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研作者团队-苏埃托尼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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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冷兵器研究所在上文《西班牙方阵横扫世界的预备:三王会战前的葡萄牙与摩洛哥军事改革》中对葡萄牙和摩洛哥的军事改革进行简单回顾后,本文将开始对三王会战本身进行详细的介绍,帮助大家了解这场网络上被认为是古代封建军队迎战近代欧洲军队范例,实际上决定葡萄牙命运的战役是如何发生,为何葡萄牙人遭遇惨败。
战争的起因与准备
当塞巴斯蒂安在1573年的阿连特茹和阿尔加维之行中发现自己的军改在南方已经颇具成效后,决心加快军改的节奏,在1574年塞巴斯蒂安率领步骑2000人前往丹吉尔,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非洲冒险。这次冒险的目的是用实战加强士兵的战力,积累非洲战争的经验。这次远征的成效上来说是较为不错的,葡萄牙士兵击退了摩洛哥人对丹吉尔的一次大规模进攻,此战骑兵表现极为出色。
也正是这次胜利让塞巴斯蒂安开始考虑对非洲发动进一步的远征,而当年奥斯曼占领突尼斯,加强自己在地中海上的军事力量,也引起了葡萄牙的忧虑。到1576年,阿布·马尔万·阿卜杜勒·马利克击败了自己的侄子阿布·阿卜杜拉·穆罕默德二世成为摩洛哥新的主人,后者前往丹吉尔呼吁葡萄牙人的援助。
在塞巴斯蒂安的信件中,他给出了自己干预萨阿迪的内战的原因。塞巴斯蒂安认为马利克与奥斯曼的关系过于密切,在他统治下摩洛哥将成为奥斯曼的附庸国,而奥斯曼也将因此成为整个非洲海岸的主宰。
在当年12月的瓜达卢佩会议中,塞巴斯蒂安请求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给予战争援助,但腓力二世并不想破坏与奥斯曼帝国达成的和约,在初期虽然同意援助葡萄牙50艘桨帆战舰和5000名士兵,并且让名将阿尔瓦公爵制定了战争计划,但实则是通过提出一大堆苛刻的条件想让葡萄牙国王知难而退。
但在随后的时间里双方谈判破裂,腓力二世鉴于所有试图劝阻侄子的尝试都失败了,于是坚决拒绝提供任何官方和实质性的军事援助。据称在会议的最后一天里,塞巴斯蒂安怒不可遏,打算第二天回国就对西班牙发动战争。
在腓力二世的禁令下,葡萄牙无法在西班牙公开招募志愿者,想要参与非洲远征的士兵只能以小组的形式越境前往葡萄牙,甚至在远征舰队起航前不久,葡萄牙国王还在信件中抱怨腓力二世抓捕那些帮助他在西班牙组织军队的军官。欧洲最负盛名的军队无法参与到这场远征,这似乎从一开始就给塞巴斯蒂安的冒险蒙上一层阴影。
尽管缺乏西班牙的支持,塞巴斯蒂安依旧决心将冒险事业进行下去,通过积极的努力,塞巴斯蒂安在招募了不少老兵,一些西班牙志愿者也冒险前往了葡萄牙,还为远征凑集了100万克鲁扎多,据贝尔纳多·达·克鲁斯说远征舰队的规模多达800艘船。
