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新语丨小剧场作品《万火关》：用话剧写一个戏曲版的“等待戈多”

一件从衣箱里“睡醒”的戏服在寻找一个演员，一个武生在苦苦等候一件能替他拔份儿的戏服，当京剧舞台上的戏服有了生命，百年流转间，错位的他们又经历了怎样令人唏嘘的故事？即日起至4月27日，话剧《万火关》在北京人艺小剧场上演，一群对戏曲有情怀的主创、演员，献上了一场等待戈多式的精彩表演。

在大杂院的角落里，遗落着两件戏服，它们是一个世纪前某位京剧武生名家的新旧两身大靠。老靠陪着角儿经历了舞台最风光的一面，新靠是角儿花了七万大洋打造而成，还没来得及登台亮相，角儿就因为舞台事故一下子跌落谷底，从此两身大靠再也没有角儿的消息，一等就是一百年。直到网络主播乔乔和武生演员顾金桐回到这个废弃的院落，和两身戏服撞个正着，开始了一段追溯与对话。

《万火关》的编剧闫小平深谙戏曲之道，也曾多次参与过戏曲剧本创作，因而她在话剧中呈现出来的戏曲内容并非外行编剧的隔岸观火。比如在她的笔下，戏服是有生命的，因为对于戏曲演员来说，服装就是他们最好的朋友。又比如，观众往往看重戏曲的唱，武戏只是看个热闹，借着角色，闫小平告诉观众，其实武戏也是十分写意高级的，也更渴求觅得知音。

导演邵泽辉则将戏曲的写意延续到话剧舞台上。小剧场空间里，两面胡同里常见的灰墙便是背景，在这个超现实主义空间里，每样道具似乎都有些“变形”，老靠和新靠容身的壁橱都已经半截入土，墙上的挂钟也有些歪斜，墙面的夹角便是上下场门。当舞台上重现绸缎庄的大小姐爱上京城武生名角儿的故事时，一支小花枪，一支发簪，分别作为二人的化身，在演员的讲述里，大家闺秀和角儿一同在百年前的戏台上创造角色，在舞台呈现上，小花枪和发簪和真人演员一起诗化了观剧体验。

除了戏服渴望与演员双向奔赴的主线故事，《万火关》还展现出百年前的京剧舞台和当下直播平台的呼应与思考。无论是戏曲还是直播，无法获得关注的目光，就是失败。乔乔鼓动老靠一起直播时，老顽固的老靠还嗤之以鼻：“你那儿能上多少座？我要看看是不是配得上我的码头？”即便是老靠和新靠，邵泽辉也有意将他们的皮囊和精神主体剥离开，演员时而身着素衣，时而将旗帜一样的戏服挂于胸前，当乔乔被盲目追求流量与数据的心态绑架时，手机成了乔乔，乔乔成了手机的“戏服”、成了被手机操纵的表演形象。

而《万火关》的名字又为何意？带着疑惑走进剧场的观众，会慢慢明白，它是闫小平虚构的一出经典老戏的名字，故事原型取材自一出经典的南派长靠武生戏《火烧裴元庆》。戏里，大武生饰演的主角被敌人诱入城中，万火齐发，最终命丧于此。本不应该登台的大武生也被观众追捧的目光诱惑着上了台，最终一个又一个失误，那目光也成了炙热的火焰，火舌烫得他仓皇逃回台下，这一关，他也没能过。

大武生的下落成了老靠和新靠心里的谜题，百年后，大武生的结局早已昭然若揭，两身靠幻想过许多他的结局，却在知道真相的时候信念骤然崩塌：“几十年的等待在一天之内就失去了所有的意义，我曾经是守护者，现在是一堆破布。”坚守的意义在哪里？在代际传承中，戏服找到了他的知音，不再彷徨，正如当下戏曲事业的薪火相传，《万火关》虽难渡，却更显初心可贵。（新民晚报驻京记者 赵玥 北京今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