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录：“当着同学面，我拽起奶奶软趴趴的乳房吃，看，可香呢”

手机刚响第一声，陈琳就从梦中惊醒了，她一把抓过摁下绿健接通。

“奶奶摔了，现在说是浑身都疼…”

陈琳脑子嗡的一声，紧接着便反应过来。

送医院啊，叫救护车没有，跟前还有其他人没，摔的重不重，人清醒不…

一连串的问题让电话对面的人应接不暇。

好在慌乱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的陈琳深深呼出一口气后，开始做出安排。

“先不要动奶奶，一下都不要动，然后用座机打120，说清楚地址后，要求去最近的医院，钱我马上就给你转过去。”

对面的人嗯嗯应了两声，随后按着陈琳交代的一步步做完了。

“好，现在把手机给奶奶，我来安抚。”

熟悉，却压抑着疼痛的声音，悠悠传进陈琳耳朵。

“闺女…”

陈琳眼眶瞬间红了，她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鼻子发酸的叫了声，“奶奶，没事啊，医生马上就来，听话啊，我明天就回去看您…”

奶奶嗯嗯嗯的应着，陈琳不知道再说什么，只仔细听着，直到那边响起吵杂的脚步声，问询声，她才发觉自己早已经是后背湿透。

陈琳是奶奶带大的。

她的父亲高考落榜后，不喜乡下的落后和单调，卯足劲的各路折腾，终于是进了城，混了个基层单位的临时工。

尽管地位有了变化，穿上了西装革履，满嘴也都是新思想新事物，可骨子里那种男尊女卑的思想，却早已经随着年龄的变化浸入骨髓。

尤其是和同为乡下进城的陈琳母亲结婚后，眼见着身边人接二连三小儿呱呱坠地时的趾高气扬，他那种必须要个带把的来传宗接代，证明自己并不比别人差的念头更是越发强烈。

可也许真是命运不济，那年大家都生儿子的好年景里，偏偏就陈琳是个女孩。

自负的陈琳父亲气的愣以加班的借口，好几天都没回家，更别说去抱抱刚出生的小丫头了。

最后还是有人给提点，才破开了这个局面。

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又想绕过政策，再生个儿子，那就得让丫头病了，而且还必须得是那种让人听了不由得就落泪的病，只有钻了这个空子，才能顺利的从单位要到二胎证。

也亏了那会有医院工作不严谨，陈琳父亲硬是找关系，还真从一家小医院开出了份智商有问题的检查单。

刚刚三个月的陈琳被送回乡下老家。

而那对狠心的父母，则继续返回城里，顶着周围人同情的目光，积极备孕二胎。

那会的陈琳有多小？

在奶奶的回忆里，跟个小猫仔似的。

“都三个月了，哭起来那动静都没有小猫声大，让人揪心，要不是那双大眼睛睁开了又黑又亮，让人看着精神，奶奶真怕刚接手就给你养不活了。”

说这话的时候，陈琳正窝在奶奶怀里，看着天上一颗一颗的星星。

送回乡下的陈琳不懂得大人世界里的龌龊，因为她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婴儿。

而那个总是把一揪揪头发，盘在脑后的小脚老太太，最爱做的事就是抱着她，轻轻的晃，有时候还会哼唱几句好听的调子。

等到饿了的时候，就会有白白的羊奶，偶尔会是粘稠的玉米糊糊。

羊奶是奶奶专门给陈琳订的，钱是陈琳那个狠心的父亲扔下的。

为什么说是扔呢？

懂事后的陈琳听村里人议论过。

眼见着儿子儿媳放下孩子就要走，奶奶硬是拽住他们裤脚哭的惊天动地：就那么点肉疙瘩，你们往我老太婆这一扔就不管了？可不能啊，好歹也得给她条活路呢！

陈琳父亲好面子，眼见看热闹的越来越多，恼怒的从包里掏出几张票子塞到奶奶手里，说这是傻子的奶粉钱。

瞧瞧，这就是亲爹说的话！

可奶奶从来一句没说过，她只会说陈琳是她的开心果，要不是身边有了陈琳，说不定她早都觉着这世道活着没意思，去找阎王爷报道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熬着，陈琳慢慢的长大了。