在此期间,摩洛哥也在试图维持和平,马利克甚至提出了将摩洛哥海岸线6里格范围内的城镇尽数割让给葡萄牙、允许基督教传教等丰厚条件,但这都无法改变塞巴斯蒂安的决心。
前哨战
7月10日,葡萄牙大军开始在阿尔齐拉集结,7月20日召开会议商定完作战计划,7月29日全军出动开始向拉腊什挺近,到8月3日,马利克得知葡萄牙军队已渡过莫卡奇姆河后派遣他的兄弟率领数千名骑兵前去迎战葡萄牙人,而他自己则率领步兵和炮兵在后方布置阵地。
在三王会战前一天发生的这场交战颇有意思,据葡萄牙人记载他们沿着河流前进了还不到半里格,就有11000-12000名摩洛哥骑兵向他们靠近,其中一部分从左侧的山坡迂回试图直接袭击葡萄牙的后卫部队。
这与第二天摩洛哥骑兵的战术如出一辙,而此时组成葡萄牙后卫的两个葡萄牙Tercio(约5000人)中充斥着大量新兵,他们虽然接受了一定训练但多数人从未有过实战经验,不过与第二天会战中的糟糕表现不同(他们也是第二天的二线部队),在面对敌人的包抄时,后卫部队迅速组成战斗阵型,火枪手面朝后方来敌。
摩洛哥骑兵显然是被军容整齐的葡萄牙人震慑住了,两支军队相互对望,“正午过后几个小时,双方都保持着准备,没有发动战斗。”,在酷热中对峙良久后,摩洛哥人不但没有发动全面进攻,甚至内部还有10名骑兵投靠了葡萄牙人,最终无奈撤退。
8月3日,在会战爆发前的早晨,葡萄牙军队再次展开了一次军事会议,但军队内部充斥着大量不同的意见,不少顾问认为鉴于马利克身体虚弱,随时可能去世,因此建议国王对峙几天等马利克去世,届时摩洛哥人群龙无首自然能取得胜利。
而另一派军官则认为,摩洛哥军队的规模远超预期,设想中的大规模叛变也没有出现,建议钉死所有火炮,夜间行军撤退,而支持继续进攻的军官则认为目前军队给养即将耗尽,固守对峙显然不现实,而在摩洛哥骑兵面前撤退很可能引起对方主动进攻,届时更是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或许是军队在白天出色的表现,抑或是对军队给养即将耗尽的担忧,塞巴斯蒂安最终力排众议,下令当天发动决战。
而摩洛哥军队这边的情况也并不乐观,靖难上台的马利克还无法在短短两年内彻底肃清他侄子的势力,在葡萄牙的压力下,军队里不乏想要反正的群体,之前在对峙中叛逃的10名骑兵就是明证,而马利克还得知有3000名火枪手没有携带子弹和火药,这显然是个很可疑的事件,马利克下令任何缺乏弹药的火枪手必须去领取弹药,到第二日早晨,那些没有50颗子弹和2磅火药的火枪手将被处死。同时他还要求军官们向他宣誓效忠,并小心翼翼地确保士兵在作战中不会逃跑。
会战爆发
对在8月3日交战的两支军队的兵力,史家记载各有不同,葡萄牙军队数量的记载相对稳定,约有17000人,若是加上工兵则有约20000人。但对摩洛哥兵力的记载则差异极大,不少编年史将兵力注水到10万人,最现实的估计在3-40000人间,目前最可靠的两个信源来自杜阿尔特·德·梅内塞斯(他是参战军官)和热那亚人康塔吉奥,前者认为摩洛哥军队约38000人(10000步兵,28000骑兵),后者认为是36500人(11500步兵,25000骑兵),奥斯曼阿尔及利亚总督手上的报告认为摩洛哥有4—50000人。
