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见证丨孟庆铭：我在“东方明珠”贷款合同上盖了章

文丨孟庆铭

历史，常常被不经意地封存在老照片中。一张照片，也许就是一段往事，一桩奇遇，一场相识，一份感情的记忆。

见证中日金融的初次交流

这是一段中日青年友好交流的佳话。当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中国需要了解国外，同为东方国家，日本经济发展的历程对中国发展有着很强的借鉴意义，虽然两国遗留下了许多历史问题，但不能以此否定未来的交流。从这个意义上看，两国青年之间的互动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途径。

1983年11月，时任总书记的胡耀邦访问日本，期间他代表中国政府和中国青年邀请3000名日本青年于1984年来中国访问。为了树立中国形象，让日本各个方面了解中国，邀请函被直接发向了日本两百多个团体和单位，对象以民间为主，但也充分照顾官方。日本全国47个都、道、府、县政府都收到了邀请。最后，日本220个团体和单位派遣了3017人，组成了总共217个代表团，其中还包括63名新闻记者。

我是接到团市委通知，才知道工行派了我在内的一批青年骨干一起参加中日青年交流活动的。当时工行里有四个金融研究理论小组，我和叶弘属于闸北支行，我是信贷科专业组组长，叶弘是金融研究理论小组的组长。当时，我们的金融研究理论小组有十来个人写了论文，被一些刊物发表，同时也实际解决了信贷工作上的一些问题，所以引起了团市委的注意，把我们评为新长征突击队中的标兵队，之后又评上了共青团新长征突击队。照片中间那位脸庞清瘦、目光深邃的年轻人（后排右六）是后来成为中国工商银行董事长的姜建清，他当时是静安区金融研究小组的牵头人，那时他应该已经调任工行上海市分行办公室负责人，年轻有为，风华正茂。也许是因为我们比较年轻，在金融研究方面有些建树，所以就决定让我们去与日方青年代表交流。

当天的联欢活动时间非常紧凑，交流时间好像也只有一上午，地点在虹口公园。因为参加的人数实在太多，只能分批进行交流。可能还细分了行业，金融行业的被分在一组，所以我们工行的同仁都在一道。当时留下的合影里，除了前排拿着扇子的文艺宣传队员们，以及工行青年代表，其他都是来自日本金融领域的青年才俊。

当天流程其实很简单，领导讲话之后，就开始了联欢活动，主要是肢体接触类的游戏，我还记得有一个踏板游戏，需要中日青年通力合作，一组分配大约六到八个人，然后同时踩在踏板上，要求步调一致向前走，走到终点就算赢了，以示中日青年的团结友爱。期间，也有因为配合不默契，绊倒啊摔下来的，引发了很多次的笑场，大家都很开心。

虽然只是短暂的交流，对日本青年的了解也谈不上有多深刻，但当天活动确实是很尽兴的，大家互通友好的心情也是诚挚而纯粹的。文化反映了一个国家的集体人格，也就是鲁迅所求证的国民性，日本青年的高学历，让我有了一种危机感，更加萌发努力学习和工作的进步意识。除此以外，在和日本青年接触后，我切身的感受到了他们和自己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普通人，正如邓小平所说，“着眼于人民、着眼于未来”，中国人不忘过去，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和日本的后代保持友谊。

在第一笔银团合同上盖章

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银团贷款签字仪式

耸立在浦东陆家嘴的“东方明珠电视塔”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定海神针。28年来，她向世人展示了中国融入世界的决心、魄力和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憧憬及脚踏实地的自信，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但在这光环下，又有谁知道其背后的融资故事呢？

早在浦东改革开放前的 1983 年 8 月，上海市广播事业局原有发射塔不胜负担，提出了利用外资建造“ 东方明珠电视塔”的大胆设想。 1987 年 1 月，国家计委批准并同意列入上海“九四”专项，总投资为 5 亿人民币。资金筹措紧锣密鼓初露端倪：加拿大某财团作出投入 3600 万美元的承诺。所有工作都在马不停蹄地有序进行 ......然而，加拿大财团突然撤消了原有承诺，3600万美元瞬间化成泡影，已破土动工的“东方明珠电视塔”建设节奏被打乱，工程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

上海 人民银行数据 反映： 1988 年末上海金融机构人民币存款 510.10 亿，人民币贷款规模仅 66.5 亿。 显 而易见、资金捉襟见肘，要满足包括东方明珠电视塔在内的建设资金谈何容 易。

1991年4月10日，上海人民银行在银河宾馆召开了国有商业银行为主的会议，探索开发浦东融资新渠道。面对困境，12家参会机构齐心齐力、目标一致、迎难而上。会议宣告成立“东方明珠电视塔”本外币银团，由工商银行为外币代理行、建设银行为人民币代理行，会同十家金融机构共同筹措5亿本外币资金，支持“东方明珠电视塔”建设。这是上海金融界前所未有的大兵团协作，是一只脚刚迈进市场经济，另一只脚还被计划经济束缚的情况下达成的共识和果断举措，难能可贵。

本外币银团是一次全新的尝试。没有先例、合同文本和具体运作程序，一切从零开始。时任外币代理行的工商银行浦东分行行长的姜建清在北京王府井买到了一本银团贷款小册子，如获至宝。随后工行组成金介予、侯福宁、黄辉等最强阵容团队投入战斗。

