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号夜泊的由来
文/王学仲
我的别号夜泊,是由于我喜爱唐诗的意境而引发的。唐人张继的《枫桥夜泊》成为千古绝唱。每年新岁,寒山寺击钟的除夕,不知要吸引多少游客朝山,自不必说。唐代的另一位大诗人杜牧的名句“夜泊秦淮近酒家”这一景色,我是早在解放前就已领略过的;至于大诗人李白的《夜泊牛渚怀古》诗:“牛渚西江夜,青天无片云”,更写出李白的旷达襟怀,这些名句对我青年时代的心灵陶染,曾经到了迷恋沉醉的程度。我觉得“夜泊”二字,很能代表着我的画风、诗情和生活意趣。那时我就以“夜泊”自号了。
时序推移到我真正看到枫桥和寒山寺,那是在读诗命名若干年以后的事了。寒山寺在苏州的近郊区,江南一曲清溪,绕寺前而过,寒山寺山门护有一道红墙,那座枫桥就座落在寺右侧老远的地方,桥下至今还泊有不少舟楫,但真正在船上过夜的,恐怕除了船家之外,也就很少能有人再有这种雅兴了。在一个傍晚,我伫立在枫桥之畔很久,就为领略一下唐代诗人的诗思如何升华,最后我不无遗憾地离开这里。
王学仲《泯江泊舟》纸本设色 八十年代作 王学仲艺术馆藏
要说真正陶醉过我的无数次“夜泊”,是在解放初期,我旅行四川时才得实现的。我在成都乘舟漫游,乘坐的是一只运粮的大木船,船上的一半是粮袋,岸上拉纤的纤夫与船上拴桨的船夫号声相和;岸上是蜀川沃野,野鸟随着船上的炊烟盘绕。我吃在船上,也睡在船上,每晚星月点点,以舟子为伴,船漂泯江之上足足一个多星期才到了乐山。这是我真正的舟中夜泊,满天星斗都洒落在怀抱之中,除了几声荒鸟啼叫外,几乎只有大野在随我一同喘息。我当时在泯江舟中写下了一首诗:
睡昏舟子炊烟茫,
田舍隐沉入大荒。
凉透游衫湿透露,
残星冷月挂船窗。
后来这首《夜泊泯江》诗,在诗友中广为流传,也有的认为我的别号“夜泊”就是由此诗而来。在我取得这个别号之后,我的老师徐悲鸿建议我把“泊”字改为“帕”字,取大山帕米尔东方高原之意,意境会更为开阔恢弘,我确实也接受过他的建议,大概是从1949年至1961年,我把别号署为“夜帕”了。但在不少场合,人们好奇地询问命名的依据,因为中国习俗名号都爱取吉语或鼓励上进之词,人们对“夜”字既感奇特,对“帕”字尤其不解,所以我就又改回了“夜泊”。那时,上海的作家施蛰存先生热心地建议我再次易“帕”字为“伯”字,以为男子形象的美称,但不管是谁,都未再提议我改去“夜”字。对于施先生的美好建议,我并未接受,因为我觉得还是“夜泊”更符合我的情趣和个性,因为我不想也不可能有多么大的人生建树,人们认识我,如果能从荒山冷月中去领略我的为人,我的个性,我的诗画追求,也就足够了。
最近看了青年朋友王星军导演的《唐风宋韵》,把唐诗宋词的名篇佳章,融音乐与舞蹈,再汇合为一部诗歌的海洋之中,更加感到我们中华民族是那样的热爱着诗,陶冶着历代中华儿女们的心灵,我就更加自爱我以诗语自号。我想让人们更多地理解我这个人,是属于诗的性格,我所度过的生平也是个诗的人生,或许会是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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