交战双方军队的布置如下:
葡萄牙前锋(第一线)左翼是西班牙Tercio,由11个连队组成,约2100人。指挥官是阿方索·德·阿吉拉尔,副指挥是路易斯·德·科尔多瓦。中间是葡萄牙冒险者Tercio(大量贵族和老兵组成的精锐部队),7个连队,大约1400—1500人,指挥官是克里斯托瓦·德·塔沃拉,副指挥是佩罗·洛佩斯。
其中前五排突出于其他部队(30米),保护火炮(30多门)。由托马斯·斯塔克利指挥的4个意大利连(约600人)在左翼支援这个中队。还有600名来自丹吉尔的火枪手,由亚历山大·莫雷拉上尉指挥,保护着冒险家的右翼。由马丁·德·博尔戈尼亚上校指挥的12个德国连队,约2700人,保护前锋的右翼。
战斗(二线)由里斯本和埃斯特雷马杜拉招募的新兵组成,有20个连队,约5000人,他们组成了一个巨大的作战中队,分布着两个火枪袖阵,由瓦斯科·德·希尔维拉指挥。在作战中队的左侧有一片空地,这里原先应当由后卫的一个Tercio占据,但随着战局的迅速发展,后卫没能变阵成功。空地的左侧则由500辆辎重车和战车组成的一个车营来保护。
车营的使用可能是阿尔瓦公爵的推荐“既然您没有骑兵,就需要找到一种方式来消除士兵们对敌人骑兵的恐惧。如果您的军队不需要行军,通过筑起壕沟可以保证这一点,但如果需要行军,就会有困难。我一直对发明物非常反感,从未使用过,只有在上一场与叛军的战争中,因为他们的骑兵数量远超过我们,我才带来了一种这样的装置,我将其模型发送给您,因为它非常轻便且容易使用。”
但使用车营也可能是葡萄牙一贯的传统,他们在埃塞俄比亚的战役中就使用过火炮战车保护自身,塞巴斯蒂安国王也曾设计过一种可以充当战壕的炮车。阿尔达纳在信件中也曾认可车营有助于保护新兵脆弱的士气,但是在之后阿尔达纳认为,预定计划中车营和战斗中队的距离过近,士气低下的新兵很可能会选择脱离作战阵型躲进车营中寻求保护,而事实确实如他所想。
后卫(三线)由两个葡萄牙精锐Tercio守卫,左翼是弗朗西斯科·德·塔沃拉指挥的阿连特茹Tercio,右翼是米格尔·德·诺罗尼亚指挥的阿尔加维Tercio,两个Tercio之间存放随行物品和所有非战斗人员的空地,有300-500名火枪手守卫,还有2门用于加强火力的火炮。
军队最左翼是国王率领的600名重骑兵,而最右翼的阿伟罗公爵统率着300名重骑兵,穆罕默德提供的250名骑兵和400名火枪手,以及位置更靠前,由杜阿尔特·德·梅内塞斯统率的200-600名丹吉尔骑兵。
摩洛哥军队的阵型以新月阵为核心,这或许是受到了奥斯曼的影响?
24门火炮布置于军队前方的一座小山上,之后是游弋在一线步兵前的1000名火枪骑兵。一线有3000名安达卢西亚火枪手和3500名柏柏尔火枪手。
二线则是2500名基督徒叛教者火枪手、4000名阿苏亚戈火枪手(阿尔及尔西部的佣兵)、1000名土耳其人和1000名精锐骑兵,他们是马利克最信任的部队。二线步兵之后是马利克的驻地,那里由50名土耳其人、100名叛教者火枪手和100名叛教者戟手保卫。
