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新青年·新思考丨“开放科学与数据伦理”，10位青年学者新年之际的思考与展望

上世纪末，随着科研数据的不断积累和研发规模持续扩大，以成果开放、数据共享、学科交互、社会参与为特征的开放科学运动在全球范围兴起。近年来，数据作为生产要素价值凸显，新智能技术在科研活动中日益普及。基于此新形势、新条件，开放科学运动有可能演化出新的科学知识生产模式，重塑科学与社会的互动关系，进而对经济生产和社会生活带来广泛影响。

2021年11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了《开放科学建议书》。2021年12月新修订公布的《科技进步法》明文规定“推动开放科学的发展”。这标志着开放科学在国际国内的大势。

本期邀请了十位来自高校、科研院所、智库等不同类型机构的青年学者，高芳、黄晓伟、江洋、康琪、李晓洁、廖苗、卢阳旭、梅亮、岳素芳、赵昆华，围绕“开放科学与数据伦理”这一主题，共同关注并讨论在开放科学大趋势下，科研管理、数据共享、产学关系、社会伦理及风险治理等诸多方面的新状况、新问题、新挑战。希望这些多角度的观点分享能够为大家观察和理解科技创新与社会发展提供有益的参考。

"——廖苗

高芳

科技部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研究员，情报学博士后，硕士研究生导师

开放科学进入生态体系构建新阶段

2023年，全球迈入开放科学生态系统建设新阶段。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开放科学建议书》的发布以及后续举措，引领各国从单一模块开放向生态体系构建转变，推动开放科学内涵不断丰富完善，开放内容形式不断丰富拓展，助力人工智能驱动科研范式深入演进。欧美主要国家实践举措加快落地，开放获取向立即全面转型，开放数据标准体系不断完善，基础设施互操互联和科研评估改革积极推进。我国开放科学政策体系逐步丰富完善，科学共同体的开放需求日益迫切、开放共识逐步深化，科研机构、高校、期刊出版社等多元主体在开放获取、开放数据等重点领域的实践日益活跃，为《国际科技合作倡议》实施奠定重要基础。在开放科学日益成为科研生态主流的新时期，全球科学数据开放还存在一些困难瓶颈，跨域跨境流动受限，数据可信认证和确权机制还需探索，各类科学元数据标准互通仍然面临很大挑战。

黄晓伟

天津大学科学技术与社会研究中心，副教授

开放科学与数字社会重新订立契约，开放科学的走向仍具有开放性

开放科学运动肇始于20世纪90年代，旨在适应数字社会的机遇与挑战，迄今取得了全球共识，但落地过程仍存在多方博弈。事实上，这反映出科学界与数字社会重新订立契约的过程，以促进传统科学界以外的更多社会行为者的参与和信任。一方面，科学规范结构是一个历史范畴（从学院科学的“CUDOS”,到后学院科学的“PLACE”，再到后常规科学的“TRUST”），如何基于开放科学的核心价值观和指导原则进一步凝练其规范结构？另一方面，开放科学运动中的各利益攸关方对“开放性”的解释与践行，仍存在“开放即资源共享”抑或“开放是明智连接”的前提假设分歧，是否可能产生限制认知多样性和恶化认知非正义的不良影响，引发公众对开放科学知识的质量控制和伦理合规的担忧？因此，开放科学的走向仍具有开放性。

江洋

北京理工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

开放科学与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的交汇

2023年，以ChatGPT为代表的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带来了创新涌现的可能，同时与开放科学所倡导的开放性、可访问性和协作性形成了契合与呼应。人工智能大语言模型依赖于大量的数据训练，而开放科学鼓励数据共享和开放获取，这意味着GPT可以从开放科学中获取丰富、优质的训练数据。开放科学倡导研究过程的透明度，研究者可通过开放科学平台分享大语言模型的训练细节、参数设置和实验结果，使得其他研究者能够复现和验证。ChatGPT作为研究和创新的协作工具，可以帮助不同领域的科学家通过开放科学平台进行交流，促进跨学科合作。在二者的交汇中，公众参与科学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广阔空间，复杂的科学概念、森严的专业壁垒、严肃的科学围墙或可被二者联手消解，“全民科学”呈现出切实的可能。

康琪

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研究员

开放科学助力全球人工智能协同治理

在“数据驱动科学”大背景下，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技术对科研范式、研发组织模式、知识生产方式等产生颠覆性影响，亟需对智能化时代政策研究范式进行重构，增强政策研究者、科学家、数据工程师、科技伦理专家、人文学者等行动主体的互动。当前，开放科学、人工智能治理均已成为科技政策研究的热点。一方面，开放科学理念有助于增强人工智能研究在多元行动主体之间的知识交流，加速人工智能技术扩散；另一方面，人工智能技术扩散，尤其是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快速普及，为开放科学发展提供智能化的方法、工具和平台。依托开放科学建立面向多元行动主体的人工智能治理知识库和国际合作交流平台，有助于全球人工智能协同治理取得更多的实质性进展。

李晓洁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

哈佛大学博士后、北京大学博士后

我国医疗健康科研数据跨境共享的伦理挑战研究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扩大国际科技交流合作,加强国际化科研环境建设,形成具有全球竞争力的开放创新生态。”医疗健康科研数据跨境共享是促进创新资源开放流动的重要途径，大数据与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在科研数据跨境共享中不断生成和扩展了新的伦理关系，也使原有伦理关系日益多元化、复杂化，从而为伦理风险的产生创造了现实基础。如何构建以尊重数据自主、促进福祉和公共利益、可持续、公平为价值指导原则的医疗健康科研数据负责任跨境共享伦理治理框架，尝试以平衡、协作和务实的方式治理科研数据跨境共享中的伦理问题是我最关注的问题。通过伦理框架的构建，加大数据开放水平，让创新要素正当可控的跨境流动，建立更广泛、更持久的跨国科研合作伙伴关系。我希望能和相关方面有研究需求的合作者一起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

