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中国经营者信心调研公布，民企信心拐点已至？

撰文| 周琪 齐卿

过去一年，预期中的快速反弹没有出现，消费者价格指数（CPI）、消费、服务业投资和房地产投资都不尽如人意，“缺乏信心”成为了高频词。

凯恩斯在《就业、利息与货币通论》中指出投资具有“乘数效应”，即政府的初始投资，会变成部分企业或个人的收入，这些收入的增加又会产生新的支出，并持续地延续下去，从而起到放大政府初始投资，促进经济循环的作用。

2013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伯特·席勒指出，在经济活动中，信心同样具有“乘数效应”。企业家和投资者对宏观经济未来的预期乐观时，会更愿意消费和投资，从而促进经济增长；反之，当他们持悲观态度时，可能会减少消费和投资，抑制经济增长。信心乘数的作用可以放大经济主体对未来的预期，进而对整体经济产生长期的影响。

近期公布的多项数据显示出了中国经济中的积极迹象：2月份中国消费者价格上涨，结束连续四个月的下跌势头；1-2月份中国出口额同比增长7.1%，增速高于去年12月份的2.3%，远高于经济学家的预期。

数据回暖了，信心会回来吗？

今年，我们再次以伟事达中国会员企业为调研对象。来自不同行业具有代表性的154位企业经营者及高管完成了问卷采访。经历了2023年的考验，有73%的公司预计2024年公司整体营收会得到改善；21%的公司认为经营状况将保持不变，仅有6%的公司认为会变得更糟。

我们发现，与去年相比，企业经营者的乐观情绪之上多了一层理性。仅有53%的公司预计2024年整体盈利会增加，去年调研显示相信公司整体盈利能力增加的经营者占比超7成。

企业对盈利能力信心的回落与其对服务及产品价格的预期息息相关，调研显示，仅有18%的公司认为公司产品或服务价格在2024年可以上涨（低于去年的26%）。受房地产疲软及低收入预期影响，出于对财务状况的谨慎预期，当下中国消费者在支出方式上更趋慎重。需求减弱，会影响企业利润，推高融资成本，减弱民间投资，反过来进一步影响信心和整个经济的复苏。

需求不足也导致更多企业考虑“出海”，近7成公司正在或计划开展海外业务。人工智能热潮也让更多企业家有新的期待，56%的公司希望人工智能可以助力业务降本增效。AI的生产化运用，将企业更多的人力、物力从低附加值的工作中释放出来，从而推动企业向高精尖方向转型。

正确的经济判断来自乡村田野，医学界有一个词叫Real World Studies，真实世界研究，只有准确了解企业家的微观感知，才不至于失真于总量视角，这也是中国经营者信心指数调研的价值所在。未来伟事达和《中欧商业评论》双方将持续开展中国企业经营者年度信心指数调研和发布工作。

企业经营者信心指数

重要看点

过半数企业经营状况有所改善，未来预期谨慎乐观

调研结果显示了中国企业强劲的韧性。尽管2023年宏观经济波动剧烈，但参与调研的154家公司中，有58%的公司表示2023年相比2022年的整体经营状况有所改善；25%的公司表示，经营状况保持不变；仅有17%的被调研公司表示经营状况出现下滑。对比2021~2023年数据，认为有所改善的公司占比小幅提升，说明随着疫情结束，外部环境企稳，即便经济下行，优秀公司依然能够通过战略调整、组织优化以及科技创新等手段应对衰退的挑战，并实现逆势增长。但值得注意的是2023年认为经营状况将恶化的公司比例较2021年和2022年均有所提升，说明宏观经济波动对企业的影响依然严峻（图 1）。

图 1 2021～2023年公司与一年前相比的经营状况

2023年大部分公司进行了战略、组织的调整，以应对宏观经济的严峻挑战。经历了2023年的考验，有着充分战略准备的公司，对2024年有着更乐观的预期。有73%的公司预计2024年公司整体营收会得到改善；21%的公司认为经营状况将保持不变，仅有6%的公司认为会变得更糟。

对比近三年的数据，我们发现认为公司整体经营状况变好的比例2022年达到峰值，2023年有所下降，同样认为变得更糟的比例有小幅上升。这可能与2023年宏观经济波动较大有关，在经济下行周期如何保持企业活力，依然是2024年一个重要的话题（图 2）。