最后方是看守辎重的4000人,以及大量非正规士兵。
位于部队两翼的是1-20000名轻枪骑兵。
会战开始
上午10点多,摩洛哥人的炮兵率先开火,宣告会战的正式开始,据说。因为位于葡萄牙人的视线之外,倒是打了葡萄牙人一个措手不及。摩洛哥人的初次炮击虽然出人意料,但对于组成葡萄牙前锋的老兵来说并无多大威胁,据《谢里夫穆莱·穆罕默德和国王塞巴斯蒂安编年史》载:“在最初的几发炮弹中,有一发飞到了国王附近,其他地方也有许多炮弹飞来,但对所有人伤害都不大。”
虽然前锋的老兵能够从容应对炮击,但二线的新兵却是第一次迎接真实的战场,他们显然无法做到镇定自若,以至于需要塞巴斯蒂安亲自来鼓舞他们的士气,然而在接下来的炮击中他们依旧散开了阵型。
紧随炮击而来的是摩洛哥军队的大举进攻,拥有骑兵优势的摩洛哥人很快完成了对葡萄牙军队的包抄,位居后卫的两个葡萄牙Tercio与之交火,因此未能完成预定计划中的变阵。摩洛哥人深知后方拥有更多的弱点,因此首先对葡萄牙人的后卫部队开战。塞巴斯蒂安一度担心后卫的形势,亲自前往了后卫进行察看,但后卫的两支Tercio成功抵御住摩洛哥人的进攻。
与此同时,前锋部队也进行着激烈的交火,虽然葡萄牙炮兵的反击驱散了一部分火枪骑兵,但看着葡萄牙军队一动不动,摩洛哥一线的火枪手也逐渐压上,与前锋部队中的火枪手展开了对射。虽然摩洛哥占据数量优势,但葡萄牙前锋的精锐老兵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拥有敌人无可比拟的射速,因而双方势均力敌。
塞巴斯蒂安在确认后卫的状况后重新回到了前线,派出信使下令前线军队进攻,但信使在前进的过程中殒命,因双方交火产生了烟尘也屏蔽了视野,塞巴斯蒂安无法有效观察他们的部队是否接收到他的命令。此时,最右翼的阿伟罗公爵统率的骑兵也备受煎熬,没有得到国王命令的他们不敢擅自进攻,但随着摩洛哥火力造成的伤害扩大,已经越发无法控制住这些骑士反击的欲望。
位于前锋的葡萄牙冒险者是一支长枪步兵,他们从一开始就感受到敌人火力的威胁而自身却缺乏反击的手段,随着摩洛哥火枪手越靠越近,他们无法按捺自己反击的欲望,即使有着阿尔瓦罗这样尽忠职守的军官用死来威胁他们,葡萄牙贵族志愿者也决心发动反击。
上午11点后,随着摩洛哥火枪手过于靠近葡萄牙前锋,冒险者们在未接到命令情况下擅自发动了冲锋,在冒险者中队两侧的驻军打出一轮雷霆齐射后(葡萄牙在早在1540年代就在印度使用类似瑞典雷霆的射击法)。冒险者放下长枪发动冲锋,而意大利人也随即倾泻自己所有的火力,西班牙人作为当时西欧的最佳士兵自然不甘示弱,轮流前进,装备最完善的德意志人是最冷静的,也是最后跟随同伴步伐的人。
当安达卢西亚人发现一支长枪森林冲出硝烟后,过度远离后方军队也缺乏抵抗能力的他们无法抵抗葡萄牙人的突击,随即开始溃败,塞巴斯蒂安的骑兵冲锋更是让局势雪上加霜。
