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30年读懂寒山子，我的人生会大不一样

作者 木木
去年春天，读到学山师父的《劝读寒山诗》，受到触动，想着一定要认真地读一读寒山诗。
在学山禅院请了一册《禅宗诸珍》（内含寒山子诗集）。后来又在网上购买了根据四部丛刊影印的《寒山子诗集》，放在床头。
可是直到今年11月，冬日暖阳，我才真正地开始阅读寒山子。
读完了，悲喜交集。
悲的是，我故乡与天台两隔壁，年过半百才开始读寒山子，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光阴和粮食。喜的是，还有缘得遇善知识，受善知识引导，能在有生之年深入阅读寒山子。
如果早30年阅读（读懂）寒山子，我的人生会大不一样：不会犯那么多的错误，走那些弯路，白白受那些苦。
寒山子诗曰：若能会我诗，真是如来母。
我深信此言不虚。
寒山子诗风清绝，意境高远。他既是伟大的诗人，又是彻悟的修行人。不能仅仅从文学层面肤浅地去理解，还要用心去“参”去“会”，用行动去“奉”去“行”，才有可能真正会其诗会其意，真正感受到“如来母”般的智慧。

基于此，我一边阅读，一边从中辑录了70余首寒山诗，供自己反复诵读记忆，也供喜欢的朋友参考、藏阅。
在这里，我把寒山诗分成开篇、山居、世相、愚人、无常、破执、劝修、实修、悟道等九类，方便大家对寒山诗有一个整体的了解。
每首诗前编有序号，文末或有对应的注解或小小感悟。
每首诗末尾有带括号的数字，是这首诗在《寒山子诗集》三百余首诗中的序列号，方便大家查阅古籍。
错谬之处请大家包涵、原谅。

寒山子诗七十三首

作者 寒山子（唐）

一、开篇

01
凡读我诗者，心中须护净。
悭贪继日廉，谄曲登时正。
驱遣除恶业，归依受真性。
今日得佛身，急急如律令。（1）

二、山居篇
02
重岩我卜居，鸟道绝人迹。
庭际何所有，白云抱幽石。
住兹凡几年，屡见春冬易。
寄语钟鼎家，虚名定无益。（2）
03
可笑寒山道，而无车马踪。
联溪难记曲，叠嶂不知重。
泣露千般草，吟风一样松。
此时迷径处，形问影何从。（3）
04
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
夏天冰未释，日出雾朦胧。
似我何由届，与君心不同。
君心若似我，还得到其中。（9）

05
欲得安身处，寒山可长保。
微风吹幽松，近听声逾好。
下有斑白人，喃喃读黄老。
十年归不得，忘却来时道。（20）
06
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滨。
啾啾常有鸟，寂寂更无人。
碛碛风吹面，纷纷雪积身。
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31）
07
粤自居寒山，曾经几万载。
任运遁林泉，栖迟观自在。
寒岩人不到，白云常叆叇。aidai
细草作卧褥，青天为被盖。
快活枕石头，天地任变改。（163）
08
自乐平生道，烟萝石洞间。
野情多放旷，长伴白云闲。
有路不通世，无心孰可攀。
石床孤夜坐，圆月上寒山。（226）
09
可贵一名山，七宝何能比。
松月飕飕冷，云霞片片起。
周匝几重山，回还多少里。
溪涧静澄澄，快活无穷已。（263）
10
高高峰顶上，四顾极无边。
独坐无人知，孤月照寒泉。
泉中且无月，月自在青天。
吟此一曲歌，歌终不是禅。（285）
11
寒山唯白云，寂寂绝埃尘。
草座山家有，孤灯明月轮。
石床临碧沼，虎鹿每为邻。
自羡幽居乐，长为象外人。（290）
12
欲向东岩去，于今无量年。
昨来攀葛上，半路困风烟。
径窄衣难进，苔黏履不全。
住兹丹桂下，且枕白云眠。（295）

