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里多了一座新坟，1991年望奎县“4·13”杀人埋尸案侦破始末

90年代初，在黑龙江省绥化市望奎县城南，有一片松林，一些逃避火葬的人家，又开始偷偷往这里埋死人，松林内坟包时有增加。政府为了加强控制，特地雇了一个老头，在松林里看守，不许人们再往这里埋人，并且定了责任制，每增加一座新坟，就扣老头20元工资。有了经济的制裁，老汉自然更加尽职尽责。把得严、看得紧，大半年来，没有增加一座新坟。

1991年4月30日，约摸八九点钟，老头慢悠悠地走进林子，来回巡视了一阵子，就坐下歇着了。干这差事主要用耳朵就行，埋坟挖坑不能没有动静。抽了一袋烟，他又往前走一阵子，却意外地发现在一排坟包的旁边，又多了一座新坟！

老头走到跟前，不错，上边还压了一块黄纸。这是啥时候埋的呢？

老头顿时气得骂起来：“这是哪个跟我过不去！”有气就得放一放，有话就要找人说一说。老头气呼呼地走出松林，对在田地里刨茬子的两个农民发起了牢骚，并问他们知道不知道是谁干的。

其中一个小伙说：“大爷你别着急，我去跟你看看。”拎着镢头直奔松林。

看到新坟，小伙子很同情老头，说：“我给他平喽！”说着一阵乱刨。不料很快刨出一件上衣，小伙吓了一跳。

怪事呀，老头也惊讶不止：“棺材呢？”

小伙在坟周围仔细看了一阵，还找到一只带血的手套，是鹿皮紫红色女人手套。

小伙说：“这事怪呀。”

老头说：“咋办？平了算了。”

小伙说：“不行，正常人家埋人哪有不用棺材的？说不定这是坏蛋杀了人，到这里销尸灭迹呢！”

老头慌了：“那官家知道了，不能又罚我款？”

小伙说：“这事得报告，要真是杀人案，公安局查出来，说不定你还得坐牢呢。”

县公安局接报后，主管刑侦的副局长王长学立即带人前往。经挖掘，挖出一具死尸，面部全是血，脖子上套着一根尼龙绳，全身衣着完整，经进一步检验，确认为二十至二十五岁的男青年，身高1.78米，体格健壮，脑颅骨为钝器所击粉碎性骨折，是一起明显的凶杀案。

勘察现场中发现坟旁有：带血的女式手套一只，沾着血迹的大庆牌香烟盒一个，带血的玻璃碎片若干。在坟近十几米处，较松的土地上发现车辙一条，花纹为212吉普的轮胎。

首先要查清死者的身份，经检查，在其上衣左侧兜内有一串钥匙，上栓长方形扁手戳一枚，因长年磨损，只有前一个字可以隐约辨认，像个“贺”字。其余两字怎么也看不清，请刻图章的师傅，也无法认出是什么字。

于是在全县19个乡镇，23个派出所，排查姓贺的男青年，再逐家逐户去查访。如此紧张工作了3天，前进派出所报告。他们管区内有个叫贺彦民的青年，是生产资料公司工人，至今已失踪6天，到哪去了，家里不知道。

王副局长立即带两名侦查员赶到贺家。贺母谈了儿子的身高与衣着，以及身上所带物品，与死者相像。由其哥哥、姐姐去辨认尸体，他们一见便惊呆了，接着他姐姐便哭起来。

王副局长和侦查员们安慰了一阵，请其兄介绍他失踪前的有关情况。

那是在4月25日早晨，贺彦民吃过早饭就要走，他母亲问上哪去？他说：“找王健要车钱，王健说好了让我今天去拿。“结果当天没回来，第二天他母亲叫他哥哥去问，王健说当天上午就拿钱回去了。之后全家一直到处打听，能找的亲友几乎全找了，想不到竟遭杀害埋于松林。

关于车钱有段缘由。贺彦民买一台212吉普，王健是他的同事，也爱摆弄车，一次王私自将车开走，在街上与别人的车相撞，王健说给修，贺不干，非要卖给王健不可，价钱是8000元。王健本不想买，但撞了人家的车，没有理。动武也占不着便宜，只好同意。当时先交4000元，其余4000一个月以后交。

此案，王健是第一个嫌疑人。

传讯时，王健说：“25号那天贺彦民来，我先给他借的钱。他上午就拿钱走了。”

问谁的钱。

他称：“借我姐姐一千二，妹妹一千，其余一千八是我自己的。”

问贺去向方面的线索，王均不知。

怎样继续工作呢？王副局长集中了大家的分析意见说：“不排除贺因身带现款被歹徒发现，因而遭抢劫被杀害的可能。但从现场勘察所获得的物证看，王健仍有重大嫌疑。那条吉普车车辙是否就是贺卖给王那辆车留下的呢？松林里从不走车，车辙的出现与他们卖车纠纷及贺的尸体三者决不会是偶然的巧合。要进一步围绕王健进行工作。”侦破组坚定了方向，对血手套等物件也做了一些推测。

