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润：浦东机场恢复的不是网约车，而是消费者的“选择权”

作者 / 刘润

编辑 / 二蔓 版面 / 黄静

这是刘润公众号的第2146篇原创文章

最近几天，我的朋友圈被“上海浦东机场禁止网约车”的话题，刷屏了。

1月29日，上海市道路运输管理局发布《关于禁止网约车在浦东机场运营的通知》。其中提到，

为确保浦东机场陆侧交通顺畅有序，特别是春运期间，严格禁止网约车在浦东机场区域揽客运营。

通知一出，很快就引发了热议。有人疑惑，为什么浦东机场“突然”禁止了网约车揽客运营；有人困扰，打车费用会不会因此升高；有人担心，浦东机场巡游出租车的服务品质有没有保障？

一开始，我还不相信这是真的。上网一查，真的是真的。有点不可思议。

可是，为什么？

看了一下上海道路运输管理局的回应。大概意思是，出租车运力充足，所以不需要网约车。

乍一看，似乎也有点道理。但仔细想想，这就像是说“线下超市物资供应丰富，所以不需要电商”一样，有些荒谬。

很多人在猜测，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这项政策会撤回。很快，上海市交通委决定，

根据广大市民乘客的建议，从2月4日起恢复浦东机场区域内网约车运营服务，市民乘客可通过各网约车平台在浦东机场区域内预约用车。

短短一周，上海浦东机场的网约车，就走完了“从禁止到恢复”的全过程。

说实话，我100%的相信，道管局的政策，是出于善意和责任心，而不是利益输送。如果我错了，请嘲笑我天真。但我确实相信，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问题的关键是：到底谁拥有选择权。

我去菜市场买西瓜。甲乙丙丁都在卖。我发现，丁家的西瓜，又甜又便宜，门店整洁服务又好。久而久之，我就只在丁家买了。结果，很多人都和我一样想。最后，丁家生意越来越好，甲乙丙都门可罗雀。

于是，甲乙丙都到市场管理处投诉。

他西瓜卖得便宜，是因为家里没有老人孩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当然可以便宜。而我们，还要每天给父母“交份子钱”，所以没法便宜。你让他也养个老人试试，看看西瓜能不能这么便宜。

他们服务好，是因为可以用手机下单。我们都是排队下单。手机下单，虽然快，但也带来了市场的混乱。你也不好管。破坏市场的环境。结果，破坏市场环境的赚钱了，而我们安分守己排队的亏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死了，他们的价格还会这么便宜吗？服务还会这么好吗？恐怕不会。甚至突然有一天，他们跑了。那你这个市场就没有西瓜了。你想过顾客的长远利益吗？

菜市场一想，有道理啊。这样下去，太可怕了。长远来说，甲乙丙才是更符合用户利益的选择。于是，他们宣布“甲乙丙的西瓜供应量充足，所以不需要丁”，并删除了“丁”这个在他看来“饮鸩止渴”的选项。

从此，菜市场回到了西瓜又贵又不好吃的时代。

菜市场是删除了“丁”这个选项吗？不。菜市场是删除了我的“选择权”。

这就让我想起了，那个我没有选择权的时代。

给你看一张，我2016年拍的照片。虹桥机场。

我的工作需要经常出差。落地虹桥机场后，经常要打车回家。可是，2016年打车，就意味着排队。这张照片，是某天我随手拍的。那个队，可不是从这里开始排的。那个队，是从后面很远的地方，就蜿蜒了好几圈。我常常要排1小时，才能上车。

可是你看照片，其实出租车很多。这么多车，为什么要排一小时？

因为“上车点”太少。每个人上车都要时间。管理员一指：这辆车。然后你走过去。放行李。上车。关门。沟通好地点。开车。这段时间是省不了的。所以虽然车多，但最后人也排队（1个小时），车也排队（3-4个小时）。

不过，虹桥2号航站楼，已经算好的了。已经有几十个上车点了。你可能是没见过曾经的虹桥1号航站楼。下飞机排队等出租，不是要钱，而是要命。排2-3个小时都有可能。因为就不到10个上车点。所以，我常常选择，坐公交车先出机场，然后再打车。你能想象那种大包小包的不便吗？

还不仅是机场。上海火车站，甚至上海虹桥高铁站，也一样。上车点都很少。这也很容易理解，因为火车站内部，只有2-3个车道，只能安排4-6个上车点。所以，在虹桥高铁站打车，就是一种对生命的极大浪费。等40分钟-1小时，非常正常。

这个问题能解决吗？

我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只要有“上车点”，这个问题可能就很难解决。因为把海量的车，和海量的人，放在针尖上对接。这就一定会有瓶颈。除非把这个“上车点”，变成“上车面”（深圳的网约车区域），或者“上车体”（上海虹桥的立体停车场）。

