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康陵，与社区共成长

如果这个遗址，也像我们一样有个人简历，那可能是这样的：

康陵（942年—），出生地：广州大学城小谷围岛，曾获荣誉：2004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等，曾任职务：南汉开国皇帝刘岩的皇陵，现任职务：遗址、展厅、课堂、活动空间、乡愁所在，合作伙伴：考古文博人员、馆校共建师生、岛上居民、粤港澳大湾区及全国和全球游客……

多元而丰富的身份。

2024年2月28日，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南汉二陵博物馆）“南汉康陵遗址剧场化展览新模式”，获评“全国考古遗址保护展示优秀案例”。如何因地制宜，对考古遗址进行活化？一座已经发掘完毕的遗址，如何让它持续焕发生命力？与社区的紧密相连，将产生怎样激动人心的成果？日前，记者对该院相关团队进行了专访。

■“倾听·康陵”沉浸式艺术剧场——花鸟纹瓦当

1 探索遗址展示新模式

南汉康陵与德陵，并称“南汉二陵”，2003年至2004年，在配合广州大学城建设工程中被发掘，是五代十国考古的重大发现，被评为2004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康陵是我国考古发掘揭露的五代十国时期唯一布局完整的陵园建筑基址。“该遗址从2003年6月开展抢救性考古发掘，到2023年6月10日展示开放，历经二十年，这个过程也充分体现了‘保护第一、加强管理、挖掘价值、有效利用、让文物活起来’的新时代文物工作方针精神内涵。”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张强禄表示。

“遗址展示开放后，我院（馆）在此开创了剧场化展览新模式，引入‘剧场化’理念，让遗址成为讲述历史的主角，以剧场设计开启遗址之旅，以剧场叙事传递遗址信息，以三维动画复原遗址场景，以沉浸式艺术剧场深化遗址体验，是一次基于跨学科融合的考古遗址剧场化展览的创新尝试，为当代考古遗址的展示带来观念上的启发。”

“这种展览新模式是我院（馆）探索广州模式与广州特色的典型案例。”采访中，展览负责人、南汉二陵博物馆馆员苏漪，以及该馆展陈宣教部孙玉霞向记者进行了详细介绍。

2 “剧场化”的三大体现

一个剧场，从外到内，我们进入。

站在康陵遗址现场东北角阙，南望，太阳猛烈，眼前的现代保护性建筑，内有陵寝；目光穿角阙、跃陵门、过南面廊式建筑，千年前站在此处的人，应看得到珠水浩瀚。

如今看到是大学城教舍林立，以及不时有年轻游客，进入康陵之内。入内，则是一个穹庐高立、陵台居中的明亮空间，我们的主角“康陵”，就这样静静开始了与来客的对话。

“我们的目的，就是让遗址‘开口’讲述历史”，苏漪介绍，康陵“剧场化”展示新模式，焦点就在“剧场化”三个字。

何为剧场化？首先体现在展厅设计，整个展示区就是康陵的舞台，“她”始终在“C位”，环绕遗址一圈的参观围廊，融合多媒体、展板、信息带、灯光、视听等展示方式，步步相随，随时为观众提供着康陵的各方面图文、视频信息。

何为剧场化？也是展览语言的故事化。展板上，以“祭坛？陵墓！”“岛上时光”“迁神”三部分跌宕起伏的文字，回溯了康陵从考古发掘到建造这一千多年来发生的故事。还有新增设的半人高的“儿童展线”，在玻璃围栏上，用漫画形式，让青少年自行“填空”。

剧场化，还体现在遗址+博物馆展陈的立体化，“我们这里的展厅以遗址为主，与旁边南汉二陵博物馆内的常设展览‘汉风唐韵——五代南汉历史与文化’交相辉映，这厢是真实的遗址现场，那厢是康陵出土文物及南汉时期考古发现，全方位塑造了五代十国时期的广州历史记忆”，苏漪说。