传讯王健的妹妹，但她不愿意配合，请她回答问题，也很困难。

“你哥哥买车，借你多少钱？”

“二千！”

“你哥哥说一千。”

“那就一千吧。”

“到底是一千还是二千？”

“我愿意借多少借多少，你们管不着！”

“请讲讲你这笔钱的来源。”

“啥来源？反正不是偷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公安局呗，有啥了不起。”

“妨碍公务那是犯法的。”

“那你们把我抓起来吧！”

“你这样胡搅，你以为不能吗？不过我们还是要劝你，不要采取这样的态度，我们是为了把问题查清，决不会冤枉任何人。请问，你哥哥买的车放到啥地方了？”

“不知道。”说着把头一扭。

“啥时候开走的？”

“没看见。”眼皮也不抬一下。

看样子要说服这个女人态度变积极，需要大量时间，那就要耽误事了。打听到王健的姐夫为人比较忠厚，就到单位去走访。

“你前几天借给你内弟钱了？”

“不是我的，是我从我表叔那儿借的存折，我表叔是糖厂工人。”

“多少钱？”

“一千二。”

问起贺彦民来要钱的事，他说：“贺彦民那小子那天急眼了，坐在车上说，今天不给钱，就把车开走。这不，他们就开着车出去借，一共走了十来家，也没凑上这钱。一块帮忙的，还有赵文波，王健的朋友，别人都管他叫赵大波子，在制粉厂上班。”

“直到什么时候才把钱借齐的呢？”

“那我可不知道，我光知道他仨，晚上六点来钟又开车出去了，天都要黑了。”

侦查人员立即听出了一个疑点：这和王建自称贺上午就把钱拿走了差异很大。而且又引出来一个赵文波。

他们直奔赵家，不在，其母说：“跟他的战友孟繁林到哈尔滨去了。”问去干什么。说是孟要结婚，他帮助去买衣服。

这时局里来人，报告一个情况：贺彦民的哥哥收到一封电报，是哈尔滨发来的，电文为：“大哥，农药我已办妥，速带5000元来。”发报落款地址是哈尔滨百乐旅社，无发报人名，贺说，他没做过这个买卖，也不知这事，但听口气又像我弟弟似的，特报告公安局，兴许和案子有关。

破案组分析：贺彦民不能死而复活，更不可能跑到哈尔滨发报。显然是另外有人假冒贺彦民的名义发的，那么，动机是什么呢？

有的人说，大概要引诱贺彦军去哈。

也有的说，大概要制造一个贺彦民在哈尔滨的假象。

王副局长一拍大腿，说：“对！发报人有可能是作案者之一，这说明他们不知道贺彦民的尸体已被我们找到。我们也确实没露。他们想在贺家正找人时，给贺家一个希望，认为贺彦民在哈尔滨，从而把注意力都引向哈市，达到把水搅混的目的。而这个发报人，说不定就是我们刚刚知道的赵文波！”当即决定派一个组到车站，蹲坑守候，赵文波一露面，即将他带到公安局。

另一组去拘留王健。但王不在家，问他母亲：“我们告诉王健暂时不要外出，他怎么又走了呢？”

其母说：“他姑父病了，和王田一块去大庆看看。”

“是开车去的吗？”

“他才学了个‘半拉架，’连执照都没有呢。”

问买的车放在哪里？说不知道。

将其姐姐、妹妹叫来询问。姐俩仍然是态度消极，都说不知道。

接着，又分出两个组加速工作，一组去大庆拘捕王健，一组走访寻找吉普车。事先派出寻找赵文波的同志，已在车站将赵堵住，带到公安局。

王副局长询问：“你陪王建和贺彦民借钱是怎么回事，详细讲讲。”

看得出赵被这如此突然的询问，搞乱了方寸，一边讲一边琢磨对策似的，话说得结结巴巴。所去的十几家，他都说到了。问他共借多少？他答四千。何时借齐？他答下午。叫他详细落实到每一家借多少。他这一家‘可能’，那一家‘大概’，怎么也凑不准。问他贺彦民何时离开的？他说上午。“上午不是正借钱吗？”他又马上改为“下午”说得漏洞百出。

“那么晚上六点多钟你们又到哪去啦？”赵不说话了。不论怎么催，他都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不得不用“忘了。”“记不清了。”“我再想想。”来推托。

“你到哈尔滨干什么去了？“王副局长把话一转。

“买衣服哇，孟繁林结婚。”

“去几天？”

“三天。”

“住在百乐旅社？”

“是……不，不是……”赵已经变色的脸，变得更白不断冒汗的额头变得汗水淋漓。

“你还假冒贺彦民发了一封电报？”

赵像死狗一样不断喘着气。

“赵文波，你和王健杀害贺彦民，又把他埋在城南的松林里，这事你们还想掩盖过去，能吗？你心里明白。痛快把这事的过程自己交代了吧。”

