了!”

一九六四年十月十六日,我国西部罗布泊地区轰然一声巨响,极大地震撼了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地球。

中国爆炸了一颗原子弹,成功地进行了第一次核试验。当时世界各国,不能不对中国刮目相看。即使政治信仰各不相同的海外华人,都共同感到欢欣鼓舞.扬眉吐气;

大家起码都有一点共同的感受:中华民族任人凌辱、任人宰割的年代,已经随着西部高原上的巨型蘑菇云升起而一去不复返了!

这朵蘑菇云至少促使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上居住着的两个政治家,先后釆取了使他俩轰动世界的政治行动。


它使一位尚未登上美国总统舞台的共和党人尼克松,立即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美国《外交季刊》上惊呼:“不能把愤怒而伟大的中国人民长期隔绝在世界大家庭之外!”

尼克松一旦担任了美国总统,即着手布置打开中国之门的重大外交行动。

它使另一位已经从中国政坛退休而流亡到新泽西州寓居的国民党代总统李宗仁,加速实施他回归祖国的计划。

一九六五年二月十二日,李宗仁先生在美国《先驱论坛报》上发表了一封公开信,劝告美国政府不要再沿着错误的政策走下去,应该仿效戴高乐的法国政府,迅速调整对华政策。

李宗仁这封公开信,震动了台湾蒋介石政权,并在海外激起强烈反应;使美国舆论界要求与人民中国关系正常化的呼声,益发响亮。

这年三月份,李宗仁给程思远写信,表示急于参加祖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不愿在美国再碌碌无为地虚度残年。


程思远立刻把他这个愿望,汇报给周恩来。周恩来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果断地作岀决定:李宗仁先生多年的宿愿,可以如愿以偿了。

李宗仁接到程思远传来的回音之后,立即开始按预先商定好的计划,行动起来。

一九六五年四月二十二日,李宗仁到纽约郊区纽华克城移民局申请办理岀境旅游签证,说要去欧洲小住,为期约三个月。

移民局知道他一九六三年去过欧洲旅行,并且在圣诞节前赶回美国;因此,六天之后,就给他办好了签证手续。

他得到签证之后,才体会到周恩来的深谋远虑与周到细致,怪不得周恩来要嘱咐他事先去一次欧洲旅行,并要他一定按时回美国。

六月十三日,李宗仁只身飞往欧洲。郭德洁准备在托律师将房产卖掉之后,再赶去欧洲与李会合。


李宗仁没有惊动新泽西的熟人们,而是悄悄地离开纽约。到机场送行的有长子李幼邻、次子李志圣与李业业。

李业业是李宗仁早年在广州所租房屋的房东之子,到美国后常为李宗仁开车。

按计划,他要带志圣回国,在机场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嘱咐幼邻:“我回去了,希望你们也回来看看。”

六月二十三日,郭德洁处理罢善后事宜之后,也飞抵瑞士。

六月二十八日,程思远奉周恩来之命也到了苏黎世迎接。他们还要等候李的次子志圣从美国到来之后才能动身回国。

等了两个星期,还没有李志圣的消息。李宗仁夫妇正打算去洛桑一游,忽接到大陆发来的紧急通知,要他们务必于七月十三日下午二时前离开苏黎世。


事后得知,李宗仁所乘的瑞航机才离开弗雷加登机场一小时,就有二位不速之客拿着白崇禧打到日内瓦的电报,匆匆来到苏黎世,指名交给李宗仁。

与此同时,郭德洁的妹夫又带了一笔巨款到了香港,向李宗仁的一个亲信查问他们在苏黎世的住所。

综合各方情况,李宗仁在中东待了几天,又于七月十三日经雅典、贝鲁特而飞抵巴基斯坦的卡拉奇。

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丁国铉早已接到了北京方面的通知,所以大使以下的外交人员和卡拉奇市的代表及其保卫人员,均到机场照料招待。

