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俄罗斯与乌克兰千年仇恨的根源

要理解乌克兰战争，必须从历史开始。更何况，俄国总统一个很重视历史感的政治家。他给出的一个战争理由就是：乌克兰在历史上就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俄国的一部分，无论从理解乌克兰战争起源的本身，还是从辨析普京的战争理由，都不得不先从头回顾一下俄乌千年恩怨史。

俄乌冲突一周年回顾

欧洲人（指欧洲白人）属于印欧民族，主流的印欧人起源理论有三种：东欧大草原起源论、小亚细亚起源论、亚美尼亚起源论。这几个假设的起源地区虽然不同，但和印欧民族以后扩散地区之广相比，还是相对集中的，即高加索山脉及其南北地区。无论如何，印欧人此后向四周扩散。根据语言学分析，主要形成九大语支：印度一波斯、亚美尼亚、希腊、阿尔巴尼亚、拉丁、日耳曼、凯尔特、波罗的海、斯拉夫。这些语支大致上对应相应民族。

斯拉夫人发源于现在波兰东南部的维斯杜拉河上游一带，于一世纪时开始向外扩张，到了六世纪，斯拉夫人已扩张到整个欧洲中东部。在扩散过程中，斯拉夫人与当地民族接触混血。这样从七世纪开始，斯拉夫人逐渐分化为三大支系：东斯拉夫（俄罗斯人、乌克兰人和白俄罗斯人）、西斯拉夫（波兰人、捷克人、斯洛伐克人），以及南斯拉夫（塞尔维亚人、保加利亚人、波士尼亚人、克罗埃西亚人、斯洛维尼亚人、蒙特内哥罗人、北马其顿人）。

罗斯人与罗斯公国

俄罗斯、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同属东斯拉夫人的三大分支。俄罗斯人喜欢把俄罗斯、乌克兰和白俄罗斯人都说成“俄罗斯民族的一部分”，由于“罗斯”就是“俄罗斯”，当然言下之意就是“俄罗斯人才是老大哥”、“乌克兰是俄罗斯的一部分”。然而在历史上，却远比这复杂。

“罗斯民族”最早得名于中世纪建立的以现在乌克兰首都基辅为首都的“罗斯公国”，即通常所说的“基辅罗斯”。

维京人建立基辅罗斯以控制商路

罗斯公国是东斯拉夫人的第一个国家，但其王族“留里克王朝”君主却不是东斯拉夫人，而是源自北欧的维京人。在维京人征服欧洲的时代，也攻占了东欧大草原。留在东欧的维京人就称为瓦良格人。东欧大草原上遍布各部落，征战不休。862年，瓦良格人留里克（Rurik，其袓先源自现在瑞典南部）在今圣彼得堡附近的旧拉多加被东斯拉夫人推举为保护人，继而在附近征伐，建立了以“大诺夫哥罗德”为中心的“诺夫哥罗德公国”，决心统一东斯拉夫人。879年，留里克去世，指定同样是瓦良格人的奥列格（Oleg）为接班人。奥列格继承了留里克的遗志，在882年攻占了基辅。随后，他把首都迁到了基辅。在征服了大部分东斯拉夫民族后，奥列格在911年远征拜占庭帝国。当时，拜占庭帝国，即东罗马帝国，还是罗马帝国的正宗（之一），很多周边民族建立的统治，需要皇帝的“册封”以巩固其合法性。拜占庭帝国给奥列格正式文书，把基辅政权正式册封为“罗斯公国”。于是，奥列格就成为罗斯公国的第一个君主。

奥列格912年去世，把王位传给了伊格尔（Igor），他相传是留里克的儿子。自伊格尔之后，罗斯公国的王都是他的直系后人。自始，留里克王朝才真正以血统相传。伊格尔和他的后人继续四处征战，不断扩大版图，成为欧洲东部大国。其中以第四个王弗拉基米尔一世最重要，他不仅继续扩大罗斯公国的版图，在东边推进到乌拉山，还把基督教（东正教）引入罗斯，他在克森尼索受洗成为基督徒，随后在基辅为其家人及人民施洗，把基督教定为罗斯公国的国教。自始，罗斯开始基督教化，直至今天。

值得指出两点：第一，虽然留里克王朝君主都是维京人血统，但在历史上这种“外来的王”模式非常常见。即便在罗斯公国之前的东欧，也有其他的“准国家”的王族是瓦良格人。罗斯公国的君主也迅速斯拉夫化。所以，其王族的维京血统并不影响罗斯公国为东斯拉夫人第一个统一国家的地位。

第二，我们常听到的“基辅罗斯”，是俄国人在19世纪创造出来的名词，用以区分历史上的“罗斯公国”和当时的俄罗斯帝国。此前只有“罗斯公国”，没有“基辅罗斯”。

罗斯公国是一个封建国，在罗斯大亲王下，有一系列封国（亲王国、大公国和公国等）。1097年，诸王公正式同意把国家的领土分为单独的王公领地。基辅大亲王从世袭变成各罗斯国家所争夺的头衔。各国虽然名义上都还听命基辅大亲王，但已从统一国家变成诸侯割据的松散联盟（如同神圣罗马帝国）。

13世纪，蒙古帝国崛起。1236年，大汗窝阔台并令王子拔都进行第二次西征。蒙古军翻过乌拉山，开始进攻欧洲。当时，罗斯公国的系列小公国都在互相攻伐中。蒙古大军到达，诸罗斯国家无法抵挡。1240年，蒙古大军攻陷基辅，象征了罗斯公国的覆没，罗斯大亲王的头衔也变成“罗斯亲王”。蒙古继续征服其他罗斯国家。1242年，拔都成立金帐汗国。绝大部分东斯拉夫人的王公都成为金帐汗国的附庸。而这也是东斯拉夫人分为三支的开始。

