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卧底狱中查真相，1982年吴忠市关马湖农场特大盗枪案侦破始末

1982年7月11日的夜晚，天格外地黑。漆黑的夜幕笼罩着宁夏吴忠市关马湖农场，浓郁的树木遮住了薄暗的天空，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详宁静。

场部广场上，露天电影《第三个被谋杀者》已进入尾声，惊险的故事情节早已把前来观看影片的干部、职工和家属们吸引了，人们几乎是屏住呼吸，双眸紧紧盯住了银幕。

突然，一个黑影在厂区家属院处的一排平房的后窗口下敏捷地闪了一下，很快就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之中了······

凌晨二时许，吴忠公安局刑警队的电话铃响了。值班员刚拿起电话，里边就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昨晚犯罪分子趁机窜入我场管教干部的家中，盗走五四式手枪一支，子弹二十余发。”

值班员当即将案情向主管刑侦工作的杨副局长作了汇报。

沥沥的小雨稀稀落落的丢下来了，二十分钟左右，一辆沾满雨水的吉普车停到了位于县城四十里外的关马湖农场。

车未停稳，杨副局长就带领侦查员跳下车疾步向现场奔去。现场位于场部家属区靠近南边的一幢房屋。屋内枕头、被子均被翻动，两个未上锁的箱子已打开，一个上锁的箱子也被撬开。“五四”式手枪和子弹就是从这里被盗走的。而同枪放在一起的135元现金却分文未动。现场除留下的2只网球鞋印以外，别无任何线索。很明显这是一起有预谋、有目的、有一定历史背景的盗枪案。

根据现场勘查的结果,侦查人员一致分析认为：

1、罪犯在夜深天黑的情况下能十分准确地在一排窗口下选中一个目标，说明罪犯对这里的情况熟悉；

2、从现场实施作案的手段看系惯犯老手所为；

3、从罪犯翻被、床铺、箱子以及不拿现金的情况来看，罪犯的目的是明显的，就是为了盗枪。

接着侦查人员又根据现场勘查的结果划定了侦破范围：从罪犯须具备熟悉场区的情况考虑，多系内部所为，排除流窜犯作案的可能性；在熟悉场区的几种人中（劳改犯、刑事释放犯、外役犯、不法职工子弟）只有刑事释放犯和外役犯具备作案的时间和“技巧”，这两种人应列为重点侦察范围。

然而在这么多的外役犯和络绎不绝的刑满释放人员中，谁又可能是罪犯呢？

为此，侦破小组的同志又根据犯罪嫌疑人现场留下的步态特征，初步分析认定罪犯身高在1.70-1.75米，年龄在20-25岁。

夜深了，又紧张工作了一天的侦查员们纷纷离去，酷热的气浪不时地冲击着仍坐在桌子旁深思的杨副局长，他不停地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翻着案卷，眼睛一泛不泛地在这一连串的名单里搜索着。这位老侦查员深感自己肩上担子的分量。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行名字底下。

王兵，曾在发案的当天找人换穿衣服，并在现场站过，后又借一辆自行车骑走了。

李自华，当晚着要喝水，电影放了一半后，离开广场，一夜没进家门，去向不明。

第三个是在押外役犯张金龙，曾因盗窃被判刑4年，此人现在看菜园子，行动自由，熟悉场区，有作案的时机和可能……

正当他在极力思索着谁可能是罪犯的时候，门被推开了，刑警队长丁保德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正好，我们来一同分析这几个人的情况。”杨副局长顺手拉过一把椅子说。

“局长，我就是为这几个人的情况来的。”丁保德一边擦起衣角擦着额头的汗迹，一边说：“根据刚才我调查回来的可靠情况是这样的，第一个王兵，在发案的当天晚上正在看电影，突然接到未婚妻的电话要他回去，王兵见自己衣服脏就和别人换穿了衣服后借了一辆自行车回家了。”