她可以每天扑棱着两条小短腿，跟在小脚奶奶屁股后面，晃悠在那个可能要生活一辈子的家里。

那会的陈琳已经开始吃家常饭了。

她没有像别人家小孩有的那些点心饼干，有的只有奶奶巧手做出来的饭菜。

到现在，陈琳一闭眼还能想起她因为眼馋邻居家小孩的饼干，回家哭着跟奶奶要时的一幕。

奶奶偷偷抹一把眼泪，然后疼惜的拽拽陈琳两边的麻花辫，声音轻柔：乖乖，咱不吃饼干，那没营养，奶奶给做鸡蛋羹好不好？

鸡蛋放在墙角的瓦罐里，奶奶手哆哆嗦嗦伸进去半天后才拿出来一个鸡蛋，先打开搅匀乎了，然后再滴点香油放锅里蒸成嫩黄嫩黄的鸡蛋羹，最后再一口口吹凉了了喂给陈琳。

这碗鸡蛋羹，陪着陈琳走了很多年，也让她一直不能忘怀。

抹把眼泪，陈琳再一次催促司机开快点，再开快点，因为这条路的尽头有她心心念念的至亲。

从前年被诊断出脑萎缩后，奶奶就脑子不清楚了，说话更是颠三倒四，最爱说的一句话是她想闺女了。

“闺女”是说陈琳。

陈琳开口挺晚，好像都三岁了，而且她喊的第一句话也是跟小伙伴学的：妈妈！

别人喊妈妈理所当然，陈琳却喊的咋咋呼呼，尤其是对着奶奶时，那声妈妈竟然还自主的带了嗡嗡的拉长音。

而这第一声妈妈，让在锅沿边正搅拌玉米珍的奶奶，差点扔了手里的大马勺。

“傻闺女哎，我可不是妈妈，我是奶～奶，嘴巴长大，叫奶奶…”

可不管怎么教，陈琳就是改不过来，仍然是天天妈妈妈妈叫个不停。时间一长，奶奶也不强求了，反正就是个称呼，爱叫啥叫啥去。

小孩子爱攀比，听陈琳说她“妈妈”会蒸好吃的鸡蛋羹，一个个不服气的较劲。

“我喊一声妈妈，就能扑妈妈怀里吃奶，你喊了有吗？”

陈琳仰着小脑袋回答的趾高气扬。

“我妈妈也有，不信我给你们看！”

说完噔噔噔跑回家拉上奶奶就往小孩子堆里钻，奶奶也不知道啥事，只一个劲让小心小心别碰了谁。等着终于是挤到了中间，陈琳忽的撩起奶奶薄薄的衣服，骄傲的指着那一对已经蔫巴的快要耷拉到裤腰带上的乳房，“没骗你们吧，我一直都吃的，就是现在长大了才不吃了…”

回过神的奶奶老脸红的烧着一般，提起陈琳衣领子就往回跑。

这是陈琳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因为从那以后，再没有小伙伴笑话她，没有奶吃了。

可留给奶奶的却是满满的心疼。

三个月就抱来，如今都快六岁了，恐怕早就忘了吃过妈妈那口奶是啥味道了。爹妈不像话，这几年来看的次数，一只手都用不完。

奶奶替孙女委屈，索性找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带着进城找爹妈来了。

可哪里想到人家两口子，怀里已经又抱了个孩子。而且是得偿所愿的大胖小子，正准备给过百天庆典呢！

他们难得给陈琳放了一大堆吃的喝的，只是说出的话，让奶奶当场破口大骂。

陈琳父亲之所以瞒着她们没说，就因为单位人都知道他家大闺女是个傻子，所以才有机会生了个儿子，要是让闺女回来，别说在这旱涝保收的地方继续上班，光是那一笔罚款，都让他们一辈子翻不了身。

最后他拿出一沓钱，说的理所应当：反正您也带习惯了，就当是您老闺女，养着算了。

奶奶气的浑身都发抖，她想不通，乡下老太太都知道骨肉亲情的道理，怎么儿子儿媳妇还不明白了？

她想狠心放下陈琳，可瞅一眼冷冰冰的儿子，再看一眼缩在儿子身后连脑袋都不敢露出来的儿媳，心里又泄了气，人家都说了不要，真要狠心丢下，说不定饿死都有可能。

奶奶唉声叹气的带着陈琳又回了乡下。

从那以后这个孙女，也真的归了她。

所有人都心疼陈琳，可怜她小小年纪就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可陈琳从来不觉得自己，因为她拥有这世上最好的奶奶。

为了陈琳，奶奶从来没闲过一天，总是忙忙碌碌的，喂猪喂鸡喂鸭。

奶奶一年养两茬猪，头一茬正月天杀了卖肉，给陈琳凑开春的学费。第二茬猪八月份卖，刚好赶上秋季开班学费。

鸡鸭下的蛋更不能乱糟践，除了每天必须给陈琳吃的一个之外，多余的必须攒起来，就放在那个乌黑的瓦罐里，等放满满当当了，就抱去镇上集会上卖掉。

那钱要给陈琳买衣服鞋子和新书包。

奶奶说，她不能让学校娃娃笑话孙女。

每年的秋收春种，是奶奶最忙活最辛苦的时节。背上水壶和馒头，每天天不亮就去地里，等到进门早已经是明月高挂，满天繁星。

村里人看不下去劝她：你给儿子养闺女，开销为啥不问他们要，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争那口气干啥？