图 2 2021～2023年公司经营状况预期

公司对收入情况的预测与整体经营状况高度一致，同样有73%的公司认为销售收入会获得增加；18%的公司认为销售收入可以保持不变；认为销售会减少的公司有10%，相比上一题略有提升。跨年度数据显示，对销售收入的变化，与上面两个调研题目保持相似的变动趋势。说明宏观经济对企业的影响，不容忽视（图 3）。

图 3 2021～2023年公司收入预期

经济下行对公司产品或服务的价格是否有显著的影响？调研显示仅有18%的公司认为公司产品或服务价格在2024年可以上涨，39%的公司认为价格保持不变，44%的公司认为价格会下降（图 4）。

图 4 2024年公司产品和服务价格预期

价格下降对公司盈利会产生何种影响？调研显示2023年53%的公司依然预计盈利会增加，但这是近三年调研来的最低水平。预计盈利不变的公司有24%，盈利降低的公司有23%，均达到三年来的最高值（图 5）。这一比例与公司产品或服务价格变化的选择比例相差较大，这可能和公司更加注重利用人工智能技术在业务中实现降本增效有关，我们将在后文继续分析。

图 5 2021～2023年公司盈利能力预期

近4成公司有扩张计划，募资行为更加谨慎

经历了2023年的调整，2024年公司更加倾向于采取审慎扩张的战略。有42%的公司选择在2024年增加固定资产投资，31%的公司选择保持不变，27%的公司选择减少投资。对比2021和2022年的数据，企业更趋保守（图 6）。这可能是因为经历了疫情时期的冲击，2023年企业以复苏战略为主，优先选择守住主业，稳定现金流，提升企业的抗风险能力，待外部环境明朗后，再考虑业务扩张。

图 6 2021～2023年固定资产投资预期

2021~2023年调研数据显示，公司经营趋于保守，选择增加员工人数的公司比例持续降低，2023年有44%的公司选择增加员工人数，为3年最低。保持当前规模的公司比例基本与2022年持平，而选择减少员工规模的公司占到23%，高于2021年和2022年的比例（图 7）。

图 7 2021～2023年公司员工人数预期

进一步分析，我们发现与防守型策略相对应，企业的募资计划也更为保守，只有35%的公司计划在2024年募集资金，56%的公司选择不进行募资，还有8%的公司处于观望状态（图 8）。对应42%的公司计划增加固定资产投资，我们可以认为，在经济下行时期，市场环境不确定性加大，公司选择融资可能导致债务成本上升，因此，公司更倾向于选择自有资金投资以避免财务负担增加和承担过大的债务风险。这是企业相对理性的选择。

图 8 2024年公司募资预期

过半数公司计划新增招聘，人才供应存在结构性矛盾

超7成公司预计2024年将保持增长，这也体现在企业的人员扩张上。调研显示，有58%的公司计划增加新的业务岗位，有27%的公司计划通过原岗位人员填补新的业务需求，仅有14%的公司冻结了招聘计划（图 9）。

图 9 公司未来12个月的招聘计划

经过2023的调整，参与调研的公司中52%认为2024年初招聘更加容易，32%的公司认为没有变化，16%的公司认为招聘更加困难（图 10）。

图 10 公司填补职位空缺的难度

我们继续看人才市场的供给情况，有46%的公司认为所需招聘的岗位，人才供给短缺。我们分析认为，随着数字化、人工智能等技术在企业越来越深度的应用，对人才能力提出新的挑战，即具备数字化技术，又理解企业业务的交叉型人才欠缺，提升了企业的挑战。31%的企业认为雇主品牌缺乏竞争力是导致招聘困难的原因。高层次人才在选择企业时，除薪资等常规因素外，越来越看重企业雇主品牌。23%的企业认为招聘没有挑战（图 11）。

图 11 公司遇到的招聘挑战

“招聘难”是否对企业有所影响？图 12的结果显示，47%的公司认为，招聘挑战影响到了公司的满负荷运营，53%的公司则认为没有影响。这可能是因为公司在员工效率的提升上仍有空间，或者通过运用技术创新等手段，提升运营效率。