原来,当塞巴斯蒂安意识到冒险者们正在放下长枪进行攻击,他决心不再等待右翼的梅内塞斯是否得知进攻命令的消息,立刻发动攻击以支援前锋的士兵:“骑兵以巨大的冲势冲向摩尔人,他们的冲击力量如此强大,摩尔人无处可躲,他们没有足够的防御武器,无法抵挡国王的骑兵的冲击。国王的骑兵装备精良,骑着比摩尔人更高大、更有力的西班牙马,其中许多骑士还戴着盔甲。摩尔人的骑兵不敢与我们的骑兵交战,无论我们的骑兵从哪个方向发起冲击,摩尔人都给予我们足够的空间,迅速腾出位置。这也迫使许多摩尔火枪手撤退,他们原本站在前方,现在被迫深入骑兵队伍中,导致他们和我们的一些人一起丧生。”
葡萄牙重骑兵强有力的冲击不仅击溃了前线的摩洛哥轻枪骑兵和火枪步兵,即使是二线那1000名精锐的摩洛哥重骑兵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阿卜杜勒·马利克的医生在军队的中央目睹了基督徒的这次猛烈冲击:“双方开始激烈的战斗,我们的骑兵、勇敢的士兵和基督徒的铠甲骑兵都投入了战斗。基督徒的军队对我们左右两侧的士兵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以至于我们的士兵,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被迫退到国王的旗帜后面。胜利的呼声在我们所在的一侧传播开来。你应该相信,我们几乎失败了。”
在国王发动进攻时,右翼的阿伟罗公爵还没有意识到攻击已经发起,他们依旧固守原地,但一些摩洛哥人已经越过德意志人所在的阵地向葡萄牙人逼近,公爵在没有收到国王指令的情况下也自动发动的进攻。
冒险者们在进攻中击溃了摩洛哥步兵,同时也发现了国王在亲自带队冲锋,深受鼓舞。为了尽快夺取胜利的荣耀,一部分冒险者前排的士兵甚至扔掉了长枪,手持长剑向敌军突击。
随着摩洛哥前线步兵雪崩,右翼的骑兵被塞巴斯蒂安击溃,阿伟罗公爵也在攻击左翼的骑兵,剩下的骑兵又在与葡萄牙后卫交战无法脱。摩洛哥后方那些非正规步兵也相信局势对他们越发不利,反而劫掠起自己看守的辎重跑路。
似乎摩洛哥人的战败已经无可挽回。但随着葡萄牙人的攻势到达顶点,摩洛哥人的反击也随之到来。
冒险者中队在冲锋中甩开了身边的西班牙和德意志人,其中250人更是一路突击到摩洛哥炮兵所在的山丘,在那里一名火枪手击杀了20米外的马利克(葡萄牙记载)。
马利克的死亡一度让那些突进最猛的冒险者继续进攻,而战地指挥阿尔瓦罗的意外中弹将指挥权交到了军士长佩洛·洛佩斯手中,他认为军队现在已经过于深入敌军,在阿尔瓦罗和一些贵族认为应当继续进攻时,下令撤退。继续向摩洛哥人施加压力的仅剩250人。
当冒险者中队撤退时,那250人突然发现自己孤立无援地进入到敌军腹地,并在摩洛哥人随后发动的反击中被消灭。摩洛哥人在发现葡萄牙的攻势停缓后随即组织军队发动反击。
塞巴斯蒂安所带领的骑兵此时也逼近炮兵所在的山丘,结果突然遭遇了马利克卫队中那100名叛教者火枪手的射击,这群人手中的武器很可能是未减重前的墙枪,射出的子弹足有70克,葡萄牙的骑士们被这火力打懵后又立刻遭遇到大批摩洛哥骑兵的反击,不得不撤退。
一些脱离了火枪保护的西班牙长枪兵和正在撤退的葡萄牙冒险者一样遭受了摩洛哥骑兵的攻击,葡萄牙冒险者更是被火枪骑兵持续攻击。
最要命的是二线的叛教者步兵收拢了溃兵向葡萄牙人发动了进攻,这似乎成为压倒冒险者的最后一根稻草。