说完，丁保德端起桌上的一杯放凉的开水，一口气灌进了肚里，然后扭过头来，肯定的目光在杨副局长的脸颊上闪了一下继续说道：“第二个李自华那天晚上刚要回家喝水，听说其哥哥出差回来了，于是放弃了喝水，赶到其哥家中，弟兄俩东拉西扯，不觉夜深了，于是李自华就在哥哥家住了一夜。关于外役犯张金龙的情况，据说张金龙服刑三年多来表现不错，能认罪服罚，遵守纪律，劳动踏实，看园子半年多来，未见有过异常。”丁保德队长一口气把三个嫌疑人的情况讲完了。

“莫非我们的线索摸错了？”杨副局长抬起头来，自语着，两道浓眉拧到了一起。

二百多个嫌疑人排完了，唯一的三根线索又断了，罪犯到底是谁呢？

纷扰的心情，有信念的人总是无所畏惧的。

清晨，绚烂的朝霞从天际散开，束金色的晨光射进屋里。全体专案人员齐聚一堂，正在研究案情,杨副局长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啊了一口说道：“根据进一步侦察到的可靠情况，7月11日晚，在押外役犯张金龙一反常态，没去看电影，而在园子里喝酒，他看管的菜园子距被盗现场很近，随时可以疯视方向，观察家属区的一切情况。因此，对张金龙不仅不能排除，而应重新列入重点侦查对象。”

刚才还是平静的屋内，顿时像开了锅。

“张金龙平时那么爱看电影，11号的晚上却偏偏要喝酒，这是个巧合吗？”

“张金龙曾因盗窃被打击过，他难道不具有报复或凶杀的恶念吗？”

一连串的问题提醒了大家，专案组当即决定对张某从侧面使用侦查手段来侦查。·

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在松软的小道上。菜园的一侧，杨副局长和侦查员小赵在散步，张金龙迎了上去问吃问喝，笑脸相迎。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踩下的脚印特征早已落入机智的侦查人员视线之中。

验证结果，张金龙的步态特征与现场遗留的脚印相符，身高也在1.70米左右，罪犯莫非是他？

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和事实，侦查人员很快获悉这个张金龙和监号里的一个名叫任明的在押犯关系密切。

任明是全场的“狱霸”，此人经常扬言说：“不活了，我要叫赵姓管教干部也活不成。”任在服刑期间曾两次脱逃，被加刑2年，因此管教干部恨之入骨。而张金龙则与任打得火热，经常为任犯传递东西，买酒买肉，称兄道弟。大量的事实和现象分析推断，任犯具有作案的动机，而张金龙却具备作案的一切便利条件，如果说这一切仅仅是线索。那么枪支、物证又在哪里呢？

时钟又一次敲响了，杨副局长又撕下了一张日历，时间已是8月21日。

为了进一步查明案情，引狼出洞，专案组一面大张旗鼓地撤兵以麻痹敌人，另一面则部署警力转入了秘密侦察。

盛夏的夜晚，当人们进入了沉睡的梦境之中时，我侦查人员却悄悄地钻入草丛进入哨位。漆黑的树林里，除了远处偶然传来的几声蛙鸣鸟叫外，一切是那么的静，蚊子叮的他们满脸满身的疙瘩，而他们的双眸却始终紧紧盯住那个“狼洞”，好几个夜晚的雨水淋湿了他们的衣服，冷得他们直打颜，但他们却纹丝不动。清晨，当人们还做着香甜的睡梦时，我们的侦查人员却带着浑身的露水和被蚊虫叮咬的疙瘩静静地离开了哨位。

又是七八天过去了……

而在另一隐蔽战线上，专案组很快获悉：就在专案组刚一宣布撤离时，任明就得意忘形地宣扬：“这回让公安局破案去吧！”

就在专案组大张旗鼓撤兵的当天，任明悄悄地要同号一位新来的“伙伴”买酒买肉，这位“伙伴”一一照办了。当酒喝到一半时，任明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高兴了，双手搭在“伙伴”的耳朵上悄悄说：“老弟，我现在可好了，有这个了。”说着得意地用手比划了一个“八”字。伙伴惊叹地装了个糊涂。