图 12 招聘挑战对公司业务的影响

尽管2023年宏观经济下行，但我们的调研显示（图 13），仍有40%的公司扩大了员工规模，38%的公司保持员工规模不变，缩小规模的公司约22%。由于调研样本的限制，这一比例不能代表社会全体企业的状况，但可以说明，尽管外部环境剧变，始终有优秀的企业可穿越经济周期而存在。

图 13 员工留存率的变化

从薪酬情况看，2024年企业的薪酬计划较为务实（图 14），55%的企业选择工资持平，6%的企业选择降薪，二者合计比例超过60%，有39%的企业选择涨薪。比较符合当前经济形势。

图 14 公司薪酬计划

AI+或成新的产业推动力

2023年以ChatGPT为代表的大语言模型人工智能受到企业的重视。其实早在ChatGPT之前，大量数字化变革已经融入大量人工智能技术，如推荐算法、数据挖掘、金融风控等。我们的调研显示，公司应用人工智能仍然处于较为初级的阶段，处于规划或未使用的公司达到44%，只有6%的公司表示已经在大部分业务中实现了深度应用。

图 15 人工智能的应用阶段

分行业看，科技、软件、制造、医疗等行业深度应用人工智能的公司较多（图 16）。这是因为以机器学习为代表的人工智能技术，能够从海量的数据中发现传统统计方法难以识别的相关关系，从而形成更加准确的业务洞察，这对数据密集型的制造、医疗等产业能够起到显著的业务改善效果。可以预期未来“AI+”对“传统产业”的效率提升，具有十分显著的成效，是新一轮经济增长的动力。

图 16 按行业分，人工智能的应用阶段

对于人工智能能够为公司带来哪些改进，大部分公司认为将是在业务降本增效方面（56%），有27%的公司希望通过人工智能技术开创全新的业务，有17%的公司希望通过人工智能实现人员结构的优化（图 17）。

图 17 公司对人工智能应用的期望

继续分行业分析，选择人员结构优化的公司集中在道路、家电和生物科技三个行业（图 18）。道路和家电属于劳动密集型行业，利用人工智能对人员结构进行优化比较好理解。生物科技行业选择的原因，可能在于，生物药物研发中，主要涉及不同结构的分子相互作用，通过人工智能技术，可以通过计算模拟上述化学反应的过程，大幅加快研发进度。对于规则明确的行业，人工智能可以很好的发挥智力替代作用。

对于利用人工智能技术创造新业务和现有业务的将本增效，则分布得比较均衡。消费类公司更加倾向于创新业务，生产制造行业则更倾向于将本增效，这与当前人工智能所实现的功能比较一致。

图 18 按行业分，公司对人工智能的期望

近7成公司正在或计划开展海外业务，新质生产力初现成效

随着中国企业技术水平提升，以及国内市场的饱和，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布局国际化业务。调研显示（图 19），41%的公司计划开展海外业务，8%的公司继续巩固已有国际市场，18%的公司则准备继续扩张国际市场，三者总和接近70%。有33%的企业明确表示没有出海计划。

图 19 公司出海的阶段

分行业分析（图 20），出海较为激进的公司两级分布明显，一类是高科技企业，如软件、电子信息、电商、新能源、智能家具等。另一类是我们具有规模经济优势的纺织、化工、矿业等产业。以科技创新为代表的新质生产力，正逐渐走上国际舞台。

图 20 按行业分，公司所处的出海阶段

关于本调研

本次调研，共有154家公司参与，公司营收规模及员工总数见图 21和图 22。分布相对合理，调研结果具有一定代表性。

图 21 公司总收入

图 22 公司员工总数

伟事达信心指数介绍

伟事达CEO信心指数自2003年公布以来已成为CNBC、Fox商业频道、Bloomberg News、Financial Times等美国主流商业媒体对就业前景和经济趋势预测的风向标，被业内公认誉为预测美国未来GDP变化的重要依据。如下图所示，红线为伟事达2003-2017各季度指数，蓝线为美国GDP年度增速变化，CEO信心指数和GDP增速变化趋势呈现高度吻合。

伟事达CEO信心指数与美国GDP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