冒险者无序地向后方的西班牙和德意志中队冲去,国王的骑兵也在混乱中冲向了西班牙人和冒险者。原先在德意志中队右侧的阿伟罗公爵,此时也顶不住压力向着德意志人冲去。大部分前锋步兵在最终抵达己方二线时已经崩溃。
二线的5000名葡萄牙步兵在早前的炮击中就因为害怕散开了阵型,在前锋步兵进攻时固守原地不愿跟进,当前锋步兵撤退时,无论军官们如何动员,他们都拒绝帮助自己前线的同胞。现在,当看到自己的同伴在敌人的不断增援下匆忙撤退时,士兵们无法抵挡这股冲击。完全打乱了阵型,拼命寻找庇护所,躲在空地左侧的车营中。
绝望的瓦斯科·德·希尔维拉上校想要巡视一圈来了解灾难的程度。他叫来他的侍从,策马而行。当他到达前方时,他发现中队已经完全混乱“我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溃败,摩尔人甚至还没有接近他们,就混乱到如此程度。”
而当国王抵达二线的战斗中队时,他也惊讶地发现那里的战斗中队,处于混乱状态:“当国王第一次返回时,他发现中队已经混乱,这让他非常困惑。”
为了挽救自己的军队,塞巴斯蒂安稍作休整后再次集结200名精锐骑士再次冲入与摩尔人的战斗中,表现得非常勇敢,迫使敌人不得不撤退,给他们造成了很大伤害。在杜阿尔特·德·梅内塞斯的报告中,也提到了塞巴斯蒂昂国王在葡萄牙骑兵的第二次冲锋中,再次冲向敌人,进行了一次较短的冲锋,并杀死了许多敌人。
但可惜好景不长,随着摩洛哥骑兵的反击,国王被迫撤往炮兵阵地。刚到不久,新的噩耗就接踵而至,国王被告知军队后卫的中队即将被敌人击溃。他带领一部分精骑匆忙赶往那里,而阿伟罗公爵和战地指挥杜阿尔特·德·梅内塞斯则临时组织了炮兵的防御,尽力重新组织了那些还在前线的士兵,包括那些撤退后幸存下来的冒险者。
公爵试图整顿因国王离去而分散的骑兵,他们中有一部分是跟随国王的最好的和最精锐的骑兵;然而,他与副官杜阿尔特·德·梅内塞斯一起,与一小部分士兵一起进行了一次伟大的骑士试炼,并试图夺取敌人的炮兵,但徒劳无功,因为敌人的人数众多。
杜阿尔特·德·梅内塞斯与阿维罗公爵一起参与了炮兵的最后防御,因此他的估计肯定是可信的:“他们用2000支新补给的火枪骑兵对我们的骑兵发动了进攻,他们和10000名火枪手一起与我们的步兵战斗,我们的步兵和骑兵全军覆没。”
在失利后,葡萄牙人试图夺回他们的炮兵阵地。阿伟罗与梅内塞斯会合,并召集尽可能多的人,冲向敌人,试图夺回炮兵,但被众多摩洛哥人阻止了。杰罗尼莫·德·门多萨也证实,阿伟罗公爵在受到敌人强大压力后撤退后,仍然在绝望中再次冲向摩洛哥人,试图夺回炮兵:“在这之后,他询问国王与他所剩不多的人,以及他说服跟随他的其他人,再次进入摩洛人中。”
在这最后一次冲锋中,阿伟罗公爵在短时间内丧生。他们阵型被打散后,葡萄牙骑士们最终发现自己“当他们试图撤退时受到安达卢西亚人的火枪攻击。”
国王在抵达后卫时才发现,后卫的士兵依旧在英勇地抵抗敌人,摩洛哥人无法让他们屈服,他们也并未送信求援。而随着一些败兵的抵达,塞巴斯蒂安意识到前线大事不妙,自己很可能被叛教者欺骗了,急忙回转。
