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鲁明：把每位胰腺癌患者都当作一次“大考”

（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记者 侯佳欣）累计15000位胰腺癌患者，刘鲁明把每一位患者的到来都当作一次“大考”，他希望用自己的毕生所学答个满分，让患者能高高兴兴地回去。

20多年来，刘鲁明致力于抗肿瘤临床和研究工作，尤其擅长肝、胆、胰腺癌等消化道肿瘤的治疗。在刘鲁明看来，终其一生，他都要奉献给自己的病人：“我要在提升病人生存率上争第一，争荣誉上永远做第二。”

4月19日，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记者对话复旦大学中西医结合研究院顾问/肿瘤研究所所长刘鲁明教授。

2020年4月，北京市中医药管理局3+3薪火传承刘鲁明名医工作站门诊内，刘鲁明为患者问诊。受访者供图

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您是如何与临床肿瘤结缘的？这些年来，是什么让您在肿瘤治疗的道路上坚持不懈？

刘鲁明：与肿瘤的结缘可以说是误打误撞。我是34岁那一年考上研究生的，按照当时年龄界限，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1986年，我终于如愿考上了上海医科大学的研究生，专业却是一个从未触及的领域——肿瘤。起初我对肿瘤还很陌生，只把它当作一门学科，直到我第一次走进肿瘤病房，看到很多晚期肿瘤患者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看着那些窒息而又绝望的眼神，我下定决心：我这辈子要与肿瘤搏斗到底，我要想办法去战胜它。

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作为胰腺癌治疗专家，您创立的以清胰化积方为主的整合治疗方案取得非常好的效果，可否谈谈您的想法？

刘鲁明：在与治疗肿瘤的这些年里，病人是我最好的老师。清胰化积方就是从救治病人的经验中总结而来。1997年，我被邀请去杭州会诊，患者彼时刚刚做了空肠吻合术关腹，疼痛难忍。我选用了古方三仁汤，还加了一些抗肿瘤的中药。这个病人一直坚持吃中药。1年过去了，3年过去了，5年过去了，依然活得好好的。后来我就以此处方为基本方，制定了一个治疗胰腺癌的基本方，叫做清胰化积方。所以我常和我的病人开玩笑说，“第一年你是我的老师，第二年你是我的讲师，第三年你是我的副教授，第五年你是我的博导，终其一生我都在向你学习。”

近年来，胰腺癌发病率不断上升。由于胰腺癌具有较高的转移能力以及较快的组织侵袭能力，患者的5年生存率不超过5%①。很多病人找到我的时候，已经被多家医院宣判了“死刑”，但我们还是为很多人找到了生机。一项基于232例胰腺癌术后患者的回顾性研究表明，清胰化积方化联合西药治疗胰腺癌术后患者，治疗后1年生存率52%，2年生存率24%，3年生存率18%，中位生存时间15.43个月②。

2020年9月，北京市中医药管理局3+3薪火传承刘鲁明名医工作站内刘鲁明（中）与医生讨论患者病情。受访者供图

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在很多医院内，所谓的“中西医结合”往往是手术、放疗/化疗、中药调理三部曲。在肿瘤治疗过程中，中医和西医各自应发挥怎样的作用？

刘鲁明：肿瘤治疗是一门打仗的艺术，古人说用药如用兵。面对肿瘤，我们要有“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精神。治疗癌症，要把它当作一场持久战，不只是单一战场的排兵布阵。癌症治疗也讲究虚虚实实，诱敌深入，伺机歼敌，是对时间和空间的精准把握。

中医从人的角度出发，考虑的是整个系统的舒适度和运行的流畅度。而西医从疾病的角度出发，考虑的是如何消除病灶。上述特性在具体疾病治疗中则更为明显，以胰腺癌为例，西医主要采取手术、放/化疗等治疗手段，然而效果却参差不齐，有的治疗不尽如人意。在我的整合医疗方案中，主要是以中医作为指导思想，西医技术作为配合的。西医的方法纳入中医的体系，事实证明，这样的思路效果不错。