此外，展厅中的三维动画，是依托考古研究成果重现历史场景的数字活化成果。这，是在“剧场”里面看真正的“剧”。

■南汉二陵博物馆博物馆区（右）与康陵遗址区（左）

■康陵三维复原动画截图

3 跨界，使遗址展现多重魅力

跨界使人“出圈”，对于遗址也是如此。

“重点还有我们的‘跨界融合’”，采访中，苏漪和孙玉霞特别提到，艺术赋能，运用馆校共建资源，充分发挥遗址处于大学城内的独一无二优势，考古+视觉+音乐的跨界融合，这些都使得遗址真正超出了一时一地的限制，成为历史、文化和艺术的综合剧场。

“首先，我院（馆）为项目提供考古研究与博物馆展示专业支持。在和馆校共建的大学合作中，参观、讲解、讲座、艺术创作等活动，我们的专家团队全程参与。”

特别是在遗址的“王牌节目”——“倾听·康陵”沉浸式艺术剧场的打造上，该院（馆）与临近的星海音乐学院音乐博物馆和广州美术学院视觉艺术设计学院，深度合作。前者融合了《哀册文碑》节选及众多音乐作品，建构出沉浸式乐音空间。后者通过融合遗址出土文物图像因素，创作出一部精美绚丽的视觉大片。

记者曾目睹，在明亮射灯下呈现的千年陵台后面，宽达30米的电子屏幕上，沉睡在南汉皇陵瓦当之上的凤鸟，振翔金辉灿烂的羽翅，于竹笛、古筝和小提琴的渐次起伏中登场，翩跹飞过康陵20年的发掘、维护和开发，飞过广州考古70年的栉风沐雨，飞入今人在倾听后的激赏鼓掌声中。

4 遗址，一个活跃的“生命体”

在这个大的社区之中，有长年关注、守护遗址的岛民，有源源不断从遗址吸取创作和教学灵感的师生，也有被生动剧场和悠扬讲述所深深吸引的外卖小哥。

“是的，我们曾经见过一位送外卖的小哥，交接完快餐之后，就这样静静站在展厅，凝视了许久。这个遗址，和我们的现场氛围，让他在这里停留了很长时间”，苏漪和孙玉霞回忆道。

“我觉得，对于康陵来说，它的发掘已经完成，如何让它持续焕发生命力？与社区的紧密相连，我们认为是一个很好的方法。这里高校林立，馆校共建的契机，让高校能够主动地思考、参与到课程设计及展览提升中来。他们中的很多人，在过往二十年，也见证着南汉二陵和广州大学城的共同成长，‘彼此’具有很深感情。”

“这不是静态的，不是做完了一个项目就完结，我们看到很多的高校，不停地基于遗址、展览所提供的灵感和研究成果，在对自己推陈出新。有些老师，就一直在和我们商量，还可以再开发何种项目或课程。共享，我认为这里可用到‘共享’一词，这个遗址具有相当的生命力，它一直在融入社区，或者说，社区与它在共同成长。包括现在我们院里准备开展的一些口述史项目，也是基于遗址与人的持续互动。”

■“倾听·康陵”沉浸式艺术剧场——古筝《青铜》演奏

“还有，因其地缘优势，于粤港澳大湾区而言，这个遗址起到了重要的文化连接作用”，孙玉霞介绍，近年以来，“香港公众考古学会”就曾多次组织包括“大湾区文化保育学习之旅”等的交流团活动，加强着香港青年学生对于广东省的考古、历史、博物馆等方面的认识和兴趣。“粤港澳大湾区的同根同源，在这些活动和认识中充分体现。”

“源源不断”，她说，“我们逐渐已形成了一整套比较成熟的模式，从考古专业介入、课程开发、多学科合作到研究成果服务于遗址和社区，这个链条日益成熟。”

而跟随这样的创新合作模式以及社区共享共生，康陵的“朋友圈”有望越来越大。一个曾经的王朝的遗址，如今，是一个具备多元丰富身份的活跃“生命体”。

■收藏周刊记者 潘玮倩

■图片由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