三、世相篇
13
垂柳暗如烟，飞花飘似霰。
夫居离妇州，妇住思夫县。
各在天一涯，何时得相见？
寄语明月楼，莫贮双飞燕。（52）
14
止宿鸳鸯鸟，一雄兼一雌。
衔花相共食，刷羽每相随。
戏入烟霄里，宿归沙岸湄。
自怜生处乐，不夺凤凰池。(109)
15
老翁娶少妇，发白妇不耐。
老婆嫁少夫，面黄夫不爱。
老翁娶老婆，一一无弃背。
少妇嫁少夫，两两相怜态。（128）
16
昨夜梦还家，见妇机中织。
驻梭如有思，擎梭似无力。
呼之回面视，况复不相识。
应是别多年，鬓毛非旧色。（134）
17
城北仲家翁，渠家多酒肉。
仲翁妇死时，吊客满堂屋。
仲翁自身亡，能无一人哭。
吃他杯脔者，何太冷心腹。（140）luan
18
出身既扰扰，世事非一状。
未能舍流俗，所以相追访。
昨吊徐五死，今送刘三葬。
终日不得闲，为此心凄怆。（146）
19
花上黄莺子，吱吱声可怜。
美人颜似玉，对此弄鸣弦。
玩之能不足，眷恋在龆年。tiao
花飞鸟亦散，洒泪秋风前。（292）

四、愚人篇
20
岁去换愁年，春来物色鲜。
山花笑渌水，岩岫舞青烟。xiu
蜂蝶自云乐，禽鱼更可怜。
朋游情未已，彻晓不能眠。（18）
21
两龟乘犊车，蓦出路头戏。
一蛊从傍来，苦死欲求寄。
不载爽人情，始载被沈累。
弹指不可论，行恩却遭刺。（34）
22
东家一老婆，富来三五年。
昔日贫于我，今笑我无钱。
渠笑我在后，我笑渠在前。
相笑傥不止，东边复西边。(36)
23
世有一等愚，茫茫恰似驴。
还解人言语，贪淫状若猪。
险巇难可测，实语却成虚。xi
谁能共伊语，令教莫此居。（75）
24
天下几种人，论时色数有。
贾婆如许夫，黄老元无妇。
卫氏儿可怜，钟家女极丑。
渠若向西行，我便东边走。（93）
25
世有一般人，不恶又不善。
不识主人公，随客处处转。
因循过时光，浑是痴肉脔。
虽有一灵台，如同客作汉。（238）
26
我见世间人，个个争意气。
一朝忽然死，只得一片地，
阔四尺，长丈二。
汝若会，出来争意气，
我与汝，立碑记。（集外）

五、无常篇
27
城中娥眉女，珠佩珂珊珊。
鹦鹉花前弄，琵琶月下弹。
长歌三月响，短舞万人看。
未必长如此，芙蓉不耐寒。（14）
28
俊杰马上郎，挥鞭指绿杨。
谓言无死日，终不作梯航。
四运花自好，一朝成萎黄。
醍醐与石蜜，至死不能尝。（21）
29
少年何所愁，愁见鬓毛白。
白更何所愁，愁见日逼迫。
移向东岱居，配守北邙宅。
何忍出此言，此言伤老客。（32）
30
璨璨卢家女，旧来名莫愁。
贪乘摘花马，乐搒采莲舟。bang
膝坐绿熊席，身披青凤裘。
哀伤百年内，不免归山丘。（42）
31
谁家长不死，死事旧来均。
始忆八尺汉，俄成一聚尘。
黄泉无晓日，青草有时春。
行到伤心处，松风愁杀人。（46）
32
一向寒山坐，淹留三十年。
昨来访亲友，太半入黄泉。
渐减如残烛，长流似逝川。
今朝对孤影，不觉泪双悬。(49)
33
常闻汉武帝，爰及秦始皇。yuan
俱好神仙术，延年竟不长。
金台既摧折，沙丘遂灭亡。
茂陵与骊岳，今日草茫茫。(273)

六、破执篇
34
可怜好丈夫，身体极棱棱。
春秋未三十，才艺百般能。
金羁逐侠客，玉馔集良朋。
唯有一般恶，不传无尽灯。（54）
35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载忧。
自身病始可，又为子孙愁。
下视禾根土，上看桑树头。
秤锤落东海，到底始知休。（135）
36
世有一等流，悠悠似木头，
出语无知解，云我百不忧。
问道道不会，问佛佛不求，
仔细推寻着，茫然一场愁。（136）
37
世有多事人，广学诸知见。
不识本真性，与道转悬远。
若能明实相，岂用陈虚愿。
一念了自心，开佛之知见。(167)
38
我见多知汉，终日用心神。
岐路逞喽啰，欺谩一切人。
唯作地狱滓，不修正直因。
忽然无常至，定知乱纷纷。（237）