“好了，这点给胡子（张金龙的外号）留下。”任明放下了喝剩的少半瓶子酒说。

“他算什么，为什么留给他喝？”伙伴不满地说。

“实话告诉你，这次弄到的这个（指枪）就是他干的。”任犯—边比划着，一边发出狂妄的大笑。“说实在的，我早就想捞把枪到社会上开开眼界了，赵姓管教干部我非先干掉他不可。”说着又捞起酒瓶猛喝了一口。

这时伙伴担心地问道：“枪要放好，可不能让生锈。”

“放心吧，枪我让放在园子东侧的一个小土包里埋着，有塑料包着没问题。”

当晚，侦查人员来到了园子东侧的一片小土包上挖地三尺，结果没有找到枪支。莫非任明会酒后说狂话。此刻已是8月29日了，侦查人员心急如楚，时间已刻不容缓了，杨副局长当机立断，连夜再进关马湖农场。

任、张二人做梦也没想到已大张旗鼓宣布撤离了的侦查人员在已发案四十八天之后又第二次开进了关马湖，心中不觉一震。然而不待罪犯喘气，专案组当即果断采取了三点有效措施：

1、当众宣布将张金龙连夜带回公安局审查。

2、将任明单独关押隔离反省。

3、对任明的几个小弟兄立刻收监，断绝他们的来往。

不可一世的任明禁不住失声哀叫：“完了，全完了。”

吴忠公安局刑警队的办公室里，杨副局长亲自带领刑警队正副队长主持对张的审问。

这个狡猾的罪犯哪里料到这一手来的如此突然，不禁一阵暗暗叫苦，想想自己还并没有暴露出什么破绽，一丝幻想油然而起。张金龙拒不承认有过什么盗枪的行为，并用挑逗的口气说：“杨局长，你知道诉讼法第35条规定吗？我要求你按第35条规定办，告诉你，就是有了口供，没有证据你也定不了案。”

面对犯罪分子的挑畔，杨副局长早气炸了肺，看到面前这只胶滑的狐狸，想想自己肩上的担子，理智和冷静控制了自己，他针锋相对说：“你也不要忘了，正是这一条规定，不管你怎样抵赖，人证、物证俱全照样定案。”

张金龙失败了，肥大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专案组又一次制定了计划，第三次返回关马湖农场，利用任明在狱中的狂言，迫使任明交代了与张金龙合伙盗枪的经过。当侦查人员拿着录有任明交代口供的录音机从关马湖再次返回局里时，天边又发鱼肚白了。

奋战了两天两夜的侦查员们，真有些倦意了，而休息了两天两夜的张金龙却又想好了新的对策。然而，我们的指挥棒并不在犯罪分子的手中掌握，当打开了录有任明的交代录音后，张金龙“扑通”一声跪倒了。

张金龙曾因盗窃罪被判刑4年。刑期将满期间被抽出来看管菜园，因此行为较为自由。2002年3月，任明就指使张伺机盗枪，预谋杀害管教干部，越狱外逃到社会上去“见世面”。

7月11日，张金龙事先察看好了地形，凭着自己曾为被盗者家中干过活，情况熟的条件，趁职工看电影之机，用酒灌醉了另一个看菜园子的外役犯，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网球鞋，带上了作案工具麻黄钉出动了……

“你把枪放在什么地方？”

“在菜园子东南面的墙下，用料布了。”

“你作案时的工具和网球鞋呢？作案时戴的手套呢？”

“扔到东干渠里了。”

9月3凌晨三时许，两辆摩托车披着漫天的星光，四进关马湖农场，在菜园的墙基下起出了被盗的“五四”式手枪和二十余发子弹，接着又在东干渠里打捞出了撬箱子用的麻黄钉。

至此，一场预谋杀人越狱的特大盗枪案经过我侦查人员52天的艰苦战斗圆满告破。

（因可理解原因，文中两名案犯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