赵文波伸长了脖子，接过一支烟，拼命抽了几口，开始交代：

4月25号，王健找我帮忙，说贺彦民那小子不好对付，你说啥也得帮我去，一块应付应付，我俩是朋友，互相帮忙办过不少事，我不能不去。借了一上午只借了一千二，跟贺商量以后再还，贺说啥也不干，还说“原先说好今天拿钱，你们早干啥来的？今天凑不齐，我就把车开走，啥时凑齐再来取车。”下午出去借，还没借到。王健气得呼呼的，又不敢惹贺。

我当时也说：“这小子太欺负人啦！”

王健说：“不行咱俩把他整死。”

我没吱声，他又说：“完了埋到荒林里，谁知道？他就是报告公安局，公安局还能替他找人去呀？”我说行，完了就商量怎么干。

这时天快黑了，王健过来对车上的贺说他外地有个舅舅能借到钱，马上就去。由王健开车，贺也坐前排，我在后边。车沿着公路，越走越远眼看天黑了，路上也没有车了，王健咳嗽一声，回头看看我，我拿出尼龙绳从后边一下套住贺的脖子，使劲往后勒，王健马上刹住车，拿出搬子，猛砸贺的脑袋，三四下，贺就不动了。

我们又往回返，看看四周荒山野地，没有人影，就把车开进松林里，选好地方，我俩往外抬的时候，因为贺个子大，身体又沉又硬，我俩找起来特别费力，我俩又着急，胳膊向后用力时把车窗玻璃碰碎一块。王健又开车回去拿了铁铣。我俩回来连夜把车坐垫、沾血的衣服全烧了，车也冲刷了好几遍。第二天车窗玻璃也换了。

“那只女式手套怎么回事？”

“是我妹妹的。我早晨出来找不着了，就顺手把我妹妹那双带上，第二天我发现少了一只，想到松林里去找，王健说再去容易暴露，就没去。”

“接着往下说。”

“过了四天、王健对我说，老贺家正到处找人呢，咱得想个办法。我有啥办法？他叫我去哈尔滨，买一套和贺彦民同样的衣服穿上，冒充贺彦民登记住宿，再给贺彦军发一封电报。老贺家接报后，必然到哈尔滨来找，旅社的人又证实贺彦民来过，那么他们就会认为贺是在哈尔滨失踪的。王健还说，哈尔滨那么大，抢劫杀人的事还少得了？老贺家没办法，顶多报告公安局，公安局还不也照样抓赔？我觉得这法真绝。上哈尔滨的事为了做得自然，我就找了孟繁林，原来他说让我帮助买衣服，我说正好有空一块去。到哈后，我偷偷买了一套贺彦民那样的衣服……”

“详细说一下。”

“绿防雨绸夹克衫，浅灰色老板裤，短腰白色旅游鞋，天兰色尼龙袜。我偷偷换上，来到‘百乐旅社’说我是望奎的，叫贺彦民，来跑农药，先登记两天住宿，交了款，并告诉服务员，如果两天后我暂时没回来，请不要把房间退掉，账由我算。干完这些，我就全放心了。”

“你以为公安局会上当，是吧？”

“王健说，叫公安局到哈尔滨去查吧，用不了两个月，公安局就不耐烦了。再往后让老贺家在全国报纸上登寻人广告，没完没了地找去吧。”

王副局长看看表，笑着说：“赵文波，我们从接到报案，到你彻底交代，一共才用了48小时，整整两天，不是两个月，你没想到吧？”

赵文波无可奈何而沮丧的脸上，又露出困惑。显然是对公安局的神出鬼没充满了疑问，可又不敢追问。

押下赵文波后，寻车组也回来报告，经访查群众，车已在王家的一户熟人家找到，王副局长带人赶到，掀开遮盖的苫布，发现车坐垫全没了，车窗玻璃新换一块，而且是住房用的普通玻璃。放大镜下，看到血迹多处，板子上的血迹也依然可辨，一切证据全在！

到王家搜查，在煤堆上找到平板铁铣。背面沾有发黄的粘合土，与埋尸坑的土质一致，铁铣上也找到微量血迹，经化验与死者血型一致，为O型。

王健被带到公安局时，还故作镇静，一副轻松无事的样子，大概在心里早已准备了几套答辩，出乎他意料的是审讯官并没有向他提问，也没叫他答辩。而是打开卷宗宣读他的全部作案过程，时间准确、细节生动。仿佛公安局有一架无形的录像机跟在他的背后拍摄似的。审讯官吐出的每个字仿佛都是一发向他射来的激光子弹，宜读完毕，他竟呆痴了。以致叫他鉴字，他都没有一点反应。

为了区区小事，王健开口就是“把他整死”，实在是毫无道德观念。他所精心设计的那些圈套，自以为聪明过人，可在我公安人员面前，不过是又留下一个笑柄而已。

至此，“4·13”杀人埋尸案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