当塞巴斯蒂安再次抵达前线时,除去马丁·德·博尔戈尼亚的率领的中队仍在抵抗外,整个前锋部队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些英勇的德意志士兵收拢了意大利射手和一些其他部队组成了一个临时中队,驻守在车营的左侧继续抵抗摩洛哥人,在摩洛哥人忙于劫掠战利品时,中队的射手还进行了猛烈的射击,暂时驱散了敌军。
国王注意到,战斗中队依旧静默,没有帮助附近的德意志人,他叫来瓦斯科,并下令跟随他。但这支部队的士兵几乎都是被强征来的,缺乏战斗的意愿和经验。瓦斯科上校抱怨道“他们中的许多人几乎还是孩子,有些甚至不到十岁。他们都聚集在一起,从一开始就表现得懦弱,尽管他们的上尉们急切地激励和粗暴地推压他们,但他们拒绝出来帮助战友。”
国王无奈之下带着只有寥寥百人的骑兵冲向敌人。他勇敢地冲向摩尔人,以如此决绝的姿态攻击,再度使得眼前的敌军溃败,留下许多尸体散落在地。
但摩洛哥人的攻击无穷无尽,塞巴斯蒂安随后进入德意志中队稍作休整,但这支无法得到战友支援的孤军无法长久抵御敌方大军的合围。在最后时刻,国王带领几名骑士向着战斗中队方向突围。在国王撤出之后,到中午时分,前锋的战斗彻底尘埃落定。
突围至战斗中队的国王本想跟着自己的士兵血战到底,但他发现敌军骑兵再次杀到时,只得带领自己最后的骑兵向敌军发动冲锋,虽然又一次暂时驱散敌军骑兵,但葡萄牙骑兵部队也彻底消失。
被合围的车营面临着敌军源源不断的攻势,这些怯懦的新兵在最后时刻依托战车与敌军进行殊死一搏,然而他们的据点还是一个个被拔除。战斗过程中,辎重车中的火药被点燃,巨大的爆炸摧毁了车营的防御。火团和随之升起的黑烟,还有那些被爆炸冲上天际又随之落下的长枪,场面仿如末日一般。
见到此等地狱场景的国王带着身边仅存的10名贵族向着仍在抵抗的后卫部队撤去,在途中他们遭遇了敌军的追击,若非身边随从和一部分援军的拼死抵抗,恐怕难以抵达后卫部队。
在后卫部队士兵们的英勇事迹也鼓舞着国王:“弗朗西斯科·德·塔沃拉带领着阿连特茹和阿尔加维的勇士,他们是非常努力的人,他们站在一起,勇敢地自卫。看啊,各位,如果我们有更多像他们这样的人,我们的阵地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敌人攻破。”
那些环绕着这两支部队的火枪手以惊人的速度开火,形成了一片不间断的火焰,让敌军无法靠近他们;从战斗开始就设置在那里的火炮被湿毯子覆盖,这是为了防止持续射击导致的过热。后卫部队从开战之初就保卫着葡萄牙军队的后方至今。而摩洛哥人也逐渐意识到塞巴斯蒂安肯定躲在这最后的反抗基地中,开始集结大军做最后一战。
摩洛哥骑兵带头冲向这些部队。尽管受到了强力的冲击,但这些士兵在国王的鼓舞下重新振作起来;在他们的战地指挥的鼓励下,他们拼命抵抗,阻止了摩洛哥人的猛烈攻势。双方的冲突给摩洛哥人造成巨大的伤亡,大部分攻击者都倒在了战场上,敌人紧接着派来了新的增援部队,再次发起冲击,不给葡萄牙人一点恢复的时间。在士兵们的前方,手持长剑的弗朗西斯科·德·塔沃拉仍然疯狂地呐喊着:“向异教徒展示这些军队的残存之力,以及国王的存在足以夺回失地!”
