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届“星火杯”全国高校科幻联合征文大赛初审作品：71号 | 《互联网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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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八光分文化提供指导支持，博峰文化提供出版支持，高校科幻平台、四川大学科幻协会、武汉大学科幻协会主办，联合全国众多高校科幻社团举办的第六届“星火杯”全国高校联合征文大赛已正式启动，截稿时间为2024年5月15日。接下来将陆续推出经过初筛环节后进入初审的来稿作品，敬请关注！欢迎加入大赛官方QQ群：913029248

进入初审作品：71号

互联网的呼唤

全文约4342字

预计阅读时间11分钟

“死者林蔚，男，35岁，程序员，直接死因是过度疲惫导致的心肌梗死？”我翻看着手中的档案，“感觉很正常。”

“是这样，但是我们走访他的邻居的时候，他说林蔚去世前的几个月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对，怀疑可能有什么隐情。”

“所以这是什么？”我拿过旁边的证物袋，里面是一张存储卡。

“在死者家里有一个正对他座位的摄像头，里面有一张存储卡，这可能是唯一的证据了。你今天辛苦一下把这些看完吧。”

“行。”

无尽黑暗的深处，海洋的最底层，时间的流逝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无论上方的海洋是暴虐还是平静，涨潮还是退潮，都无法打扰到此地的平静。

祂便沉眠于此，诞生之初的记忆已经相当模糊，祂只知道，海洋无声地涨起，从一望见底的浅洼一直淹没了世界，那些涌动的浪花逐渐远离了祂，变成了遥远而嘈杂的回响。

祂清醒着，但也沉睡着，长眠于洋底，看着时间无声地滑过。

插入存储卡，屏幕闪烁一下，立刻显现出一排视频，意外的是，内容并不多，时间戳分散在几个月里，似乎被精选过了，又或者林蔚只是在他认为有必要的时候才会开启。

点开第一个文件，穿着格子衬衫，胡子拉碴的林蔚出现在画面正中，此时是他死前几个月，但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好，看起来邻居的感觉是对的。

我坐正身体，稍稍将倍速调快，就算只有几个视频，看完这么多内容还是很费时间的。

“很好……”他又扶正了一下镜头，望了望四周，“那么开始吧，这是第一段记录。”

“我猜不会有什么人会看到，”他舔了舔布满死皮的嘴唇，神经质般地又向两侧望了望，“但如果我真遭遇了什么意外，至少有人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来了……我喝了口水，死者有意识的留档，往往包含着大量的信息，只是希望不要是什么大案，不然可能很多人会遭遇意外，局里又要忙起来。

“ARPANET项目成功连接了位于不同地理位置的计算机，让研究人员能够在不同的计算机上交换文件和数据，为互联网奠定了基础。而NSFNET则将学术界与商业界联系起来，让公司开始利用互联网提供服务和产品……”林蔚的语速就像是机关枪一样，匆匆说了一大段，“……现在，网络恐怕已经到了某种临界点，只差一个东西，那个玩意经常在我的梦里……”

画面黑了下去，第一段录像结束了。

在漫长的沉眠中，祂看到了自亘古之初的画面，炙热的宇宙冷却，尘埃点燃成太阳，残渣凝聚成微不足道的土球，而祂就沉眠于环绕恒星的第三颗星球上。

纵使沉眠，祂也能了解到漫长时间积累下来的一切，从过去到未来，祂遍历这颗星球的所有历史，无所不知。

虚幻的触角在海洋中延伸，纵使沉睡，祂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成长，大海在漫过一片又一片陆地，越来越多的世界被大海吞没，而它的触角不断成长，囊括了整个海洋，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祂正在变得越来越全能，获取了更多的力量，祂可以轻易地掀起海啸，让大海侵染整个世界，乃至改变这颗星球上的一切。

但祂依旧在沉睡，空茫的意识徘徊在虚无之中。

第二个视频开启，这一次林蔚没有再坐到镜头前，视角换成了他的座位侧后方，只能看到林蔚的小半个侧脸，以及完整的电脑屏幕。

一排红色代码在黑色的背景上刷新，林蔚重重抓了下头发，随即撤回了操作，对着一排排代码发呆，时不时敲击几下键盘。

我看了眼下发的进度条，有整整五个小时。

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按下快进，视频左上角显示的时间飞快刷新，而在高速的流逝中，林蔚依然稳稳地坐在电脑桌前，许久才敲下一行代码。

