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卫建民 ：叶公超散文中的陈纳德

专栏：居室求学（三十五）

纪念美国飞虎队飞行员二战期间到中国参加抗战80周年时，飞虎队的老兵罗宾•穆尔说："这是世界上难度最大的飞行之一，你可以在一个晴天循着那些闪亮的坠毁飞机残骸从印度阿萨姆邦飞到中国。"90岁的飞虎队尾炮手比尔•彼得森在科罗拉多州在线发言："我实实在在地爱着中国人民，如果你们还需要我们，我们总是会去帮助。"

在中国的抗日战争中，美国飞虎队先是志愿协助，后又与中国共同抗战，这些英勇的战鹰开辟的驼峰航线，中国人民耳熟能详，时刻铭记。飞虎队队长陈纳德将军和陈香梅的爱情故事，更是家喻户晓，为人所乐道。抗战时期，在重庆，在昆明，飞虎队队员到了哪里，都受到中国人民的欢迎和尊敬。

我业余研究散文，对"新月派"的主要作者和作品稍有涉猎；其中，叶公超的经历和作品，凡是能收集到的书籍资料，我都读过了。叶踏入外交界后的经历，我知之不多，但他在清华大学、西南联大的教学生涯，我是了解的。他的学术论文、散文，数量不多，却都很精，是研究现代散文绕不过去的一个景点。单说他为梁实秋翻译的《彼得潘》、为赵罗蕤翻译的艾略特写序，他和梁实秋合编的《新月散文选》，就值得再写几篇论文研究。

言归正传。起头我说到中美两国的退伍军人纪念飞虎队来华作战80周年。飞虎队队长陈纳德逝世后，在追思会上，当年飞虎队来华的见证者和当事人叶公超讲话，在他富有感情的讲话中，既赞赏陈纳德的勇敢，又回顾了飞虎队来华的来龙去脉。我摘录收入《叶公超散文集》的《陈纳德将军悼词》，让我们共同缅怀中美之间的友谊吧。

叶公超说：

陈纳德这人一生处事很快就有决断。一经决断的事情，他必然坚决的矢志不渝。他决定到中国来，就是这样情形。有一天他刚在飞机场表演完毕，我国一位空军军官在他下飞机时，就问他愿不愿意到中国来教练飞行。他仍穿着飞行服装走向更衣室的时候，断然就答应"好"。有一次与我谈到当时情形，他说他当时对这问题并未加以思索，只是他对于自己的技术表演及正规空军生活，已感到厌倦 ，到中国来可以换换环境，而且到中国来还有冒险的意味，他很有兴趣，如此他就在民国二十六年春天，应聘来华担任中国空军总顾问。

民国二十九年十一月，他鉴于敌机到处疯狂轰炸，屠杀无辜，而我空军力量薄弱，寡难敌众，乃决心前往华盛顿为我国争取援助。他满怀心愿要组织一支强有力的新空军，协助中国作战。这件事只有像他陈纳德这样有坚强自信和富有勇气的人才敢去做。因为他本人那时尚未成名，在他自己国内除了美国空军方面外，知道他的人并不多。他既无社会声望，更乏政治支助。他所拥有的只是在中国的短期经验，加以他相信美国人民对中国的遭遇必会发生莫大的同情心与正义感的信念。他却以为这就够了。那时美国还居于中立地位，不能直接给我们帮助。但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经他一番奔走呼吁后，以及朋友们的协助，居然获得美国政府允许美国空军飞行员可以志愿退伍投效中国。当时美国政府也没有想到这一个决策，会使陈纳德与他的飞行员，以勇敢的精神，精良的技术，为美国添上这一页极光荣的历史。陈纳德在美国招募了一百名飞行员和百余名地勤工作人员。他率领这批人员回到中国，就在缅甸的唐瓜地方加紧训练。于民国三十年八月一日成立了空军志愿队，由他自己指挥，加入中国抗日的战斗行列，也就是后来驰名于世的飞虎队。

由于战局危急，飞虎队员在缅甸训练尚未完成，就奉调驻昆明，担任滇缅公路和重庆昆明的空防任务。第一次在昆明近郊交锋，就打下了敌机十九架。这个战绩震惊一时，由此飞虎队和陈纳德的战术，就闻名天下，使日本军事当局惊慌失措，赶紧下令改变战略，再不敢肆无忌惮的霸行天空了。在短短七个月中间 ，飞虎队先后击毁敌机二百九十九架。由于飞虎队与空军的英勇战绩，重庆与昆明所受轰炸的威胁，乃得暂告解除。

以上是叶公超在陈纳德逝世追思会上的讲话摘要。叶当年在外交界，是飞虎队来华的当事人，对陈纳德和飞虎队的情况知之甚详，亦最权威。当年西南联大的师生，几乎每人都写过逃警报的回忆。自飞虎队虎威昆明后，才震住日本，敌机再不敢贸然偷袭。昆明街头，至今还留有飞虎队员们当年的佳话，是茶馆里常常谈起的历史段子。

读秦贤次编辑的《叶公超其人其文其事》，我得以了解叶的一生，对他怀着钦佩和敬意。他本是一大学教授，当民族危难时，弃教从政，进入外交界，折冲樽俎。退休后，以书画自娱自乐，仍是热心公益，闲不住的人。梁实秋曾请他在师大英语研究所开现代英诗一课，"他碍于情面俯允所请。但是他宦游多年，实已志不在此，教一学期而去"。从他画的兰竹，可以看出他的修养和趣味；从他回忆故旧的散文，可以看出他的性情和为人。像叶这样的历史人物，于今很难见到了。

写飞虎队和陈纳德，我想起三十年前，在北京饭店的一个宴会上，我作为工作人员躬逢其盛，偶遇陈香梅女士，彼此寒暄片刻，收到她递过来的一张名片。陈纳德与陈香梅超越国界和代沟在战火中的美丽结合，至今为人津津乐道。

>>作者简介：

卫建民：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编审，著有散文随笔集《寻找丹枫阁》《陈谷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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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卫建民 编辑：周怡倩 责任编辑：朱自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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