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石油巨头利润普遍下滑，下一步如何走

受国际油气价格下跌、炼油利润率降低以及资产减值等因素影响，2023年五大石油公司业绩普遍下滑。

文/徐东 付迪

随着五大石油公司2023年四季度财报的公布，去年全年经营业绩实现情况也基本清晰。总体来看，2023年，五大国际石油公司完成未调整归属母公司的净利润1133.62亿美元，与去年同期1515.53亿美元的可比数据相比，下降25.2%。其中，除BP和道达尔业绩上涨外，其余三家石油公司业绩均为下滑。

去年利润普遍下滑

2022年，在俄乌冲突等因素的影响下，油气价格高涨，五大石油巨头因此赚取了的惊人利润，净利润合计约1949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4万亿元)，接近2000亿美元。而且，每家企业利润增长均在100%以上，尤其是道达尔能源，利润更是增长了两倍，创历史最高纪录。

2023年，五大国际石油公司完成未调整归属母公司的净利润1133.62亿美元，与去年同期1515.53亿美元的可比数据相比，下降25.2%。其中，埃克森美孚实现360.1亿美元，较去年同期的557.4亿美元，同比下降35.4%;BP实现152.39亿美元，与去年同期亏损24.87亿美元相比，业绩大幅跃升;壳牌实现193.6亿美元，较去年同期的423.09亿美元，同比锐减54.2%;雪佛龙实现213.69亿美元，较去年同期的354.65亿美元，同比下挫39.7%;道达尔能源实现213.84亿美元，较去年同期的205.26亿美元，同比小幅上涨4.2%。

除了国际油气价格下降之外，还有哪些因素造成了国际石油公司净利润水平同比下降呢?

减利因素分析

通过减利因素分析，2023年五大国际石油公司盈利下降的主要原因包括国际油气价格的下跌、公司炼油利润率的降低以及资产减值、油气产量小幅下降等。

国际油气价格

国际原油价格方面，布伦特国际原油期货2023年均价82.13美元/桶，较2022年下降16.91美元/桶，下降幅度17.1%，年内最高96.55美元/桶，最低71.84美元/桶;WTI国际原油期货2023年均价77.59美元/桶，较2022年下降16.72美元/桶，下降幅度为17.7%，年内最高93.68美元/桶，最低66.74美元/桶。

国际天然气价格方面，2023年全球天然气价格较2022年出现大幅下降。美国HH、欧洲TTF和亚洲JKM的全年均价分别为2.57、13.2和13.9美元/百万英热，分别同比下降62%、64%和59%。其中，上半年美国债务危机及石油价格走低等导致国家气价下行，年中HH和TTF分别触及1.74和7.43美元/百万英热的低点;进入8月后，澳大利亚LNG工厂罢工、挪威气田检修等影响供应，带动国际气价上行;北半球入冬后气候偏暖叠加需求疲软，国际气价再次震荡下行。

可以看出，油气价格下行是造成五大国际石油公司2023年盈利下滑的主要因素。

炼油利润率

2023年，全球各地生产经济活动放缓、炼油产品需求疲软，加之全球炼油产能的增加导致主要炼油产品价差收窄，国际石油公司的炼油利润率普遍下滑。2023年，行业炼油利润率的下降导致埃克森美孚能源产品(Energy Products)板块归母净利润为213亿美元，与2022年的365亿美元相比，同比下降41.6%;BP的炼油标记利润率(Refining marker margin，RMM)由2022年的33.1 美元/桶降至25.8美元/桶，同比下降22.1%;壳牌的指示性炼油利润率(Indicative Refining Margin，IRM)由2022年18 美元/桶下降至2023年12 美元/桶，同比下降33.3%;雪佛龙炼油利润率的下降同样导致了其下游净利润的降低，其2023年美国地区下游归母净利润为39亿美元，与2022年的54亿美元相比，同比下降27.6%，全球下游归母净利润为22亿美元，与2022年的28亿美元相比，同比下降19.1%;道达尔能源欧洲炼油业务可变成本平均利润率(Variable cost margin - Refining Europe，VCM)由2022年的94.1美元/吨下降至2023年69.3美元/吨，同比下降26%。