面对全新、全陌生的银团业务, 面对全英文的文件和合同等,我们的团队敢啃硬骨头，挑灯夜战，既要熟悉国际惯例和法律等，又要结合国内实际情况，对照从图书馆寻找的国际银团文献，翻译、消化、制作合同和法律条款，然后对文本进行比对等。要高起点、严要求，将国际银团贷款方式融于“东方明珠”项目，然后对各成员行进行沟通、交流、培训、消化、再完善等，我们的团队不畏困难、敢于亮剑，有效尝试，最后不负众望，圆满完成了“东方明珠”建设的资金所需，成为金融界开拓资金新渠道的里程碑。银团是快速集聚巨额资金，分散信贷风险的融资好办法，最终成功得到了上海市政府的认可，也引起全国金融界的关注和借鉴。

1995年5月1日，电视塔投入使用，接待了几十批外国元首、首脑等，集旅游、会议、广告、餐饮、购物、娱乐、公益、游览、会务、陈列于一身，各显功能，获得可观经济效益，四年就收回贷款本息，堪称我国金融史上的奇迹。

2019 年春节初三，我在上海电视台财经频道看到了为纪念中国改革开放 40 周年，以《从外滩到陆家嘴》专辑形式，采访了四位上海银行界老领导。 其中看 到姜建清行长在介绍银团经验时，屏幕上同步展现了“东方明珠电视塔贷款合同”等原始档案，真实反映了本外币银团所做的有效尝试和留下了符合国情的文本资料，十分珍贵。

回想 26 年前，我第一次 看到这份合同时，也明白了当年姜建清行长所说的“尽管有些细则是手写完成的，但文本格式极为详尽，很多法律问题也清晰了然”。 而这份珍 贵的合同上的那枚章便是由当年的我盖下的，也算是有幸参与到了这件在金融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

打响“聚焦张江”第一炮

作者与时任上海副市长周禹鹏的合影

1999年的9月1日，“工商银行上海分行与张江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签定银企全面合作协议”会议召开。这次会议，拉开了“聚焦张江”战略决策的序幕。

这张照片是在张江高科技园区内的会议室拍的，这是我第一次和周禹鹏副市长面对面接 触。 当时周副市长还兼任着浦东新区的党工委书记。 在会间休息的简短交谈中，我得知自己与周副市长居然曾有过一段共同的“知青”经历。原来，我们都是在1968年8月分批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务农的老知青，周副市长分到了四师下属42团，我则在四师的33团，这样一聊，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真可谓：当年共赴边疆屯垦戍边献青春，今朝再聚浦东建设新区奉热血。有缘分啊！

张江高科技园区，位于上海浦东新区中南部，是中国国家级高新技术园区，与陆家嘴、金桥和外高桥开发区同为上海浦东新区四个重点开发区域，成立于1992年7月。但在之后的八年中，其建设因多方面原因，较之其他开发区略显滞后。

1999年8月24日的全国技术创新会议上，时任市长的徐匡迪宣布：“在未来5年内，上海将集中力量‘聚焦张江’，把27平方公里张江高科技园区建成申城技术创新的示范基地。”而该基地将先期规划面积1平方公里，急需5亿启动资金，要求在9月1日到位，消息传到上海，仅余七天的准备时间。

张江高科技园区

这是筑巢引凤的先期项目。25日，行里接到消息，便召集我们到市分行开了紧急会议。当时我担任工商银行张江支行信贷副行长，在市分行的领导下，第二天我们便成立了五人工作小组，与浦东规土局协调沟通，索取大量相关资料，集中商议评估细节。我们还在浦东华夏东路的别墅楼里借了一个办公室，就这样埋头在里面，连续工作了三天三夜， 完成了近四万字的项目评估报告，为贷款的最终审定和银企全面合作签约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这5亿人民币贷款的及时发放，打响了金融界“聚焦张江”的第一炮。在接下来9月1日的银企签约仪式上，参与会议的周禹鹏副市长也对工行上海分行的办事效率和战略眼光大为称赞。而工行对浦东改革、开放、开发的鼎力支持，更赢得了张江高科的互动。开发区总经理钱人杰作出了“凡今后园区内需借款的优秀项目首推向工商银行申请贷款”的承诺，表达了对工行的高度信任。

其实在此之前，工行张江支行就已经对园区内张江地铁站、浦东软件园等一大批基础设施投放过贷款支持。 1998年我调任到张江支行时，地铁二号线终点站只到达龙阳路站台，还未延伸出去。 当时开通地铁线路的资金需要园区自筹。 张江高科技园区总经理钱人杰最后找到了我，他曾经是高桥石化的副总经理，而高桥石化是浦东分行的大客户，因此有些认识。 听说此事后，我们通过讨论，最后为该项目重新开户，专款专用。我当时 就意向于“新的贷款一律向高科技园区发放”， 后来事实证明，这些贷款没有一笔坏账，为日后更多合作提供了有力的铺垫。

回顾工行发展的四十年，心中充满了收获感，我为祖国繁荣昌盛自豪，为有幸参与浦东建设而欣慰。我们与共和国同龄，与祖国同行。

“上海市银行博物馆”官方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