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钟，告诉我五台山在哪座城市

五台山，几乎是无人不知。但若到五台山的前缀，你也许能说道出怀台镇、五台县，但再往上的地级市忻州，相信大多数人只会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哪儿？

忻州，这座可以说被圣山“抢尽风头”的城市，是山西版图最大，却也是名声最为低调的市。地处晋西北黄土高坡，一是因为接地气的饮食习惯，享有“杂粮之都”的美誉；一是因为地势险要，自古以来常为商贾往来、军事重地，掌控长城外三关而握有“晋北锁匙”之称。

而最可贵的是，忻州依然保留着山西，甚至在全国范围内都独一无二的深厚历史底蕴。

忻州古城的前世别名为“秀荣”，距今有1800年的历史，因文风昌盛而负有“文集九原，雅出秀荣”之美称，为我们献上了访古之旅的“前菜”。

别看如今熙熙攘攘，在7年前，这里还是仅剩几栋残破建筑的荒凉之地。2017年，忻州政府通过考证历史开始对古城进行复原改造，作为复古造城潮流中的又一产物。因此，它确实是不太“古”，但也的确是我游历众多古城中体验感最好的一座，甚至一改我对“商业化”的印象，让这个词仅因它而由贬转褒。

忻州古城南门景贤门

在审美上，它保留了古风肌理的卓越审美和历史特色，镂雕线刻、雕花彩绘、街道建筑，细枝末节都复现了明代版本的繁华特色。

古城美之集大成者“秀容书院”坐落于城内西南方向的小山丘上，始建于清乾隆时期，为当时忻州甚至晋北的最高学府。其分上中下三院依山而建，花园、风景亭、戏台和一段汉代城墙遗址等错落有致，虽然地处狂野的北方，却有着仿佛置身江南园林的清新淡雅。

于秀荣书院眺望古城

美食则为忻州古城的管理、秩序和远见做了最佳代言。这里的小吃遍布街头巷尾，不同于你对古城小吃街的刻板印象，这里没有“轰炸深海大鱿鱼”，没有“毛主席吃了都说好的臭豆腐”等网红小吃，只有精选汇集了忻州1区1市12县的特色山西吃食，真正做到了一店一品、口味多样，无一雷同。

与众不同的是，为了让旅客逛得舒心、吃得放心的“两块牌子”运营创新，一块是“绝不为了降低成本偷工减料”的保证书，一块是精确到每一个食材克重甚至碗重量的量化公示牌，完全不用担心“被宰”。

忻州古城中的美食

周末或是节假日，在茶余饭后，漫步在夜晚的城墙下，千万别错过传承千年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打铁花。

打铁花是中国古代匠师们在铸造器皿过程中发现的一种民俗文化表演技艺，是流传于豫晋地区的民间传统烟火。在表演时，一旁会设熔炉化铁汁，一旁匠夫挥臂用花棒将千余度高温的铁汁从高处打落，铁水迅速化为细小的颗粒从空中划过，流火似金、溅星如电，漫天的流光溢彩带来穿越千年的无尽灿烂。

忻州古城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打铁花

要看中国现存古建的最高光之处，不得不说国内仅存的、且都在山西境内的三座唐代木结构建筑。除了山西省芮城县龙泉村的广仁王庙，其余两座佛光寺和南禅寺，都矗立于忻州五台县的小山村中——其中前者还和远在敦煌的莫高窟有着千丝万缕的缘分。

1937年，梁思成在研究《敦煌石窟图录》时，注意到壁画上标注的“大佛光之寺”，并联想到明代《清凉山志》中的描述。随后，他与林徽因及团队骑乘小毛驴，按图索骥，在险峻的山岭中成功寻找到佛光寺遗址。在后续发表的《记五台山佛光寺建筑》，使得这座沉睡千年的古寺重新被人们认识，并打破了日本学者关于中国不存在唐代及更早木结构建筑物的断言。

避世独立的佛光寺

佛光寺始建于北魏，重建于唐朝，为中国现存排名第二早的木结构建筑。而它的幸运大多因为偏僻——位于五台山偏僻荒芜的“台外”，避开了当年战火纷飞的战场中心得以幸存，因此主殿自唐代建造起尚未翻新。

如今，这座被梁思成先生称为“中国第一国宝”的寺庙就静静隐世于漫山的苍松古柏中。小心而又恭谨地走上高耸台阶一眼望去，“斗拱雄大，出檐深远”的正殿徐徐诉说着它的悠久，剥落的老漆和木头的肌理让它与自然相得益彰。