尽管葡萄牙后卫抵抗如此之久,但显然他们无法以一己之力扭转既定的败局,随着塔沃拉在战斗中被敌人射杀,幸存士兵被绝望笼罩。在敌人持续不断地攻击下,后卫防线开始崩溃,奥尔维托男爵在顽强战斗中倒下,紧接着杜阿尔特·德·梅内塞斯和米格尔·德·诺罗尼亚被俘。而葡萄牙国王骑马与其他四名同伴一起逃离,但也难逃一死。此时已是下午4点多,而战斗在上午10点多打响。
三王会战中摩洛哥人取得的战果是空前的,但关于双方伤亡数据的记录就如同兵力数据一样繁多,最准确数字是马利克的犹太医生给出的,认为两军总共损失约15000人,基督徒死了8000—10000,穆斯林的死亡3000-7000。
结论
在末尾我们来回看这场战役,葡萄牙人从一开始就面临着诸多不利,尽管塞巴斯蒂安调集的战士有近2万人,但摩洛哥人在本土作战的情况下保持着对葡萄牙人近2倍的兵力优势。
在开战前塞巴斯蒂安发现情况并不如自己预想的那样乐观,马利克显然遏制住军队中的叛变倾向,而自己则陷入给养耗尽的边缘,在这种情况下,塞巴斯蒂安将自己和国家的命运交给一场决定性会战。而失去了西班牙的军事援助后,塞巴斯蒂安被迫将大量新兵充斥进自己的部队中,这无疑是一枚定时炸弹。
腓力二世的大使唐·胡安·德·席尔瓦曾经观察过塞巴斯蒂安国王的远征军,认为这些士兵“已经不再害怕火枪,但我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失去对敌人的恐惧”,从后面的表现来看这评价无疑是正确的。同时阿尔达纳对于车营的预言也在实战中得到了应验。二线士兵灾难性的表现使得葡萄牙军队无论在进攻还是防御中,都出现了脱节的情况,前锋、战斗、后卫三线脱节各自为战。
几乎所有的编年史都肯定葡萄牙的战斗中队缺乏主动性,编年史《塞巴斯蒂安国王的非洲之旅》中更是认为“尽管看到其他部队被击溃,他们保持着安静,遵守着不变的服从,这导致了前锋和后卫的重大损失。”
但这不代表葡萄牙军队在战斗中没有闪光点,作为塞巴斯蒂安军事改革的成果的前锋冒险者中队和后卫部队都在会战中有各自的闪光点,前者引领的冲锋使得葡萄牙军队一度接近会战的胜利,后者更是抵抗摩洛哥人的包抄和围攻长达6个小时。
塞巴斯蒂安引进的pike&shot战术也借由德意志中队和葡萄牙后卫展现出在逆境中强大的抵抗力。葡萄牙的重骑兵部队也有着极为高光的表现,无论是葡萄牙进攻抑或者摩洛哥反击中,葡萄牙骑兵都以少胜多,取得了一系列暂时的战术胜利,考虑到他们稀少的数量更加难能可贵。这些都表明,塞巴斯蒂安的军事改革并非无果,若是他能在国内继续深耕,抑或者是得到了大批西班牙步兵的支援,或许会战的结果就会有所不同。
摩洛哥方面,马利克控制住军队中的叛逃倾向是取得胜利的重要一环,虽然在前期作战中骑兵和步兵都遭遇了耻辱性的时刻,但在马利克死亡后,摩洛哥人不仅没有溃败反而在其余将领的带领下打出了出色的反击。
和某些网络流言不同,摩洛哥军队取得最终胜利不是靠子虚乌有的弓骑兵/标枪骑兵,而是摩洛哥人有效利用起自己庞大的枪骑兵部队和火枪步兵,当然西帕希火枪骑兵在反击时面对敌军步骑时也有着不错的表现。
不过摩洛哥人在会战中也暴露出自己的缺陷,会战前期,摩洛哥火枪步兵和轻枪骑兵都缺乏在近距离上抵御葡萄牙长枪步兵和重骑兵的冲击的手段。步兵拥有火枪数量上的优势,却无法压制葡萄牙前锋中的精锐射手。非正规步兵的高度不稳定性(幸好马利克不相信这群人的作战能力),军队中的劫掠倾向导致了葡萄牙人几次出色的反击。不过军队的数量优势始终让摩洛哥人拥有更大的容错率。
参考文献:
Na outra margem de Alcacer Quibir· a guerra dos sádidas, 1546-1613
Alcácer Quibir e a Guerra de Quinhentos: uma perspectiva arquitectónica
Alcácer Quibir – 4 de Agosto de 1578 Visão ou Delírio de um rei?
Um tratado português do século XVI revisitado
Escrita e Pratica de Guerra em Portugal 1573-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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