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亿农民工的养老困境

技术和时代滚滚向前，但农民工可能是个例外。

根据统计局的数据，我国农民工总数为2亿9562万人，其中50岁以上占29.2%，约8632万人。

其中大部分高龄农民工并没有城镇职工养老金，医疗保险也非常有限，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绝大多数农民工随着年龄的增长，只能不断寻求工作机会，而不是等到退休。

更要紧的，还是他们的养老问题，在三亿农民工中，有接近三成都在50岁以上，而在年满退休年龄后，每个月领到手的养老金，可能也就是一两百元，即最低的农村养老金，这笔钱根本不足以支付他们未来的养老生活。

而眼下，阻碍他们继续工作的，还有他们的年龄问题。

根据经济贸易大学副教授张成刚的调研，对年轻人来说，不管薪资多地，只要有工作机会，就会有人愿意工作；但对年纪较大的农民工来说，几乎没有人愿意给他们提供工作。

农民工的困境，从最开始的留守儿童、孩子进城读书，再到今天的养老，一直存在。

一个理想的老龄化社会里，必然是老有所养，但对农民工来说，他们要面临的挑战是多方位的，首先是医疗问题。

过去为保障农民工这一弱势群体的城乡居民医疗保险的保费一直在增长，从2022年的350元，上涨至2023年的380元，这导致一些家庭负担不起这笔开销，甚至出现了退保潮。

根据医保局发布的《全国医疗保险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22年全国基本医疗保险参保人数为13.46亿人，比上一年少了1705万人，其中职工医保增长812万人，而居民医保则减少2517万人。

一年时间里，居民医保减少2517万人，即便算上自然人口死亡的几百万人，那也差不多有近两千万人退出居民医保。

保费高，可能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2003年新农合建立之时，个人缴费标准仅为10元，此后便呈阶段性上涨，到了2015年这个数字变成了120元，2018年上涨到了220元，到了2023年涨到了380元，在20年的时间里，个人保费增长了38倍，年均增长19.78%。

按照这个趋势计算，2024年，居民医保费用很可能超过400元。

很多人觉得400元一个人很划算，但我们很有可能低估了农村尤其是农民工群体的收入，以及他们所背负的责任。

根据数据来看，我国农村人均可支配收入还不足两万元，一个家庭如果有五口人，那么一个人缴费400元，一年下来，仅仅是居民医保费用开支就高达2000元，这相当于人均可支配收入的10%，哪怕是按照理财保险配置来看，这个比例依然较高。

更重要的是，在生活成本高压之下，10%的医疗保险支出，对不少农村家庭而言，都是一笔不大不小的开支。

而我国农民工群体的月均工资是多少呢？答案是四千多元。

即便是今年居民医保上涨到400元，那也是财政补贴的结果，换言之，如果不补贴的话，个人缴纳的金额还会更高。

根据医保局的介绍，城乡医疗保险资金池，除了居民保费还包括财政补贴，在过去的二十年时间里，补贴的财政甚至大于个人参保费的增长幅度，2003年，我国财政对于居民参保的补贴不低于10元，如今已经增长到640元。

一方面是人们抱怨医保缴费费用增长太快，但另一方面，我们也看到了国家对于医保补贴的幅度，增长的也很快。

这背后反映了两点，其一是可能是老龄化的加剧，随着年龄的增长，普通人进医院的频次和概率更大了，所以保费和财政补贴都在大幅上涨。

其二则可能是我们的用药成本和看病价格也在水涨船高，带动了这两者费用上涨。

从现实情况来看，这两个原因都在发生。

当然，医保本身涵盖的范围，其实也在扩大。

2003年，新农合建立初期，能报销的药品只有300种，治疗癌症等大病的用药几乎不能报销；而现在，医保药品目录包含药品已经达到3000多种，许多癌症或罕见病的用药都可以报销。

此外，CT、核磁共振、微创手术等诊疗技术现在也纳入医保报销范围内。

这也加大了居民医保的负担。

2003年，新农合建立之时，住院费用报销比率在30%-40%之间，到今天，居民医保住院费用报销比例已经维持在70%左右。

从资金配置来看，哪怕居民医保上涨到了400元，但对年龄超过50岁的家庭来说，一年购买400元的居民医保，还是非常有必要性的，70%的报销比例，依然能够在发生意外的时候，为这些相对脆弱的家庭，带来保障。