2021年5月，北京市中医药管理局3+3薪火传承刘鲁明名医工作站内病房内，刘鲁明（左二）查房。受访者供图

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您曾多次说，“病可以看不好，人可以活得好”，这是否就是指“带瘤生存”？如何让晚期肿瘤病人有基本的生活质量？

刘鲁明：癌症在现实中很难彻底治愈，那么多复发、转移的病人即说明了这一点。换句话说，既然癌症这个“病”不容易治好，那为什么不把“活得好”作为关注的重点呢？很多人把手术的成功与否和化验数据是否达标作为疗效的依据，这是有失偏颇的。病人的感觉也必须作为治疗效果的参考标准。如果病人活得很痛苦，指标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让晚期肿瘤病人有基本的生活质量，就是减少病人感受到的痛苦，让他们尽可能地舒服地活着。这也是“带瘤生存”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带瘤生存”不是指对肿瘤不管不顾，治疗的最终目的仍然是消灭肿瘤，但要其对患者的影响降到最低。看起来癌症似乎并没有完全治好，但病人却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工作、学习和生活，可以活得更有质量、更有尊严。我这里“带瘤生存”的肿瘤病人存活最长的已经超过二十年，五年、十年的也有很多。

2021年9月，北京市中医药管理局3+3薪火传承刘鲁明名医工作站内刘鲁明(右二)与医生讨论患者病情。受访者供图

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如何重新认识和理解肿瘤？抗癌、防癌在生活中有何建议？

刘鲁明：简单来说，肿瘤就是身体上多长出的一块“肉”，通常令人谈癌色变的是恶性肿瘤。但如果恶性肿瘤得到了有效控制，事实上也如同良性肿瘤。到目前为止，科学界还无法破解肿瘤的内在机理，但人类对肿瘤并非完全束手无策，如果整合医学综合治疗方案设计严谨的话，就能有效或高效的控制恶性肿瘤细胞，不让它到处乱跑，将不可控的肿瘤转化为可控的肿瘤，只要不造成生命脏器的功能衰竭，人就不会死亡，甚至可以舒服地带瘤生存。

抗癌、防癌饮食习惯上要注意起来。比如，芦笋被发现有防止癌细胞扩散的功能，对淋巴肉芽肿瘤、膀胱癌、肺癌、皮肤癌等均有特效；茄子主含龙葵碱，以紫皮茄为多。此物质可抑制消化系统癌症；扁豆用于脾气虚弱、湿浊内阻的胃肠道肿瘤。饮食之外，保持良好生活作息、加强日常运动，这些都有利于抗癌和防癌③。当然，还要积极地配合医生治疗，这都很重要。

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近年来，中医药在国际上的地位和影响力发生不少变化，您有哪些体会？

刘鲁明：1992年，我第一次出国是到英国去参加癌症姑息医学培训。去到了包括全球第一所临终关怀医院——伦敦的圣.克里斯托弗医院在内的等多所医院。在英国前前后后呆了一个多月，最大的感受就是差距太大了，我们差的还很多。

这些年来，在埋头苦干的同时，我也一直在关注着国际上的动态。2000年，美国人发现不少肿瘤病人都在吃天然药物，于是他们成立专门团队研究全世界的传统医学，中医药也是他们的研究对象之一。2003年起，复旦大学肿瘤医院与美国德州大学安德森肿瘤中心合作共同申请NIH R21、U19以及2008年的R01三个基金，均获得了成功，申请项目的名称就是国际中医癌症中心的建立。如今的肿瘤治疗中，中医药的地位越来越重，这离不开一代代人的付出。我今年74岁了，希望还能有在有限的生命里继续为医学事业做出更多贡献。

参考文献：

①胰腺癌流行现状与病因机制分析[J].国际生物医学工程杂志, 2022,45(4) : 340-344,349. DOI: 10.3760/cma.j.cn121382-20220305-00410

②清胰化积方化裁联合西药治疗232例胰腺癌术后患者回顾性研究[J].中国中西医结合杂志,2018,38(8):932-935. DOI：10.7661/j.cjim.20180512.011

③吃对蔬菜也防癌 多吃这十种菜让癌细胞见你就跑，天津市卫生健康委员会，https://wsjk.tj.gov.cn/JKJY5233/JKZS7782/202008/t20200828_357988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