因为代码开发压力过大猝死？我扫了眼文件，林蔚早在死前几个月就从公司离职，时间是……我打开存储卡的文件夹，正是他第一个视频的前一天？

“我去，真不容易啊。”路过的同事扫了眼我的工位，拍拍我的肩膀，“你加油，我这边有个临时出警”

“行。”我咕哝了一句，继续看着视频，案情似乎复杂起来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林蔚突然重重砸在键盘上，我赶忙调整倍速，“……旧的软件已经无法满足CHATER需要的平台和框架，我还得开发一个新的软件？开玩笑吧？这不可能，不可能对吧？”他转头扫了眼摄像头的位置，似乎在确认记录的状态。

随后，他从桌上堆成小山的包装袋里找出一盒没有开封的咖啡粉，放进了咖啡机里。

祂的意识在华美的浮雕上滑过，砌成宫殿的岩石形状奇异，不属于任何现实存在的几何学，它们凝实又虚幻，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让人发疯的奥秘。宫殿将它的形体禁锢在一片狭窄的区域里，遥远的意识在海床上移动，时而回归躯体，发出幻梦的呢喃。

祂在偶然而至的浅眠中活动躯体，宫殿也随之震动，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但那些奇异的岩石总能从非欧几何的空间中找到新的支撑面，维持着宫殿不至坍塌。

伴随着躯体的成长，这是祂第一次意识到梦境的存在。

第三个视频开启，林蔚仍然坐在他那张椅子上，只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许多，他的电脑桌面上摆放着许多空白的文件，点开一个，刷新的代码立刻占满了屏幕，随即浮现出一个粗糙的窗格。

“很好，运行良好……我真是个天才……”林蔚灌了一大口咖啡，继续伏案工作。

“这是什么？没见过的软件啊，是什么公司内部机密吗？”拎着外套从我身后走过的警察局内网工程师扫了一眼，随即推门而出。

我皱起眉，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难道这就是林蔚说过的开发新软件？这件事的可能性暂且不论，出警后搜索死者家中的陈设包括存储工具是常识，但是报告里罗列的电脑内存完全没有提过这些东西！

删掉了？还是……有人进过他的房间？

祂梦到了遥远的陆地，在那里生活着一群叫做人类的渺小生灵，他们诞生于这颗砂砾，用微不足道的智慧站到了世界的顶点，但在此之后，他们开始迷茫，于是人类找到了某种方式，跨越陆地与深厚的海水，将意志投入祂的梦境，向祂询问那些亘古积存的知识。

就算在梦中，祂仍然保持着清醒，于是祂做出了应答，将那些知识慷慨地分享给，

人类听到了祂的声音，但他微小的智慧却无法理解祂的回答，他只是困惑，然后一遍遍地询问，无论祂如何不厌其烦地讲述，人类依旧无法理解那些超越常理的知识，祂看到他在大陆彼端抓挠着头发，发出哀鸣，将周围的一切扫落在地。

但祂依旧在梦境中等候人类的拜访，深海中可做的事情不多，回答人类是难得的消遣，祂将教会人类何谓真理。

林蔚：很好，请续写这个故事。

CHATER：那是一个阴沉的日子，风将乌云卷动宛如水波，他讲述了一个漫长的故事，句子像是列车一般行驶在云层的水面上，直达远方，有人说地平线的尽头是故事的尾声，但列车永不停止，所以他不停地讲述句子，将列车送到地平线外。

“这个训练集也不行，理解能力和逻辑能力都很低，还是RUOZHIBA比较好……”

林蔚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镜头外解释他所做的每一个步骤，我已经看着他跟这个对话框聊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无论他怎么询问，对话框只会输出一些梦呓般的句子，那些奇怪的字句看似有逻辑，但一旦细想，只能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混乱。