可以看出，炼油利润率的下降是国际石油公司盈利下降的另一主因。

资产减值

从目前披露的国际石油公司财报分析，2023年国际石油公司资产减值现象也比较突出。例如，埃克森美孚2023年第四季度上游业务板块已确认收益减少了23亿美元，其中就包括了约20亿美元的加利福尼亚州闲置的Santa Ynez Unit资产的减值;壳牌归属母公司股东的2023年收益中还包括了62亿美元的净减值费用和转回(Net Impairment Charges and Reversals);雪佛龙在其财报中披露，公司收益下降，除较低的上游实现额以及较低的精炼产品销售利润率之外，位于加利福尼亚州的美国上游资产较高的减值费用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可以看出，除国际油气价格下降、炼油利润率降低两个主要因素外，资产减值也是各国际石油公司盈利下降的原因之一。

油气产量

2023年，五大国际石油公司实现油气产量当量水平保持在1439.3万桶/日，与2022年1532.3万桶/日相比，同比下降6%。其中，埃克森美孚油气产量当量为373.8万桶/日，与2022年373.7万桶/日的产量水平基本持平，其圭亚那和二叠纪盆地的产量增加了18%;BP油气产量当量为231.3万桶/日，较2022年300.4万桶/日的水平，同比下降23%;壳牌油气产量当量为273.9万桶/日，较2022年281.8万桶/日的水平，同比下降2.8%;雪佛龙油气产量当量创下年度纪录，由2022年299.9万桶/日增加至312万桶/日的水平，同比上涨4%，产量增长主要来源于其美国国内产量增长，收购PDC Energy (2023年第四季度为雪佛龙带来26.6万桶/日的产量)和二叠纪盆地产量增长(较2022年增长了10%)成为主要贡献;道达尔能源油气产量当量为248.3万桶/日，较2022年276.5万桶/日的水平，同比下降10.2%。可以看出，油气产量小幅降低也是国际石油公司2023年盈利下降的一个因素。

除上述因素外，全球化学产品需求疲软、各公司计划维护修理活动增加以及前期撤资等因素也是导致了盈利下降。当然，前期油气资产并购带来的规模经济和长期低成本发展形成的优势等正向效应都还没有完全显性化，即使部分正向效应有所显现，也不足于抵消减利因素给公司造成的盈利下降。

后续战略动向

根据2023年五大国际石油公司实现的业绩和盈利情况，结合这五家国际石油公司过去一段时期的投资特征、生产经营态势以及并购整合案例，参考今年国际油气市场走势预测分析，研判提出五大国际石油公司后续战略动向。

继续保持股票回购和股息支付

自2020年8月美国最大石油公司埃克森美孚被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剔除后，随着能源，尤其是油气类上市股票在道琼斯、纳斯达克和标普500等全球主要股票指数成分股权重占比的逐步下降，在国际形势不确定性因素增加、全球能源市场不稳定的情景下，在化石能源发展与可再生能源转型交织的时段里，取悦投资者和资本市场并得到他们的支持对于石油公司发展而言，显得异常重要。

根据统计数据，尽管大宗商品市场价格走弱、国际油气价格下跌、公司经营业绩出现下滑，五大国际石油公司2023年在股票回购和股息支付方面还是花费了1138亿美元现金，较2022年创纪录的水平(1030亿美元)还要高出近10%。未来，国际石油公司还将面临经济发展、地缘政治、油气市场等来自多方面的不确定性和挑战冲击，但是通过实施股票回购和股息支付来满足和取悦投资者和资本市场将是五大国际石油公司的一个基本行为和规定动作。