金帐汗国统治罗斯人

在诸罗斯土地上，依据蒙古人统治方式的不同，大致分为三部分。南方即今天乌克兰国土中的南方黑海沿岸地带被蒙古人直接统治，后来成为鞑靼人的克里米亚汗国；北方的诺夫哥罗德是独立国，但向金帐汗国交税；两者之间的系列王公国是乌克兰的臣属国，行间接统治，政治地位在乌克兰地区和诺夫哥罗德之间。

这些间接统治的罗斯国家中，最强大的是一南一北两个公国。东北部的是“弗拉基米尔一苏兹达尔大公国”，它是后来莫斯科大公国的前身。由于东北罗斯是最早受蒙古征服的国家，又远离欧洲，弗拉基米尔一苏兹达尔大公国对蒙古的依附程度更深。

在西南部强大的是“加利西亚一沃里尼亚公国”，它也是在蒙古入侵前后最强大的罗斯国家。由于在西方，它更多接触波兰匈牙利立陶宛等国家。和弗拉基米尔一苏兹达尔大公国一早被蒙古打服了不一样，加利西亚对蒙古时而联盟，时而服从，在蒙古和欧洲国家中纵横捭阖，很大程度上保持独立地位，直到150年后被波兰吞并。

在没有被蒙古吞并的罗斯国家中，西北部的罗斯国家波拉次克公国和图罗夫——平斯克公国等向立陶宛大公国求援，击退蒙古之后，它们并入立陶宛，故自始至终免遭蒙古人的统治。

波兰立陶宛联盟统治西乌克兰

这些不同的罗斯人地区，大致上就是现在乌克兰（小罗斯）、白俄罗斯和俄罗斯（大罗斯）的雏形。一开始就被立陶宛吞并的部分，没有和蒙古人混血，所以肤色较白，后来发展为白俄罗斯民族。加利西亚一沃里尼亚后来大部分被波兰和立陶宛夺得，最后发展为乌克兰民族。臣属蒙古的东北罗斯以及诺夫哥罗德以后就变成俄罗斯的主体。

俄罗斯的前身

俄罗斯的核心地带是莫斯科。莫斯科大公国的前身是“弗拉基米尔一苏兹达尔大公国”。978年，弗拉基米尔一世的儿子“智者雅罗斯拉夫”出生，被封为“罗斯托夫大公”。1097年罗斯诸国“分家”时，当时的罗斯托夫大公莫诺马赫分得了佩列亚斯拉夫、斯摩棱斯克、罗斯托夫和诺夫哥罗德。此后，罗斯托夫大公把首都从罗斯托夫迁往苏兹达尔，再迁往弗拉基米尔（这些城市都在莫斯科周边）。“弗拉基米尔大公国”是罗斯诸国最强的国家之一。在金帐汗国下，“弗拉基米尔大公国”成为蒙古的附庸，但由于封建制度，还有附庸于自己的其他公国。1263年，弗拉基米尔大公亚历山大·涅夫斯基把莫斯科封给小儿子丹尼尔·亚历山德罗维奇，这是莫斯科公国的开端。13世纪末弗拉基米尔大公大权旁落，其附属各公国纷纷争夺“弗拉基米尔大公”的封号。最后，莫斯科大公击败了其他对手，世袭了这个称号，也扩大自己的领土。此后，莫斯科大公成为金帐汗国间接管治诸罗斯公国的代理人，并获得“全罗斯大公”的头衔。1327年，东正教的都教主彼得，从基辅迁往莫斯科。莫斯科因此取代基辅成为罗斯的宗教和文化中心。此后，莫斯科公国不断扩张强大。

弗拉基米尔成为“全罗斯大公”

金帐汗国在15世纪初期衰落（在和帖木儿汗国的战争中重挫），开始分崩离析，其下一系列突厥——蒙古人汗国（鞑靼人汗国）纷纷独立。金帐汗国的残存国家称为“大帐汗国”，依然对莫斯科大公国有宗主权。到1470年代，莫斯科大公国不再向大帐汗国交税，引发大帐汗国的进攻。在1480年的战争中，伊凡三世击败大帐汗国，摆脱了蒙古统治，莫斯科公国也正式独立。此前的1478年，莫斯科大公国已征服了西北方的诺夫哥罗德。在独立后，伊凡三世乘胜扩张，1485年灭掉长期的对手特维尔大公国，把大部分罗斯诸公国全部变为附庸。于是莫斯科公国正式独立不久时，已拥有现在俄罗斯从俄乌北部边界到北冰洋的俄国欧洲核心领土，成为东欧大国。16世纪初，大帐汗国也在莫斯科大公国、克里米亚汗国、奥斯曼帝国、诺盖汗国和其他鞑靼人汗国的联手进攻下灭亡。

此后，莫斯科大公国继续不断扩张，主要方向是东边的喀山汗国（鞑靼人汗国之一）和西边的立陶宛大公国。1547年，伊凡四世正式加冕为“俄罗斯沙皇”。沙皇就是俄文中的“凯撒”，伊凡四世以此为头衔，目的是宣示自己是“第三罗马”。在“罗马帝国”的谱系中，由于东西罗马的分裂，出现两条线：罗马帝国——东罗马帝国（拜占庭）——沙皇俄国是一条线（奥斯曼帝国也认为自己是东罗马帝国的继承者，因为它灭亡了拜占庭帝国）；罗马帝国——西罗马帝国——法兰克帝国——神圣罗马帝国是另一条线。沙俄正是这样把自己视为“罗马帝国”的继承者，拥有征服其他地区，恢复罗马荣光的“昭昭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