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黄群慧：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绝不能忽视传统产业的深度转型升级

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大力推进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过程中应该注意哪些要点，各地在推动发展新质生产力时应如何作为？

近日，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所长黄群慧接受了红星资本局的专访。他强调，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绝不能误解为仅仅是去超前布局未来产业、大力发展战略新兴产业，而忽视了传统产业的深度转型升级。

针对各地如何发展新质生产力，他指出，各地需要根据自己的资源禀赋、基础条件、比较优势，寻求当地的竞争优势所在去大力发展。讨论新质生产力时必须要讨论与它适配的新型生产关系。

红星新闻：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到，“大力推进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您认为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对工业经济稳增长具有怎样的意义？

黄群慧：我们从去年中央经济工作会以及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都把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作为首要任务。

现代化产业体系是以实体经济为支撑的。工业又属于实体经济的核心，尤其制造业是实体经济最核心的产业。所以说大力发展新质生产力，包括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实际上是希望制造业发挥最核心的推动创新的作用。

随着现代化的进程来看，制造业整体占比会下降，这是现代化的基本趋势。但这个趋势我们要把它稳住。因为制造业有一定的量才会有支撑创新的作用。

制造业是创新最密集的产业。同样的，制造业一方面是最先进的技术应用的产业。另一方面它又是提供科技创新，给设备、原材料提供支撑的产业，它是创新最关键的产业载体。

红星新闻：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同时，新、旧动能如何平衡？

黄群慧：现代化产业体系，如果按技术的成熟度，它又分为未来产业、战略性新兴产业和传统产业。传统产业现在看大约有80%左右占比，战略性新兴产业有13%左右的占比。这些年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非常快，将来我们也希望这些产业快速增长。但从占比看现在能发挥最根本作用的，还是要推进传统产业深度的转型升级。一定要用新一轮科技革命的成果去赋能传统产业，使传统产业转型升级。

我们反复强调的“先立后破”也有这层含义，就是说一定要实现产业的有序接转过程。

当然产业所谓分类本身也是人为，实际产业之间整体应该是融合的趋势，不管是战略性新兴产业、传统产业、未来产业，都有各自的属性，总体会逐渐融合。发展新质生产力，其实很大力度上应该是推进传统产业的深度转型。

从经济学理论上来说，创新有一个创造性破坏的过程，我个人理解“先立后破”的方法论，是希望把“创造性破坏”的“破坏”负外部影响降到最低，从而形成转型升级的过程。从这个角度来说，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绝不能误解为，仅仅是去超前布局未来产业、大力发展战略新兴产业，而忽视了传统产业的深度转型升级。

红星新闻：此前布局算力设施，各地出现过一拥而上的现象。各地发展新质生产力的过程中，如何避免此类现象重复？

黄群慧：各地还是要因地制宜的发展新质生产力，所谓因地制宜就是需要根据你的资源禀赋、基础条件、比较优势，寻求当地的竞争优势所在去大力发展。

这里确实有一个特别重大的问题，就是基础设施问题。基础设施以前谈的铁路、公路、机场这些，都是各地自己去努力发展的。但现在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背景下，比如说算力这种大的基础设施，如果整体规模不够、碎片化，效率就低。各地如果都去上这些设施，更容易碎片化，包括公有云、私有云的推进。现在这些年看到私有云投资越来越多，实际上影响了我们算力的规模化，影响了它的效率。

这次政府工作报告里特别强调要加快建设一体化的算力。现在国家也正在做，尤其一体化的算力网络，确实是在统一地去推进它的规模化，提高效率。但产业政策是不是都适用，还需要深入讨论。

现在为什么说新质生产力必须要讨论与它适配的新型生产关系，因为有些新型技术还处于探索阶段，尽快去建设一体化的算力网络过程中，这些产业政策怎么着力，各地方怎么发力，是现在值得探讨的一个问题。

红星新闻：今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开展“人工智能+”，它在新质生产力中扮演什么角色？

黄群慧：在科技创新中，人工智能是一个最具有革命性、渗透性甚至颠覆性的技术，是推进新质生产力发展的一个典型代表性技术。

当把人工智能+赋予到各个产业，和产业结合后，对生产力发展就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

实际上每次新的科技革命一定都是通用技术的突破。智能化的技术，像人工智能，它就是一个通用化技术的典型突破，所以才会带来这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

作为通用，一是它能渗透到各个领域，无论是生产、消费各个领域。另一个，它能够把通用的技术和具体的某个领域结合起来，又产生新的技术。比如人工智能和哪个领域去结合，又会产生巨大的创新。就从通用性到每个领域又变成专用性。而专用性又是我们提高效率的基础，越专业化效率越高。

新型的科技革命无非两个方向，数字化智能化算一个方向，另一个就是绿色低碳。科技革命会有投入和产出，现在大家强调的是投入的通用性。这一次的新一轮革命，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点，就是数据作为要素来说，和以前通用的投入，有一个本质区别——它可以重复使用。以前煤炭钢材用完了就消耗完了，它是实体。现在数据你用完了，它又产生新的数据，还可以重复使用。这样就给整个经济技术范式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当然关键还要注意制度怎么来解决产权问题，市场交易问题，都需要讨论。

红星新闻记者 王田

编辑 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