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课堂】白居易与湘灵：两心之外无人知（下）『明月几时有』（190）

今天是太空与您相伴的【第2098期】

关于白居易与湘灵的恋情，陈寅恪先生在《元白诗笺证稿》中有这样的评价：“唐代社会承南北朝之旧俗，通以二事评量人品之高下。此二事，一曰婚，二曰宦。凡婚而不娶名家女，与士而不由清望官，俱为社会所不齿。” 显然，白居易的母亲就是这样认为的。当白居易获得了校书郎这个官职，满心期待地再次向母亲提出请求时，母亲依然是一口回绝。

白居易万般无奈，这次他彻底绝望了，他找到湘灵，要向她做最后的诀别。他含着泪水，写下了一首《潜别离》：

不得哭，潜别离。

不得语，暗相思。

两心之外无人知。

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舂断连理枝。

河水虽浊有清日，乌头虽黑有白时。

唯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

湘灵对这场离别，没有多说什么。也许她早就预感到，自己与白居易的爱情，注定是一场空。门第这两个字，是湘灵这一株女萝草，这一生也攀不过去的那道坎。她离开了白居易，那一面定情的铜镜，被她完璧归赵。

万念俱灰的白居易，带着母亲离开了符离，举家迁往长安。这一路，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湘灵。秋天的落叶让他愁肠百结，他写道：

欲忘忘未得，欲去去无由。

两腋不生翅，二毛空满头。

坐看新落叶，行上最高楼。

暝色无边际，茫茫尽眼愁。

长安的雪花也让他悲从中来：

艳质无由见，寒衾不可亲。

何堪最长夜，俱作独眠人。

他与湘灵刻骨铭心的爱情，让白居易始终无法彻底放下。当陷入思念不可自拔时，他注意到了唐玄宗与杨贵妃的故事，这场冒天下大不韪的爱情悲剧，激起了白居易的共情，他把自己那些难为外人道的的思念之苦，都融入了千古名篇《长恨歌》中。“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感动了无数人的爱情宣言，与他曾经写过湘灵的那句“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如出一辙，这又何尝不是白居易自己的心声呢？

不知道是因为这首《长恨歌》让白居易的情感终于得到的宣泄，还是因为年龄渐长，母亲不停催促，37岁时，已官至左拾遗的白居易，迎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姑娘，她是京城名门杨家的女儿，知书达礼，门当户对，母亲对着门婚事很满意，而白居易，在相敬如宾的婚后生活中，却总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

于是，他把精力都投入到了左拾遗的工作中，他把内心深沉的感情，转化为了对女性、对贫苦人民的同情。在这期间，他写下了包括《观刈麦》在内的《新乐府》五十首，和以贫家女难以出嫁为开篇的《秦中吟》十首。湘灵这个名字，从此很少出现在他的笔下，却从来没有真正离开他的心里。

元和十年，白居易被贬为江州司马，他带的行李不算多，但有一样东西一直陪伴着他，就是当年湘灵给他做的那双鞋子。一天，白居易年幼的小侄子，把鞋子放在水盆中玩耍，被白居易撞见，慌忙喝止，以至于把侄儿吓得哭了起来。

中庭晒服玩，忽见故乡履。

昔赠我者谁？东邻婵娟子。

因思赠时语，特用结终始。

永愿如履綦，双行复双止。

自吾谪江郡，漂荡三千里。

为感长情人，提携同到此。

今朝一惆怅，反复看未已。

人只履犹双，何曾得相似？

可嗟复可惜，锦表绣为里。

况经梅雨来，色黯花草死。

世事无常，人心易变，在官场浮沉中，他可以信任的，也只有湘灵这邻家女的一片真心而已。这双鞋子，和少年时那段美好的回忆一起，成为了白居易在漫长黑夜中的一盏灯，伴随他走过人生的逆境。

“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老年的白居易，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他努力将自己扮作一个风流浪子，放纵自娱，让自己一生的苦闷，在歌舞场中换取片刻解脱。也许，他很少再想到湘灵，直到一个深夜，当他忽然翻出那一面被湘灵退还的铜镜，往事终于又他平静已久的内心，激起了涟漪：

美人与我别，留镜在匣中。

自从花颜去，秋水无芙蓉。

经年不开匣，红埃覆青铜。

今朝一拂拭，自照憔悴容。

照罢重惆怅，背有双盘龙。

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总有很多不甘，总有很多遗憾，是用一生也无法弥补的。世人皆知白居易，只是，属于白居易与湘灵的那份真情，两心之外，再无人知。

来源 | 我们的太空（ID：ourspace0424）

作者 | 靳舒馨

编辑 | 芦恬莹

校对 | 张木木

主编 | 张文军

副主编 | 麻雨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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