奶奶摇摇头，说她不是给自己争气，她是给孙女争一口气！

“既然养孙女的担子挑过来了，那就得把这担子挑稳了。她那糟心爹妈不是只疼儿子吗？那我老太太就好好经管孙女，将来啊，让他们哭都没脸到跟前来。”

这话陈琳烙印一般刻在了心窝里，她明白奶奶是在用自己的办法，让爹不疼娘不爱的孙女和城里的那个家没有了羁绊。

每次想起这些，陈琳都一阵庆幸。

幸亏因为念书的原因，奶奶早早把她放在了乡下的户口本上，要不然她怎么会安安稳稳的靠着政府资助，一路从初中到高中，再到最后的师范大学，一步步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阳光大道。

只是奶奶却一天天老了，糊涂了。

陈琳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重点中学当数学老师，她早早租好了房子，想把奶奶接出来一起生活。

但奶奶在逼仄的房子里住了一天便收拾行李要回乡下。她说知道陈琳孝顺，可她老太太在乡下那野地方住惯了。

奶奶让陈琳好好上班，别惦记家里。

陈琳劝了两天，实在劝不动了只得送奶奶回去。

不过该安排的陈琳都想到了。

回城那天，她骗奶奶说是有个同学的妈妈来这边找活，没地方住，暂时先借助在咱家。

其实那人是她每个月出一千五百块钱，专门从邻村找的。奶奶腿脚不好，脑子也不清楚，必须得有个人在身边陪着。

只是没想到，这才一个星期不到，奶奶居然摔了，而且还摔得这么严重，甚至在检查时，连脑萎缩的症状都越发明显了。

奔波三个多小时赶到医院的陈琳气喘吁吁的听着医生的病情陈述。

“老人年龄大了，再加上长期劳累，身体本身就已经很脆弱。现在腿骨，肋骨都有骨折损伤，意识也出现模糊，还有老人本身脑萎缩也严重化，以后家属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郑重对待，千万不能再次出现今天的情况。”

陈琳听得心都要揪到一起了。

怎么好好的就能摔成这样子？

照顾的那女人紧张的都不敢看陈琳眼睛。

她就是趁着奶奶晚上睡觉那会的功夫，跑回家了一趟，哪里想到就会出这么大的事！

陈琳气的都站不稳了，要不是护士说奶奶清醒了，她真怕自己会冲上去。

看见陈琳，奶奶前一秒还茫然的眼睛一下子清亮起来，她伸手想抓陈琳，却被手背上的输液针刺的“嘶”一声。

陈琳赶紧抓住奶奶手，故意捏捏她鼻子：看看，这回你可能好好歇歇了。

奶奶还没有从自己出了什么事的迷茫中反应过来，就先听陈琳说了件事情。

“你要回村子里教书？”

回村小支教，是陈琳上大学就有的打算，只是那会她顾忌着自己刚参加工作不久，就提出这个要求，会让领导有看法。

如今奶奶的突发意外，让她立刻把这个想法重新提了出来。

还好说明情况后，领导同意了她的请求。

一听陈琳真要回村小教书，奶奶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她又不笑了，盯着陈琳看了眼，头使劲往一边扭过去，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了句：这丫头谁啊，咋老趴我床头看呢…

陈琳眼泪瞬间落下，她知道，这老太太又糊涂了。

不过，不怕，再糊涂也不怕。

以后的路上，有她！

出了病房陈琳正准备出去买几件奶奶住院换洗的衣服，一对男女忽的到了她面前。

尽管因为年龄样貌都有了老态，可看见陈琳厌恶的样子，却一点没有改变。

未开口前陈琳以为他们是听说奶奶摔了，专门来看的，可开口之后，陈琳真是要惊掉三观。

小时候他们嫌弃是女孩，扔到乡下不管不问，如今听说不要的闺女不但学业有成，还分到了名校任教，更是给老太太把保姆都请上了，这么一棵摇钱树，可不得上赶着来吗？

“有钱别乱花，你奶奶都快走的人了，花那冤枉钱干啥…告诉你啊，你弟也考上大学了，是个三本的，不光学费贵，以后工作也不好找，不过现在有你这做姐姐的帮衬，我们就安心了…”

理所当然的吩咐，一个一个的落下来，他们好像完全忘记了，眼前的人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任凭他们随意丢弃的小丫头片子了。

打断他们的高谈阔论，陈琳脸阴沉着指了指病房的方向。

“这世上我只一个奶奶了，至于你们，如果再敢仗着那层血缘胡搅蛮缠，我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们是成年人，明白自己的顾忌。

而且这样的陈琳也是他们从没见过的，更是让他们瞬间胆寒的，短暂的沉默后，一对男女急匆匆离去。

这世上有的人成为家人，会让你觉得人间值得。

而有的占着名义上的家人，却要使劲把你的光都灭了，对这样的家人，陈琳只想永远不见。

这世上，除了奶奶，再没有比这更让她在意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