我国与巴基斯坦保持着十分友好的关系。巴基斯坦总统阿尤布o汗于三月间访问了我国;周恩来总理也于六月间刚刚访问了巴基斯坦。


阿尤布o汗

在巴方的协助下,李宗仁一行在卡拉奇逗留了几天,李宗仁在程思远的协助下,在准备一份《归国声明》。

李宗仁住在大使馆舒适的客房里,望着窗外清真寺那耸立的宣礼塔,想到北边喜玛拉雅山那边就是自己的祖国,他真象伊斯兰教徒到清真寺朝拜一样,在宁静中充满着虔诚与激动。

他拿起桌上的“中华牌”香烟,久久地凝视着红烟盒上的华表,心里涌上了暖流;他点上一支烟吸了第一口,觉得香味沁人心脾。

一九六五年北京的夏天来得特别早,刚进入七月没到大暑,

怕热的北京市民有的已经到四合院里或是人行道上搭床纳凉入睡了。

七月十号左右,北京的学校陆陆续续地放暑假了。有条件或是有相当职位的人们,纷纷涌向避暑胜地北戴河。


60年代的北戴河

正在人们开始涌向北戴河的时候,七月十三日晚间,周恩来总理接到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的报告,得知李宗仁已到达卡拉奇,便通知邀请一些有关人士到中南海紫光阁便餐。

应邀出席的有人大副委员长张治中、国防委员傅作义,和当年国民党政府到北平的和谈代表团成员章士钊、人大常委邵力子、政协常委刘斐、屈武和政协委员黄绍竑等人。

他们之中好些人正准备出发,要去北戴河避暑。在紫光阁进餐的时候,周恩来宣布了李宗仁即将回来的消息。

周恩来还说,这件事还不到公开的时候,因为在座的诸位是李先生的熟人或者与李有历史上的关系,所以先给大家通气。

还说政府准备举行欢迎仪式,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到飞机场参加欢迎仪式。

经过周恩来做工作之后,好些人决定推迟了去北戴河的时间,准备到机场迎接。


周恩来总理准备专程飞到上海迎接李宗仁,将在上海与李宗仁深刻地交谈后,再公开地在北京举行正式的欢迎仪式。

周恩来更为操心的,是已经平安到达卡拉奇的李宗仁夫妇一行,怎么能够平安地从卡拉奇飞回祖国。

香港的报纸《快报》已经报道了李宗仁将返国的消息,美国《纽约时报》已经证实了李宗仁夫妇飞离了纽约,以三万六千美元的过低价格卖掉了房产。

蒋介石在台湾已经密切注视着李宗仁夫妇与程思远这三个人在卡拉奇神秘地失踪。

他不能不想起十年前,万隆会议召开前夕,中国代表团所租乘印度航空公司的飞机爆炸的惨案。

台湾蒋特当时蓄意谋害他本人,乘飞机在香港启德机场加油时,卷机翼中安放了定时炸弹,致使乘这架飞机飞行的我代表团第一批工作人员全部遇难。


克什米尔公主号残骸

今天,蒋介石对李宗仁的回国恼羞成怒,当然也会采用这种卑劣无耻的暗杀手段。悲剧不能重演,要绝对保证李宗仁先生安全归国!

他为此指示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要取得阿尤布o汗总统的协助。

在阿尤布o汗总统友好的帮助下,巴方在李宗仁夫妇到达卡拉奇机场时,出动了警车驶入停机坪,直接将李宗仁夫妇和程思远接入警车,送到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

在离开卡拉奇时,又将巴基斯坦国际航空公司的一架飞往广州的波音七O七客机的头等舱全部包下,在巴方的严密配合下,于七月十七日深夜,在丁大使的陪同下,登上了客机。

零点三十分,飞机从卡拉奇机场起飞,在夜色中航行,在七月十八日凌晨五点,从云南进入中华人民共和国边境。

上午十一时,飞机飞抵上海虹桥机场。周恩来总理已经和蔼地站在候机室门前迎接;


李先生显得十分激动,连忙快步上前,抱住周恩来。周恩来亲切地说:“你回来了,我们欢迎你!”