投资行为的转变

从去年以来的美国石油公司并购整合的案例分析来看，美国这个全球石油产量增长幅度最大国家的产量提升逻辑正在发生颠覆性变化。

由于水平井和水驱压裂等工程技术进步、适宜的商务模式及有利的财政政策，美国页岩油气的开采成本实现了大幅下降，石油天然气产业进入到了一个景气发展时期，助力其实现了油气革命、能源革命直至能源独立。但是，经过几十年的超常规发展，包括页岩油气盆地在内的油气开采已经越过生产曲线拐点，低成本钻井地点所剩无几，大规模勘探开发的边际收益已大幅降低。

受到这些因素制约，在投资资本支出约束条件下，回避勘探、新钻井等较长周期、资本密集型投资活动，并购成熟油气资产和发展中的油气公司成为美国油气行业和油气企业可持续发展的一个现实选择。而且通过并购可以形成含油面积地理连片、油气基础设施共用和产品碳足迹可控的油气资产，更有利于实现规模经济和成本协同，满足国际石油公司在不确定时代追求短期盈利，积蓄现金流，并为未来能源转型和业务转型做好储备。预计未来这种逻辑会导致五大国际石油公司的投资行为特征发生变化，范围上也会从北美逐步演变到欧洲、亚洲和中东等全球各个适宜的区域。

更加注重平衡发展

在盈利能力随着国际油气价格下降而降低、可再生能源和转型业务的盈利水平依然没有形成突破的时间段，预计国际石油公司会进一步调整能源转型战略实施计划，更加稳健、更加稳妥、更加稳步地实施业务转型，进一步削减前期制定的较为激进的能源转型战略实施计划和“双碳”目标，包括裁减低碳部门富裕员工等，来保持化石能源与转型业务的平衡发展。

需要指出的是，由于应对气候变化和能源转型是大势所趋，五大国际石油公司一定会更加重视天然气业务，这会反映到天然气业务的全产业链的投资与经营，从上游的勘探开发，到中游的加工、储存，以及下游的销售和贸易都会成为生产经营重点。

对ESG重视程度有所放缓

经过几年ESG概念炒作的热潮，目前欧美国家有ESG退潮，甚至反噬的现象。尽管各个国家在2023年底的COP28上达成了所谓的“阿联酋共识”，但是应对气候变化和环保问题的争吵以及关于“双碳”目标及其实施的争议从未停息。

2024年以来，形势似乎要出现逆转，1月17日，欧洲议会以593票赞成、21票反对和14票弃权的压倒性结果通过了《赋能消费者以实现绿色转型》。这项法令中备受关注和引发广泛讨论的一点在于，它禁止企业做出“基于碳排放抵消机制，声称产品或服务在温室气体排放方面具有中和的、减少的或积极的环境影响”的声明;今年1月，埃克森美孚对美国和荷兰的ESG投资者发起诉讼，试图阻止他们提出的气候决议在年度投资者大会上进行投票表决。此类石油公司对投资者的诉讼对美国石油巨头来说尚属首次。这与几年前，国际石油公司外部面临气候和环境问题诉讼，内部面对小股东在应对气候问题和增加低碳投资等方面频频施压的的被动状况和局面相比，呈现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发展态势。预计五大国际石油公司后续在ESG投资、评级以及信息披露等方面的重视程度会暂时有所放缓。

油价与投资规模变动系数减弱

未来，投资规模与当期国际油气价格变动相关性会持续降低。曾几何时，油价高低及其变化趋势是国际石油公司投资决策的重要依据。但是近两年以来的高油价并没有促成国际石油公司大幅线性增加勘探开发投资规模。

根据统计数据，2003—2008年，国际油价与国际石油公司勘探开发投资的相关性系数为0.97;2009—2014年，这一数字降至0.78;2015—2021年，这个系数已经降至0.66。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国际油气投资环境日趋复杂，当期国际油价对国际石油公司油气投资规模的影响和驱动作用正在逐步减弱，单纯依靠当期国际油价高低来判断国际石油公司的投资规模和投资重点并不可取。

本文作者单位为中国石油规划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