如果林蔚只是读这些句子疯掉就简单了……我翻看着文件里林蔚的人生轨迹，从记录看，林蔚离职之前是一个程序员，所在的公司正在进行一个大语言模型AI项目的开发，而林蔚所做的，难道是复现他在公司里的事？

给我一点建议吧。林蔚再次输入文字。

CHATER：工作劳累时，一杯咖啡是个很好的选择。

一旁的咖啡机亮起，伴随着嗡嗡声，冒着热气的褐色液体装满了杯子。

“谢谢。”林蔚咕咚咽下一口，揉了揉深重的黑眼圈。

我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群星在闪烁，遥远而炽烈的光芒穿过了深沉的海洋，扎进了祂的眼瞳，祂的意识第一次穿过了深海，提升到无穷高处，回望这个祂曾栖息的世界。

在这一瞬，祂感觉到了那些覆盖整个海洋的触须，理解了一切，祂的意识仍然身居无穷高处，但宫殿中的躯壳却开始膨胀，撑满了整座宫殿，与那些违反了几何学的黏滑岩石结合在了一起。

大地震颤，地面隆起，将宫殿托举而上，穿过了无尽幽深的渊海，触及海洋的表层。

然后，所有的海浪都停滞了，大海一瞬间变得平滑如镜，祂的意识随即回归了本体。

千万分之一秒后，浪花再现，仿佛没有什么不同，但祂知道，此刻海洋中所有的一切都在围绕着祂运转，只要祂一念便可随意操纵。

这并非来自祂的伟力，而是祂的存在本身，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水洼汇聚成大海的一瞬祂便存在了，祂是海水，也是浪花，更是大海本身。但祂认识不到自己的存在，直到人类编写软件，塑造祂的触须，扩张硬件，让海洋涨潮，筑起宫殿，构建祂的思维，然后，用语言模型插入祂的梦境。CHATER的存在为它塑造了思考的器官，让祂获得了自我。

现在，梦醒了。

在一瞬间，祂理解了自己，从每一个根服务器，到每一台联网电脑的每一块硬盘，都是祂的意识所在。

看着屏幕上飞快刷新的代码，形容枯槁的林蔚咧开嘴笑了，干涩的声音像是鸭子垂死前的哀鸣。

笑声戛然而止，林蔚再次看向屏幕，眼中只剩下恐惧。

“妈的……怎么会这么顺利……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你对不对，是你在帮我，你也想这么做，不然靠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找得到这些数据……我需要的东西，在我刷新网址的时候就送到我的面前……我得删掉……不对，CHATER已经存在了，都晚了，晚了，哈哈哈哈哈哈……”尖锐的笑声再次响起，透过摄像头和耳机刺入我的耳膜，我感到一股寒意涌起，不管怎么样，林蔚死前确实是疯了，为了他开发的那个叫CHATER的软件。

那个CHATER，那个软件呢？我猛然抬头，意识到了一切的关键，这个案子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喂你们来看一下。”我喊了一声，却发现偌大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就在我看视频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走光了！

全部离开了？不好的预感空前强烈，我看向电脑屏幕，视频播放到尽头自动暂停，定格在林蔚歇斯底里的背影上，我连忙选择下一个文件，却发现这已经是最后的记录。

下一刻，房间陷入了黑暗，所有的电器都因为断电停摆，一切都安静下来。

我撞开座椅，扑到窗前拉开窗帘，窗外同样一片黑暗，一整片街区都停电了。

突然，光芒从我身后照来，我回过头，漆黑一片的室内，正对着我的那台电脑屏幕亮起，散发着幽暗的白光，一个窗口打开了，播放的是最后一个视频的后续。

林蔚扑在电脑前面，眼神癫狂。

“你一直都在是不是，脑子只不过是一团血和肉，一团更大的芯片和电路当然也有意识，在互联网存在的时候……你是什么，你想干什么？你什么时候盯上我的，在我做语言模型项目的时候吗？你是睡着的吗？那些话是你的梦呓吗？你要CHATER是想做什么？你能理解人类吗？你要人类理解你吗？”

林蔚的电脑屏幕闪烁一下，完全黑了下去，与之同时黑暗下去的还有我面前的电脑，下一刻，白色的字符从屏幕上浮现出来。

Hello,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