李宗仁连声说:“总理你好、总理你好。”

陈毅副总理、叶剑英元帅、中共上海市委书记陈丕显、市长曹荻秋等都站在周恩来身旁对李先生表示欢迎,并一一同李先生握手。李宗仁一行到锦江饭店住下。

十八日下午,周恩来到锦江饭店看望了李宗仁。周恩来告辞后,李宗仁夫妇和程思远专程去看望了叶剑英元帅。

北伐战争时,叶帅在第四军独立团,曾首先从广东进入湖南,与李宗仁指挥的第七军并肩作战,两人晤面,往事历历,如在目前。

当晚,周恩来总理在文化俱乐部设宴招待李宗仁夫妇。陈毅副总理也岀席了。


入席前见面时,陈毅说:“第一次国共合作,国民革命军出师北伐,当时北伐军一共有八个军长。现在李德邻先生回来,我们就有四个军长在祖国大陆了。”

这四个军长是第四军军长李济深,第六军军长程潜,第七军军长李宗仁和第八军军长唐生智。

入席后,有几位解放军三军首长过来向李宗仁敬酒。周恩来在一旁风趣地说:“你们从前是打过仗的啊!现在你回来了,大家欢迎你。”李宗仁添酒回敬,一饮而尽。

七月二十日上午十一时,李宗仁先生一行所乘坐的专机,由上海飞抵北京机场。

他在海外飘零十多载,倦鸟还巢,回到祖国首都;当他走出机舱,看到机场上人头攒攒,在夏日的烈日下,簇拥着场面热烈的欢迎人群。

周恩来率领一大批国家及各部门领导人、民主党派负责人及著名的民主人士;已在舷梯前迎候,他深受触动,真是一腔心事,万感交集,两行热乎乎的老泪忍不住夺眶而岀。


在欢迎的人群中,他是一眼就看到了四十多年的桂系老友黄绍竑。他走到黄绍就身前时,意外地喊出了声:“季宽兄。……”

他俩激动之下,紧紧拥抱在一起。最早新桂系李、白、黄为首,共同统一了广西;以后黄曾投向了蒋;最后,黄作为南京的和谈代表,力劝李宗仁在和平条款上签字。

结果,历史证明了李宗仁错估形势,坐失良机。在他与黄绍竑紧紧拥抱的瞬间,已经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惭愧和悔恨。

还值得一提的,那就是经过周恩来的介绍,李宗仁先生和前来欢迎的爱新觉罗o溥仪先生见了面。

中国封建王朝的末代皇帝与中国最后一任代总统,在新中国人民政府的首任总理的面前,像一对亲兄弟似地握手。

周恩来看着溥仪对李宗仁说:“溥仪先生新生了。你看他五十多岁了,不像吧?”


溥仪望着李宗仁说:“李先生,欢迎你回到我们伟大祖国的怀抱里来。”

李宗仁又和溥仪紧紧地再握了一次手。

在考虑设置李住的公馆的过程中,费了一番苦心。曾经征询李氏夫妇是否愿意回去住北平行辕主任时的北长街八十一号老公馆。他坚决表示绝不回旧居去。

他说:“那个房子很窄小。回到老地方;还会造成人家对我的印象不好。”

后来又找了几处房子,都不理想。后来看中了西总布胡同五十一号。

这里原是为李济深先生兴建的公馆,院内有花园走廊,—幢三层楼房,楼下有宽敞的客厅。李济深已在一九五九年去世,李宗仁和郭德洁住进去后颇为满意。

这样,李宗仁在海外寓居十六年后,在他七十四岁的时候回到北京住下来了。


一九六五年七月二十六日上午,李宗仁一行正在北京东郊参观国棉二厂时,突然接到通知说,毛泽东主席正在中南海等待接见李宗仁。

李宗仁到京后,一直盼望着与毛泽东主席见面,一接到此消息,十分激动,立即前往。

李宗仁一行坐车从新华门入中南海,毛主席在一个游泳池的休息室里等候他们。

李宗仁正沿着游泳池往前走,毛主席便热情地迎上来,同李宗仁和他的夫人亲切地握手,说:“你们回来了,很好,欢迎你们。”

李宗仁一行刚刚坐定,毛主席幽默地以浓重的湖南乡音对李宗仁先生说:“嘿!嘿!德邻先生,你这一次归国,是上贼船了。”

此话一出,弄得李宗仁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措。


毛泽东微微一笑:“台湾当局口口声声叫我们做‘匪’,还叫祖国大陆做‘匪区’,你不是上贼船是什么呢!”

李宗仁哈哈大笑:“是的,我们搭上这一条贼船,已登彼岸。”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

书侃小吏史
书侃小吏史
往事速推,史料未及!
2589文章数 151关注度
往期回顾 全部

专题推荐

永远跟党走

无障碍浏览 进入关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