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处置俄被扣资产，欧洲跟不跟？

许维鸿
美国众议院不久前通过一项价值950亿美元的对外援助法案，并以压倒性多数通过与其捆绑的所谓“为乌克兰人重建经济繁荣和机会”法案（REPO），后者允许拜登政府没收被美国银行冻结的数十亿美元俄罗斯资产，以支付乌克兰的重建费用。让外界感到意外的是，除了遭到俄方抨击外，欧洲一些经济官员对此法案也反映强烈，纷纷表示此举违反国际法，若按照这一标准执行将打击投资者对欧元的信任，严重拖累欧洲经济。
欧洲方面的质疑是非常可以理解的。首先，在俄罗斯被扣押资产中，绝大部分被欧盟占据。美国这一法案，是把欧盟放在火炉上烤。据俄罗斯国家杜马主席沃洛金此前介绍，在俄罗斯被冻结的2800亿美元海外资产中，只有50亿至60亿美元在美国，而大约2100亿欧元（约合2240亿美元）在欧盟。随着美国众议院通过立法，允许没收被扣押的俄罗斯资产进而转移到乌克兰，俄罗斯方面称这是违反国际法的盗窃行为，现在完全有理由对西方国家在俄罗斯的资产作出对等措施。在这种背景下，欧盟方面必须考虑跟随美国执行这一政策可能付出的代价。
其次，对于没收俄罗斯资产，欧盟内部也存在着不小的分歧。对于美国方面的主张，欧洲波兰等“仇俄”情绪比较高的国家是支持的，但德国和法国等国反对这么做。德法和欧洲央行都担心此举可能会损害欧元的稳定，同时开创一个危险的先例。因为若直接没收俄罗斯资产，其他国家可能会将外汇储备汇回本国，以防未来可能被没收，而这将危及欧元的地位。
相较于直接没收，欧盟更倾向于扣押俄罗斯资产所产生的收益，并将这些资金转给乌克兰。今年2月底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就曾表示，欧盟应该考虑使用被冻结俄罗斯资产所产生的收益来为乌克兰购买武器装备。冯德莱恩透露，欧盟已经启动相关法律程序，确保被冻结的俄资产收益不属于俄罗斯。有消息称，七国集团（G7）成员国财长将在5月底的会议上再次讨论这一问题，以期达成共识，随后提交给参加6月峰会的领导人。
再次，美英与欧洲大陆主要国家之间的分歧，背后的逻辑关乎对全球经济本质的认识。英美作为海权国家，与欧洲大陆在过去几百年间一直是竞争关系。这也就是为什么英国一直在欧洲政治中声名不佳，其千方百计地、不惜煽动对抗冲突来遏制欧洲的一体化。如今美国遏制东亚经济一体化与英国曾经的套路相比，在地缘政治战略上如出一辙。
为了实现这一战略，美英有系统的理论和实力体系建设，其中经济金融体系扮演着重要角色。其实，以法德为代表的欧洲大陆经济利益，从来都跟美英不一致，甚至二战后在高科技领域激烈竞争（空客如今正超越波音）。美英鼓吹“西方世界”的经济学概念，只为了蒙蔽地理意义上的中东国家和东方国家，欧洲老牌工业化国家并不相信，更何况法国阿尔斯通集团等欧洲高科技企业被美国巧取豪夺的记忆如此深刻。
二战后为了提升竞争力、实现贸易一体化，欧洲国家最终成立了欧盟。进入21世纪，欧元的正式流通直接威胁到美元作为全球唯一主要贸易结算货币和央行储备货币的地位。到了俄乌冲突爆发前，欧元在全球贸易结算体系中的比例正接近美元，在全球央行的储备货币地位，也逐渐达到了美元的数量级。这些都是美国所不能容忍的，于是就有了英美联手、在舆论上鼓吹“欧元崩溃论”、英国闹了几年“脱欧”，最终以制造“安全焦虑”的手段推动乌克兰危机升级成冲突。
持续两年多的冲突，令欧洲经济付出惨痛代价。德国作为欧元区经济的重要“火车头”，俄罗斯价格便宜的能源是其工业发展的重要竞争力之一。如今，德国为重振经济发愁。同时，美联储持续加息，美元一改颓势、对欧元拉大了在全球结算、央行储备的优势地位。接下来，如何处理被扣押的2100亿欧元俄资产，考验着欧盟方面的智慧。（作者是中证焦桐基金总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