七、劝修篇
39
四时无止息，年去又年来。
万物有代谢，九天无朽摧。
东明又西暗，花落复花开。
唯有黄泉客，冥冥去不回。（17）
40
生前大愚痴，不为今日悟。
今日如许贫，总是前生作。
今生又不修，来生还如故。
两岸各无船，渺渺难济渡。（41）
41
我见世间人，茫茫走路尘。
不知此中事，将何为去津。
荣华能几日，眷属片时亲。
纵有千斤金，不如林下贫。（171）
42
我见黄河水，凡经几度清。
水流如急箭，人世若浮萍。
痴属根本业，无明烦恼坑。
轮回几许劫，只为造迷盲。（252）
43
余劝诸稚子，急离火宅中。
三车在门外，载你免飘蓬。
露地四衢坐，当天万事空。
十方无上下，来去任西东。
若得个中意，纵横处处通。（254）
44
可叹浮生人，悠悠何日了。
朝朝无闲时，年年不觉老。
总为求衣食，令心生烦恼。
扰扰百千年，去来三恶道。（255）
45
君看叶里花，能得几时好。
今日畏人攀，明朝待谁扫。
可怜娇艳情，年多转成老。
将世比于花，红颜岂长保。（295）
46
急急忙忙苦追寻，寒寒冷冷度春秋。
朝朝暮暮营活计，闷闷昏昏白了头。
是是非非何日了，烦烦恼恼几时休。
明明白白一条路，万万千千不肯修。
（集外）

八、实修篇
47
贪爱有人求快活，不知祸在百年身。
但看阳焰浮沤水，便觉无常败坏人。
丈夫志气直如铁，无曲心中道自真。
行密节高霜下竹，方知不枉用心神。
(84)
48
嗔是心中火，能烧功德林。
欲行菩萨道，忍辱护真心。（88）
49
不须攻人恶，何用伐己善。
行之则可行，卷之则可卷。
禄厚忧积大，言深虑交浅。
闻兹若念兹，小子当自见。（103）
50
可贵天然物，独一无伴侣。
觅他不可见，出入无门户。
促之在方寸，延之一切处。
你若不信受，相逢不相遇。（160）
51
余家有一窟，窟中无一物。
净洁空堂堂，光华明日日。
蔬食养微躯，布裘遮幻质。
任你千圣现，我有天真佛。（161）
52
男儿大丈夫，作事莫莽卤。
劲挺铁石心，直取菩提路。
邪路不用行，行之枉辛苦。
不要求佛果，识取心王主。（162）
53
报汝修道者，进求虚劳神。
人有精灵物，无字复无文。
呼时历历应，隐处不居存。
叮咛善保护，勿令有点痕。（178）
54
我见瞒人汉，如篮盛水走。
一气将归家，篮里何曾有。
我见被人瞒，一似园中韭。
日日被刀伤，天生还自有。(208)
55
说食终不饱，说衣不免寒。
饱吃须是饭，着衣方免寒。
不解审思量，只道求佛难。
回心即是佛，莫向外头看。(212)
56
自古多少圣，叮咛教自信。
人根性不等，高下有利钝。
真佛不肯认，置功枉受困。
不知清净心，便是法王印。（216）

