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范曾，拿启功先生作对比，同学对我大发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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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写了一篇范曾，明明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偏偏要无限拔高，大唱高调，结果同学对我大发雷霆，大意是你写范曾就写呗，拿启功先生做例子干啥？这不是亵渎启先生吗？

文章下面的留言也有好几个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在文末写了，这两位不能放在一起。不过毕竟还是在文章里写到了，事实抹不掉。

我的意思是，人活在比较中。没有蒋干，如何体现周瑜的灵气？没有陆绩，如何体现孔明的胸襟？（提醒朋友们，小说里蒋干、陆绩都不是历史真实中的样子）

没有周瑜，蒋干就是曹操的肱股之臣；没有孔明，陆绩就是东吴的第一辩手。

世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可是今天这个年代，最大问题是：谁英雄？谁竖子？有几个人分得清？

我同学能分清，还有很多朋友能分清，他们能就近观察到一些事情，离得远的能看得清吗？

这个与懂行不懂行有些关系，但不全是。隔行如隔山，张艺谋懂艺术，但是他的电影片名题字，没有一个好的；冯小刚会拍电影，但是他的《集结号》“集结”的是苏东坡的字。

隔着行的朋友，根本分不清哪个字好的，哪个画是好的。

我们这个时代的审美，不是什么多元，而是混沌。多元是一种并包，没有包容就绝不会有多元；混沌是一种乱象，美与丑，雅和俗，高与低，好与坏，善与恶，全都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楚，甚至颠倒。

在这个时代，艺术不那么重要，名气最重要；而名气的载体，是各种头衔，没有头衔，简直就不可能有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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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想让大家分得清。

哪个时代的艺术不需要名气？都需要。但是此前两千年，艺术家没有头衔。比如李白，从来也没有顶着一个大唐诗歌研究会会长的头衔嘛。

直到民国时代都没有，齐白石、张大千就是个画画的嘛。徐悲鸿请齐白石担任北平艺术学院的教授，但是齐白石拒绝了两次，第三次才勉强答应。他的理由是自己连小学生都没教过，如果能教大学？老头甘于卖画为生，一分钱一分货，少给我三块大洋，那我少给你画一个蝈蝈！

这老头简直太笨了，换作今天的人，巴不得搞这样一个头衔，实在搞不到，编一个也行嘛！

民国时更没有什么“书法家”。鲁迅从来没有自称书法家，也没人称他书法家，可是鲁迅的墨迹是货真价实的墨宝。郁达夫和鲁迅友好，很久才张嘴求字，鲁迅给他写了好几幅，郁达夫一直珍藏，抗战期间连同郁达夫的二万册书，都被日寇掳去，下落不明。

蔡元培也经常遇到求字的，胡适见了之后调侃说，您是前清翰林，字却写得大胳膊大腿，怎么中翰林的？蔡元培说，可能是当时流行黄庭坚体的缘故。

胡适经常给人题字，在美国当大使期间，有华人求字，气得胡适在日记里大骂，国难当头，这些人还在求名人写字！真是没心没肺的东西！

我发现钱玄同的字极好，可是从来没听说钱玄同以书法名世。

这才是中国的书画艺术，它们早已渗入了中国人的基因之中，用不着单拎出来刻意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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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出来是好的，艺术不应该成为某种附庸。历史上说得最多的就是“文以载道”，文学为了获得独立地位，争了两千年，现在很多人也是拎不清。

可是独立出来的书法绘画，成了另一种东西的附庸，戴上了另一种枷锁，那就是权势、地位、名号。

于是大师满天飞，“国学家”胡说八道，书法协会的牌子跟宇宙牌香烟一样，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范曾就是这个时代的产品。需要好位置的时候及时占据了位置，卖钱的时代搞到大把的钱，国学大盛的时代冠以“国学大师”称号，最后“德艺双馨”了。

进退自如，游刃有余，他是人生的大赢家，唯一缺的就是风骨。

他画了一辈子钟馗，自己身上却去不掉鬼气；他画了一辈子老子庄子，自己身上却有着市侩气；他画了一辈子苏东坡，却恋栈热中，耐不住寂寞，拼命往里挤。

范曾就是一个拼命往里挤的人，生病了叫“艺术生涯举步维艰”，病好了叫“为文化传统多作贡献”。结婚了叫“艺林佳话”，其实说白了，就是生怕别人把他忘了。

范曾这次被群嘲，是书画圈的一次集中自我审视和净化。我们还是别笑范曾了，也许咱们自己身上，也有他的影子。

这种人何止一个范曾呢？又何止书画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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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忍不住拿启功说事了。有一次有人求字，说是空军的领导。启功说，我要是不给他写，他会开飞机来炸我不？

来人说当然不能。启功说，好，那就不给写。

如今这样的人还有吗？

启功有一首诗，题为《知识分子》：

人生识字忧患始，此语偏激吾不喜。

谁知分类写标签，知识无多称分子。

隐隐约约似敌人，明明白白为客体。

闭目走路不看人，行人有眼却看己。

人生识字忧患始，是苏东坡的诗句，启功认为这话偏激。本来没什么知识，哪来的忧患，偏偏被人称作“分子”。这种人，闭着眼睛走路，不看别人眼色行事，就像那阮籍，对看不上的人翻白眼，他看得上的人才“青眼有加”。

所谓“客体”，就是局外人。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该怎么写还怎么写，该怎么走还怎么走，让行人看去吧。

1932年，郁达夫给鲁迅写了一首诗，当然也是书法作品：

醉眼朦胧上酒楼，彷徨呐喊两悠悠。

群氓竭尽蚍蜉力，不废江河万古流。

两首诗可以对照来看。

鲁迅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