在我国，医疗保障体系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职工医保，占参保人数的四分之一，另一种是城乡居民医保，占四分之三。

居民医保是针对农民和农民工以及儿童，也适用于民营部门中雇主没有为其缴费的员工。

相较于国有企业的城镇职工和退休人员，居民医保参保人群多属于弱势群体，而从医疗保障体系的参保人数来看，我国还差不多有四分之三的“弱势群体”。

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比例。

考虑到全国参保率维持在95%上下，四分之三的比例，差不多是近10亿人左右。

从数据来看，职工医保人数过去四年均有所增加，而居民医保人数过去四年每年人数都有所减少，而在2022年则是突然减少三倍，达到2517万人。

根据社科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华颖的说法，目前居民医保统筹资金采取按照人头缴纳定额且等额的保费，会出现低收入家庭负担偏重的现象，而且每年的缴费标准调整并非基于基金支出需求的测算，也没有基于居民可支配收入等关联指标。

这让居民医保筹资标准缺乏自动调整机制，个人缴费额也缺乏清晰的预期，导致参保动员困难。

为什么2022年居民医保人数减少三倍？我想和宏观经济放缓下，低收入家庭的抗风险能力更弱相关，在这样的情况下，保险这样可有可无的东西，自然成了优先抛弃的对象。

对农民工来说，养老和医疗是一个必然的结果，随着年龄的增长，患病只是时间问题，因此居民医保的参保率，则是决定一个家庭会否“因病返贫”的重要因素。

除了医疗问题之外，农民工群体还存在“未富先老”的现象。

自己还未富有，但却已经老去，这不仅仅是农民工这一群体的独有现象，也是整个老龄化社会的最大挑战。

根据招商银行的年报来看，我们很容易得出这一结论，招商银行有98%的普通客户，这些98%的个人普通客户，只拥有整个招行20%左右的存款，算下来户均存款只有1万元左右。

按照这几年的趋势来看，这一类客户的户均存款还呈现一个下降的趋势，即存款越来越少，而不是越来越多。

房子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农民工有钱，他们辛苦半生出门务工存钱，最后又把积蓄拿来为孩子买房凑首付，这就导致资产可能是有，但现金又并不多。

而他们的养老问题，更多可能还是依赖自己和儿女的共同帮助。

大部分的农民工在谈到自己未来的退休计划时，都表示会干到干不动为止，究其原因就是储蓄不足以支撑自己干到理想的退休年龄。

而农民工的子女，也会因为养育孩子和房贷等现实压力，并不能够在现阶段，给予他们的父母太多养老上的帮助。

未富先老，这意味着一个群体在即将失去劳动力的同时，还面临着一系列的生活开销，当一个社会陷入高度老龄化的时候，丧失劳动力的老人，就会慢慢变成一个社会的沉重负担。

看病可能又是其中最大的一项开支。

尽管目前居民医保可以报销70%左右，但一些重大突发疾病，依然不在报销范围内，这就包括进ICU，一天数千元的花费，普通家庭根本难以承受。

是时候重视起这3亿农民工群体了。

解决好这3亿人的问题，也能够一定程度上刺激我们的宏观经济再增长；例如为他们提供基础的失业津贴、住房、教育社会保险补贴等基本公共服务，就有望拉动这3亿农民工的消费能力。

根据一些经济学家的测算，目前生活在城市地区但没有城市户口的外来务工人员有2.55亿，而这些人和常住人口的消费差距为2成，如果给予他们永久居留权，把消费差距补平，就能增加整体消费1.7万亿，相当于年度GDP的1.4%。

宏观经济研究院的研究人员也曾指出，每个农民工大约需要10万元的财政资金，鉴于目前地方负担多数公共服务，而且还要应对不断增加的债务压力，农民工应该由上面承担更多责任。

不可否认的事实是，我们当前尽管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我们的“弱势群体”依然还有很多，这些人没有什么存款积蓄，甚至也没有基本的养老保险，今后还将面临看病贵收入低等问题。

在未富先老的大趋势下，这些弱势群体的抗风险能力自然也就更低，未来随着不确定性的风险加剧，如何防止这一群体出现“因老反贫”，就显得尤为重要。

当个人和家庭不足以应对这些危机的时候，可能就需要更多的公共保障体系来托底。

end.

作者：罗sir，关心经济、社会和我们这个世界的一切，好奇事物发展背后的逻辑，乐观的悲观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