57
养子不经师，不及都亭鼠。
何曾见好人，岂闻长者语。
为染在薰莸，应须择朋侣。you
五月贩鲜鱼，莫教人笑汝。(218)
58
寄语诸仁者，复以何为怀。
达道见自性，自性即如来。
天真元具足，修证转差回。
弃本却逐末，只守一场呆。(238)
59
可笑五阴窟，四蛇共同居。
黑暗无明烛，三毒递相驱。
伴党六个贼，劫掠法财珠。
斩却魔军辈，安泰湛如苏。(272)
60
岩前独静坐，圆月当天耀。
万象影现中，一轮本无照。
廓然神自清，含虚洞玄妙。
因指见其月，月是心枢要。（277）
61
今日岩前坐，坐久烟云收。
一道清溪冷，千寻碧嶂头。
白云朝影静，明月夜光浮。
身上无尘垢，心中那更忧。（281）
62
我见人转经，依他言语会。
口转心不转，心口相违背。
心真无委曲，不作诸缠盖。
但且自省躬，莫觅他替代。
可中作得主，是知无内外。（289）
63
鹿生深林中，饮水而食草。
伸脚树下眠，可怜无烦恼。
系之在华堂，肴膳极肥好。
终日不肯尝，形容转枯槁。（291）
64
我见利智人，观者便知意。
不假寻文字，直入如来地。
心不逐诸缘，意根不妄起。
心意不生时，内外无余事。（296）
65
无嗔即是戒，心净即出家。
我性与汝合，一切法无差。（集外）

九、悟道篇
66
庄子说送终，天地为棺椁。guo
吾归此有时，唯须一番箔。
死将餧青蝇，吊不劳白鹤。
饿着首阳山，生廉死亦乐。（8）
67
碧涧泉水清，寒山月华白。
默知神自明，观空境逾寂。（81）
68
众星罗列夜明深，
岩点孤灯月未沈。
圆满光华不磨莹，
挂在青天是我心。(199)
69
我家本住在寒山，
石岩栖息离烦缘。
泯时万象无痕迹，
舒处周流遍大千。
光影腾辉照心地，
无有一法当现前。
方知摩尼一颗珠，
解用无方处处圆。（203）
70
身着空花衣，足蹑龟毛履。
手把兔角弓，拟射无明鬼。（297）
71
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
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51）
72
寒山子，长如是。
独自居，不生死。（集外）
73
家有寒山诗，胜汝看经卷。
书放屏风上，时时看一遍。（集外）

注解与续貂

木木
01
寒山子诗集开篇第一首，寒山诗之心钥。凡读我诗者，心中须护净。学山师父每次在上堂讲法之前，通常会带大众静坐一会。在每一次的开卷阅读之前，先让自己静一静，便是心中“护净”之始，从俗事和妄念中出离，当下便得佛身。
02
虚名无益，不仅对“钟鼎家”而言。寒山子也不例外。寒山子什么年代人，生在哪里，逝于何方，原名什么，早已湮灭不可考。常居寒山，故名寒山，因为很穷，又名贫子。他的好朋友“拾得”，国清寺丰干禅师垃圾堆头捡来的，故名拾得。
07
寒岩人不到，白云常叆叇。叆叇（aidai）：云气浓密缭绕的样子。寒岩：在天台县城西，距县城30余公里，尚存寒岩洞、寒岩村。著名的国清寺则在县城边上。
11
思妇州，思夫县，明月楼，双飞燕……寒山子有时也是“象外人”。
16
久别梦中见，何处话凄凉。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
24
不见他人非，常自见己过。自己不要背后闲话人家是非对错好坏。遇到背后对人评头品足、说长道短的老倌要远离。
25
唐代土地辽阔，死后大方享用，还能“阔四尺，长丈二”。现在呢，大约阔只一尺，长也一尺，且昂贵无比，杭州半山，据说单价已炒到20万不止。
33
茂陵，汉武帝阴宅；骊山，秦始皇陵所在地。
43
《妙法莲华经》：”长者告诸子，言羊车、鹿车、牛车今在门外，可以游戏，汝等于此火宅宜速出来……诸子等安隐得出，皆于四衢道中露地而坐，无复障碍。”
49
伐，显摆。《尚书》：“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
54
言忍辱。天台国清寺三贤堂展示有：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拾得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62
缠盖：缠有十缠，盖有五盖。烦恼统称。智者大师《修习止观坐禅法要》言五盖为：贪欲盖，嗔恚盖，睡眠盖，掉悔盖，疑盖。
66
《庄子》：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壁，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备邪？何以如此！”弟子曰：“吾恐乌鸢之食夫子也。”庄子曰：“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
70
空无所有，绝无可能。不可能中有大可能。没意思中有大意思。不可言传不可思议。
72
寒山子，长如是；你我他，亦如是。独自居，无所依，不生死，无生死。

2023.12.6

图片摄自学山禅院、天台山、莫干山枫鹃谷及四川、云南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