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脱口秀 | 作为终极神仙的财神

上映一周后，动画片《黄貔：天降财神猫》也退出了春节档。

这部动画片由白丁、关杨导演，出品人路伟以前做过《西游记之大圣归来》，所以我以为它会是个神猫历险的故事，但看着看着，觉得奇奇怪怪，和以往看的动画片完全不一样，有一点冒险，但冒险是个壳子，有一点卡通喜剧的套路，但以往套路的经验在这里也用不上。而且不知怎的，还看出一点王朔的味道，尤其是其中的对白，那种神经思辨的风格，让我想起王朔在二零零零七年，一口气出的那四本书，《我的千岁寒》《和我们的女儿谈话》《致女儿书》和《新狂人日记》。

故事大致是这样：大闹天宫时，参与起事的黄貔，被四大天王打回猫形，性命攸关之际，财神老祖救下了他，黄貔为了报答老祖的恩情，率其五路分身下凡人间，准备在迎财神之际，给财神老祖一个惊喜。黄貔的貔读作貔pí，是中国古代神话中的猛兽，黄貔是这个创作团队制造出的新神兽，类属腾黄和貔貅的族属，腾黄是传说中的神马，而貔貅是中国传说中的五大瑞兽之一，结合了虎豹和龙的特征创造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是五个分身，是因为“五”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是吉数，他们五个分身分别对应东南西北中、金木水火土、仁义礼智信、宫商角徵羽、红黄绿黑白。尤其是五行，又是万物的根本，五个财神猫蕴含着“万物皆包含在财富中，亦可取用万物发财致富”。

五个分身成为剧情的重要推手。五个分身各有去向，一个变成了网络时代的财富领路人，戴着财富大佬会戴的眼镜，在台上讲元宇宙、福报、量子纠缠、创业、财富，并且抛出各种关于财富和创业的言论，另一个落到了龙宫精神病院，接受龙宫精神病专家的咨询和治疗，却又惦记着要去米兰和伦敦街头看鸽子，到阿勒泰去看日出。人生要经历的种种形态，种种可能，以及种种折磨，和种种幻灭，都在这五个分身身上。而五个分身和黄貔，以及胡姬姐妹花，还时不时组成乐队，唱出人生的种种问题，和自己的种种感悟。

这也是为什么整个片子会让我想起王朔《我的千岁寒》的重要原因，黄貔和分身的种种思虑，以及他们的经历，乃至最后的解决之道，都有佛教的意蕴在其中。再一看制片人和制作公司的作品，还有“西藏三部曲”（《冈仁波齐》《喜马拉雅天梯》《皮绳上的魂》），以及“黄河三部曲”（《第三极》《大河唱》）。

是非常可贵的探索，也是非常有趣的尝试。它的尝试首先在形式上。财神猫被具象化为一只黄猫，和分身一起下凡，种植摇钱树，这个形式有丰富的可能，既具备了“千面英雄”这样一个基本的故事框架，也有中国特色。其次是对白。我们对动画片的对白，有约定俗成的想象，但《黄貔》里的对白，完全颠覆了我们对动画片对白的想象，六个财神猫和两个生肖官，还有胡姬姐妹花，从各自不同的角度出发，以天马行空的语言，五彩斑斓的意象，讽世喻事，剖析世情，寻找人生真谛。五个分身组成乐队后，所唱的歌词则是诗化的对白，和对白有相近的意味。它有点像古希腊的戏剧形式，有主演，也有歌队，有对白，也有歌唱，主演和歌队之间也有互动。

既然是动画片，美术是其中最关键一环，是让人从庸常的形象和色彩中跳出去，进入一个异想世界的关键。《黄貔》的美术设计非常别致，以敦煌壁画和宋画的色彩、形象为背景，而神猫们的形象，却又是3D动画的标准形象，两者混搭，却并不违和，甚至产生一种奇妙的效果。中国绘画的背景，去掉了3D形象通常会有的油滑、俗气的气息，而3D形象，又和中式风格互相映衬。

当然，整个故事最大的出发点，则是为了在新年给国人送祝福。中国人的祝福里，最实在也最认真的，就是财富的增加。在无数的动荡之途，无数的波尖浪谷，在无数大事降临的前夜，中国人遥望前方，心事万千，最后选择了财富的增长作为一种祝福。

《黄貔》选择了这种愿望作为故事的起动点，对这个愿望有剖析、自省，也有调侃，但也有理解。既然所有的麻烦都和钱有关，那么解决钱的问题就成了终极问题，故事的最后，黄貔升天成仙，他的五个化身，不论是五行还是五个方向，都合而为一，最后的画面里，黄貔成仙，端坐中间，“万法归宗百鸟朝凤”，所有一切，都获得了平安和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