所以，机场高铁为什么会有黄牛？因为排队。机场黄牛的经典话术就是：不用排队，不用排队，上车就走，上车就走。

但让我痛苦的，还不仅仅是排队。

一上车，我就很心虚地报了自己的地址。为什么心虚？因为我家住得离机场很近。报完后，我就立刻感受到了车里的气压在降低。司机很不高兴。

这一点，还是要表扬一下上海的出租车司机。虽然不高兴，但是很少会有开口抱怨的。虽然你明显能感受到他的不高兴。而在北京打车，10个里面，大概有8个会说：好嘞您嘞，这一单我是倒了霉了。

北京出租车有个政策，多少公里（好像是20公里？）内，是可以报备的。报备后，可以送完客人回机场重新接人，不需要再排队。可是，我以前要去的地方，刚好超过这个距离一点点。司机非常不高兴。后来，遇到一个无所谓的司机，我都会很惊讶。问为什么？他说，我可以改里程表的。回来还是可以不排队。

乱。

上海感觉要好一些。但是，上海司机不骂你。他用气压影响你。逐渐，我一上车，就有心理压力。所以，我会快速报完地址，等他还没来得及产生情绪，就接着说：有点近，很抱歉啊，我给您加钱。司机一听，就高兴了。下车时，50块钱的车费，我会付80。司机也很善意的，多给我几张出租车票，说：去找老板报销。我苦笑感谢。他不知道，我只能找自己报销。

不过，这也能理解。排队了几个小时，就接到一单门口生意。是我，我也不高兴。

全中国34个省、市、自治区、直辖市、特别行政区的出租车，我基本上应该都坐过。所以，什么样的事情都遇到过。

有一次，我从南京禄口国际机场下飞机，出来打车。司机问了我去哪里后，说不去。我很惊讶，机场排队出租车也可以拒载？我又问了后面两辆车都说不去。一个司机说去，但是让我先在车里等着，等够了四个人拼车。

我去找机场出租车管理员，管理员说：“那你就拼车呗。”

我当时非常震惊。还能这样。

我选择了投诉。服务小姐说我代表管理员向你道歉。我说我不需要道歉，我只想知道这件事情你们打算怎么解决。机场是一个城市的重要窗口，给很多来到这里的游客第一印象就是机场。这种不规范的第一印象很不正面，你向我道歉就能改变每天上万人对城市的观感吗？

还有杭州。下面的话，可能会得罪一些人。曾经的杭州，是我遇过最难打车的城市。到了杭州火车站，就头疼。杭州出租车交班还专门选在了吃饭时间。我问一个司机为什么。他火冒三丈：司机难道不是人吗？司机就不能吃饭吗？我吓得不敢说话。这么说的话，中国的服务业，饭店都可以关门了。

当然，现在的杭州好多了。

这就是我记忆中的出租车时代。

可是，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我没有选择。我必须坐。我离不开它。当我离不开它的时候，它就会有恃无恐。我不能选他，那么他就能选我。选择权，不在消费者手上的时候，服务怎么可能好。

这就像，当我只能坐飞机去北京的时候，飞机怎么晚点都可以。当然也可以坐高铁去北京，而时间也差不多的时候，飞机准点率就会明显提高。

所以，网约车的价值是什么？

网约车的价值，就是给市场创造了“多一个选择”。你绕路？你拒载？你排队？那我选别人。当消费者有了选择权，你就会发现，出租车的各种不服，就都服了。

所以，如果是真心为消费者好，管理者的工作，就变成了创造选项，而不是消灭选项。就变成了让渡选择权，而不是垄断选择权。

但是，这必然引起曾经的“唯一选项”的抵抗。这个抵抗，听上去还非常有道理。

短信，曾经疯狂抵抗微信。王建宙对腾讯刘炽平说，短信一毛钱一条，微信不要钱，这是不公平竞争。邮政，曾经疯狂抵抗快递。你们只送好送的地方，而我们要送到山区雪地，这是不公平竞争。

2018年，我打过一辆出租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在对讲机里组织罢工。我问这是干啥？他说，接完这一单，他们一批司机都要团结起来去罢工了，向管理部门施压，要求停运网约车。因为，这是不公平竞争。

我听完，不知道说什么。出租车痛了。

只有一个选项痛了，才能证明另一个选项是有效的。

当然，网约车也不是没有问题。网约车的问题也很多。但问题的关键，不是出租车就一定不好，网约车就一定好。问题的关键是，谁有“权力”做出“好和不好”的判断。也就是说，谁有选择权。

管理者经常有“父母心态”。你们不懂，我来帮你选。这种“善意”，其实是对选择权的剥夺。而所谓市场经济，就是把这个选择权，交回到消费者手里。

管理部门的工作不是消灭选项，而是创造选项。

浦东机场恢复的不是网约车，而是消费者的“选择权”。

也许说得不对。您批评。

*个人观点，仅供参考。

参考资料：

1、《 》，澎湃新闻；

2、《 》，中国经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