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钱禁令争议再起，移风易俗要守住倡导底线

清明时节雨纷纷，祭扫话题乱哄哄。日前，“南通禁止制造销售封建迷信殡葬用品”一事登上热搜，引发巨大争议。3月27日，江苏南通市民政局有关负责人接受央广网采访时表示，“我们是从市场行为强调禁止制造和销售，没有说（禁止）使用这个环节”。

从南通12345接线员所言“接到了大量的市民咨询电话，目前该政策还没有调整”，到一天后民政局负责人的“只禁止制造和销售，不禁止使用”，这一轮关于冥币等祭扫用品的讨论目前看来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定论。3月18日，民政部、国家林草局在《关于做好2024年清明节祭扫工作的通知》中则强调，要通过强化人文关怀等安排，“想方设法提供更加优质、高效、便捷、温馨的服务，不断提升公众满意度”“推广”敬献鲜花、绿化植树、集体共祭、家庭追思等文明低碳祭扫方式，“倡导”移风易俗新风尚。

每逢清明，关于祭扫用品使用的公共讨论都会此起彼伏，此前也确实有一些地方性的殡葬管理规范中明确对制造销售阴币、冥币、纸扎等具体的祭扫用品设置了禁止性条款。而从“上位法”的角度看，国务院《殡葬管理条例》的历次修订版本，在这一问题上一直没有明确列举，只规定“禁止制造、销售封建迷信的丧葬用品”。而在地方规范的细化层面，除了部分地方沿用相关原则性表述外，也确实有对冥币、纸扎等祭扫用品直接点名的做法，社会层面的历次争议多与具体的列举操作有关。不过耐人寻味的是，此番引发争议的南通禁令，其所依据和援引的《江苏省殡葬管理条例》在这一问题上的尺度趋于稳妥，只是沿用了国务院规范的相关表述，并没有明确的禁止性列举。

不仅如此，特定行政区划内禁止具体某项祭扫产品的行为，本身也可能存在非常多的执行困难。比如说只禁止本地区制造和销售，但对于通过远程网购进入相关市场、对于纯粹民间互助性质的制作、馈赠又该如何规制？毕竟按照当地的最新说法，市民使用相关祭扫产品的行为并不在禁止之列。而且，“一刀切”的禁止事实上更是一种粗放的管理，对于森林防火所需要直面的复杂、多元环境依然缺乏全面考量。

冥币、纸扎是否属于法律禁止的“封建迷信的丧葬用品”，需要国务院具体规范性文件的进一步细化修订来做权衡，在此之前，各方对此的讨论当然可以畅所欲言。虽说从《立法法》的视角判断，在上位法规则并不明确的情况下，下位法确实有权在不违反上位法的前提下做进一步执行层面的细化。但从南通做法看，以一纸通告的方式就对包括央地两级并不明确的事项做具体规制，在程序上大有可商榷之处。即便是地方规范的制定，也需要充分尊重当地具体情况，广泛征求民意，避免“一刀切”，这也是在为规范性文件的扎实落地执行打好基础。

而事实上，国家部委对于文明祭扫的态度，一直也都是以倡导、鼓励为前提和底线，包括此番两部门关于清明节相关工作的通知，也处处可见“推广”“倡导”的表述，并没有丝毫强制性的“一刀切”态度。去年以来，中央反复要求增强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审慎出台收缩性、抑制性举措，对于一个传统行业的存活与否，实在不宜通过地方政府行政强制力的方式予以禁绝，现在各地依然有以冥币等祭祀用品为生产内容的合法企业在正常运转，地方性禁止措施是否构成对国家统一大市场建设的某种妨碍，会否导致一定程度的限制市场竞争？

倡导文明祭扫，“倡导”是必须守住的政策底线，这是在文化传统、民间习惯与政策尺度之间做妥善权衡后的治理智慧。文化传统的改良与现代社会的发展需要更多潜移默化的耐心，以及对社会法治观念与共识的悉心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