佛光寺的主殿内依然留有唐代和明代的彩塑和60余平方米画工细腻的唐代壁画，寺中还分布有金代的文殊殿和北齐的祖师塔，共同肃穆地见证了历史的变迁。

佛光寺东大殿及内部的唐代壁画

而让梁思成林徽因最遗憾的，应是与佛光寺仅仅相距50多公里、拥有现存最早完整木构大殿的南禅寺。

南禅寺创建年代已经不详，重建于唐德宗建中三年，早于佛光寺东大殿七十多年。当年因为战争，梁思成林徽因与它失之交臂，直到1953年，这座被遗忘在山野间的千年古刹才被发现。

看似“迷你”的南禅寺

南禅寺看似十分迷你，建有山门，东西配殿和三开间大殿，共同组成一个小小的四合院，但却也暗藏玄机——其巧妙在于大佛殿的墙壁并不承重，而是通过梁架结构，让12根巨大的柱子支撑起整个屋顶。

寺内最引人注目的是大佛殿中的17尊唐代彩塑佛像，这些塑像是中国内地现存除莫高窟之外最早的佛教雕塑。

不幸的是，1999年这里曾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文物盗窃事件。当时三名窃贼闯入南禅寺，打伤并捆绑保管人员，将殿内唐代佛像当胸挖开，腹内宝物尽数偷走，文殊菩萨和其余几尊塑像同样受到破坏。唐代特有的两尊“似宫娃”菩萨被锯断劫走，狮童塑像也从脚跟处被掰断劫走。这些珍贵的唐代文物至今仍然下落不明，令人遗憾。

南禅寺内的唐代彩塑佛像

如今，南禅寺深藏于葱郁青山之下，河水之畔的村庄一隅，村民在周围三三两两坐着闲聊，视若珍宝地守护此地。此地实在过于偏远，在旺季时也鲜有人烟，但这不代表着这里缺乏魅力，据说时常有日本游客远道前来，流着眼泪访古溯源。

来到忻州，需要以“县”为单位游历，才能真正感受到它的难能可贵。

除了定襄、繁峙，被誉为山西最后活着的古城，代县这座当年狼烟四起的小县城密集地分布着令人震撼的国家级文物古迹，County Walk半日就可以穿越古今。

县城十字街心的边靖楼始建于明朝洪武年间，是历史上长城险隘雁门关的重要依托和支撑点，有万里长城第一楼之美誉。其珍贵之处在于楼上悬挂着的“声闻四达”“威震三关”的巨匾，你可能不相信这座小城能够容纳的威望，但它实则是享誉中外的亚洲第一巨匾，呼应了边靖楼瞭望敌情、指挥作战的重要军事价值。

被称为万里长城第一楼的边靖楼

还有一处藏于机关大院内的元代藏式佛塔“阿育王塔”，北京人看见可能会倍感亲切——它与北京的妙应寺大白塔共为中原地区今存喇嘛塔早期作品之典范。穿过县委大院的停车场，你可以一眼望见一座比例和谐、素净雅致的砖塔拔地而起，周围安静得只有风声和鸟鸣。

代县的阿育王塔

如果看到此你依然觉得代县陌生——那我提到距离县城以北约20公里处的“中华第一关”雁门关，应该就会恍然大悟了吧。

所谓“一座雁门关，半部华夏史”，这里亲见了王昭君的出塞和亲，是杨家将保家卫国洒热血的古战场，也是《天龙八部》里乔峰坠崖的传说之地。雁门关的长城以“险”著称，站在长城上望向远处的荒芜山脉，“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中华第一关”雁门关

驱车在忻州各个县道之上，你时不时就能看到旅游标牌上指向某个华夏记忆碎片的遗址。

这里散布的“国保”“省保”“市保”，放在其他任何省市都会被视若顶级珍宝，但当地村民对它们见怪不怪——曾几何时它们或是放玉米棒子、或是当鸡舍、或是当教室的世代朝夕相处的“生活用品”。因此，这里许多保护单位不是景区，而是要碰运气看看是否有缘开门相见。

相较于之前被许多访古爱好者“诟病”的过度保护，今年来山西文旅开始变得更开放和更亲民。

夏天来临之际，出发前往忻州这个会让你从此感觉其他仿古建筑索然无味的宝藏之地，体验梁思成林徽因当年对它的深深着迷，静静感受当年他们临于唐构之廊下，所描写的“仰首静观檐底黑影，看凉月出没云底，星斗时现时隐，人工自然，悠然溶合入梦，滋味深长”。

代县文庙

如果你想要追寻目前还现存于地表之上的中国历史遗迹和古代建筑，山西便是最好的选择。而忻州古建拥有着遥遥领先的“质量”和“密度”，星罗棋盘分布在五台、代县、定襄、繁峙等光听名字就诗情画意的辖区县城中。

如果去怀台镇烧香拜佛的路上太拥挤，不妨在佛光熠熠中先退一步，往周围走走，重新认识这座人间值得的城。

策划 / 悦游编辑部

编辑 / Oliver

撰文 / @至尊盖

图片提供 / @至尊盖、@Yiiiiii、@摄影师虫儿飞、@一、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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