廖苗

长沙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

开放科学的另类实践

2023年8月，室温超导材料研究风波再起，可以作为我们观察自发性“另类”开放科学实践的生动样本。该领域最新进展的论文在预印本平台发布，未经同行评议，却由科学新闻报道广为人知，引发民众猜想，甚至波及股市。这些新进展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学界争议较大，各种专业争论也通过社交网络平台展现在公众视野中，一度形成“早寄晚导”（早上认为研究失败，晚上又说可能超导，形容观点快速摇摆，两派争论不休）的舆论潮汐。有研究人员在社交平台发布实验过程、数据记录甚至开视频直播，引得网友群众围观。这种直播实验的另类科研方式，一方面契合了开放科学对研究过程透明的呼吁和对公众参与科学的期待；另一方面，伴随着科学内部争议的披露，容易导致公众对科学态度的分化，公众的情绪还有可能干扰科研人员的理性判断。

卢阳旭

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研究员

处理好4对矛盾，推动开放科学健康发展

作为一种新的创新理念和研究范式，开放科学的巨大价值和发展潜力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识，许多国家和国际机构也开展了多样化的探索与实践并取得了积极进展。但是，在促进开放科学健康发展方面，各国仍然普遍面临4对突出矛盾，即开放与安全之间的矛盾、现有科技治理体系与开放科学友好型治理体系间的矛盾、开放科学基础设施供给与需求之间的矛盾，以及开放科学加快发展的要求与各相关主体动力和经验不足之间的矛盾。各国应在深入把握开放科学背后的技术驱动力、科技发展内在需求、政治理念和价值观基础等复杂机制的基础上，结合自身经济社会和科技发展状况与需求，创造性地响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开放科学建议书》诸项建议，包容和推动多元实践、加强国际合作与经验交流，共同推动全球开放科学持续健康发展。

梅亮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副研究员

Industrial and Corporate Change和Journal of Engineering and Technology Management副主编

重思开放科学行动倡议，兼顾合作与安全底线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2021年与2023年相继发布关于“开放科学”的报告指出：开放科学致力于扩大科学知识获取，造福科学与社会；其努力促进创新机会，推进科学知识创造及其相关利益共享。

然而，该主张所秉持的“科学无国界”假设基础，近年来受到深度冲击。典型的：受大国竞争与地缘政治影响，全球高技术领域合作的国家安全问题，正逐步泛化至基础研究领域，如《芯片与科学法案》将“科研安全”作为国家科研投入与国际科研合作等的制度约束。此外，科学共同体知识创造、人类重大挑战（如气候变化、AI负外部性）解决方案共建等所依赖的研究基础设施（如大科学装置）与海量数据开放问题，亦受到重视与严格规制。

此背景下，欧盟发布《关于国际研究与创新合作宣言》（马赛宣言）、中国发布《国际科技合作倡议》，寻求国家价值主张下全球开放科学与创新合作的新思路。科学无国界、科学家有祖国。如何兼顾合作与安全底线张力，将成为未来制度设计与科研人员实践的重要议题。

岳素芳

烟台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

科学数据共享亟需伦理规约

科学数据作为形成科学思想、验证理论假说和应用技术的依据，不仅是科学知识的承载，也是孕育新知识产生的温床，已然成为最有价值的战略资源之一。各国纷纷出台系列政策法规促进科学数据开放共享，以期最大限度的激发科学数据潜在的科学价值及经济、社会效益。与政府强力推动不相称的是，较少科研人员愿意主动共享数据，凸显出共享愿景与共享实践之间的问题与矛盾。制度与技术规范研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在多元复杂系统作用下，可资共享的科学数据存储量并不必然带来共享的有效性。相较于实践而言，科学数据共享的合理化更需要伦理维度的指引与规约。

赵昆华

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副研究馆员，兼任EIFL中国开放获取和知识产权事务协调人

开放出版转换在路上

开放出版转换指订阅期刊向开放出版期刊转换，从而实现学术出版物的及时获取、广泛使用和深度挖掘，并通过重组订购与出版资金流实现成本透明和效益提升，促成资助机构、科研机构、高校、学协会、图书馆和出版商等多方主体联盟合作，使学术界、产业界和社会界共同受益。在相关研究实践中，除了坚持适合我国的“成本中性”原则，还应重点关注作者权益的落实与规范、多元经费的统筹与管理、开放资源的保存与利用、转换效果的监测与评价、人工智能的潜在影响等问题。同时，我们要始终记得，无论是开放出版转换还是开放获取、开放科学，终究只是一种过渡或方法，我们可以关注，但不能停留，因为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实现更便捷、公平、包容的科学交流传播。

编者语

新年之际，邀请青年学人分享研究与思考，是三思派过去两年形成的一个新系列。今年继续。这个系列的每一篇文章，由一位召集人，邀请10位青年学者，围绕同一议题展开讨论。与过去两年相比，今年每一篇的议题更为聚焦。参与的每位青年学人在300字内，分享与议题相关的——自己过去一年的研究心得、自己最感兴趣的一个进展或者问题、在新一年的探索计划。期待青年学人精心打磨的300字，能够带来更多的思考、引发更多的讨论。

HELLO 2024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本文由“三思派” 特邀长沙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廖苗副教授 牵头组织和编辑。文章观点不代表主办机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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