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死亡毫不恐惧是什么感觉？｜《徒手攀岩》主角亚历克斯·霍诺德最新传记

《就要付出一切》这本书由马克·辛诺特撰写，他本人与亚历克斯经常一起攀登，过程中不仅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还以第一视角带我们走进亚历克斯的攀岩世界。

11月11日-11月15日徒手攀岩第一人、北面攀岩运动员亚历克斯·霍诺德现身上海和北京岩馆，与岩友分享他直面恐惧、挑战无数岩壁的经历。

世界大岩壁攀登先驱马克·辛诺特以亚历克斯的攀岩人生为绳，带我们进入攀登者的内心世界。他真的无所畏惧吗？为什么选择徒手攀岩这种可能付出生命代价的攀岩方式？如何为突发情况做好准备？为热爱而甘愿付出一切的人生是怎样的？

本书不仅聚焦亚历克斯，还有翼装飞行攀岩开创者迪恩·波特、女性攀岩大师琳恩·希尔、高角度摄影师金国威等攀岩大佬现身说法，共同展现叛逆、热爱、自由、极致的攀岩精神！

马克·辛诺特

Mark Synnott

▶美国职业攀岩运动员、作家

▶国际认证登山向导

©️文汇出版社

以下内容节选于《就要付出一切》

本文转自：肯道尔国际山地电影节

作者：马克·辛诺特

译者：李赞

亚历克斯双臂放在身体两旁，躺在南卡罗来纳医科大学放射科的轮床上。厚厚的含铅玻璃窗对面是控制室，简·约瑟夫博士坐在里面，注视着亚历克斯整个身子慢慢滑进一人大小的西门子核磁共振机器中。

头部进入狭窄的管道中，肩膀扫过两侧时，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幽闭恐惧感突然向亚历克斯袭来。

他的心跳急剧加速，呼吸变得短促。他从没做过核磁共振，没有想到它会触发那种与生俱来的恐惧。随后机器开始震动，发出蜂鸣声、爆破声、咔嗒声。他想从机器里出去。

©️Free Solo

亚历克斯深吸几口气，提醒自己，这种恐惧不合理，他在这个管子里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他转移注意力，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让心跳变缓，让呼吸平静下来。从放松到害怕，再从害怕回到放松，他的情绪波动持续了三四分钟。

每个人都迫切想为亚历克斯能够完成那些徒手攀登寻求一个解释。

任何了解亚历克斯成就的攀岩者都跟搭档聊过“他是如何办到的”。我在想，对亚历克斯大脑的迷恋所揭示出的真相，更多关于问这个问题的人。因为有人会为亚历克斯的天赋和胆量折服，就有人会有另一种心理——强行将亚历克斯标记为非正常人，并且认为这很可能由疾病引起。

©️Free Solo

“人们想把他归为另类，不想对自己有要求。”加拿大作家J.B.麦金农说，是他安排了那次大脑扫描。“因为如果亚历克斯只是一个普通人，他能在压力之下将自己变成冷静无畏的超人，那其他人也应该能做到。没人愿意相信这是事实。我们都想把他变成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人，这样就不必向他学习了。”

“我不认为机器中躺着的人会有什么问题，”麦金农补充道，“但如果我们看到他的大脑没什么（毛病），那也的确会引出一个问题：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亚历克斯知道他没有类脂蛋白沉积综合征，因为他确实会害怕，而且一直都会。恐惧让他在重大的徒手攀岩之前要上大号。恐惧让他第一次做公开演讲前血压升高。恐惧让他在鼓起勇气跟漂亮姑娘说话时心脏扑通乱跳。恐惧也让他在观看自己徒手攀岩的视频时手心出汗。然而，他心中已经埋下怀疑的种子。

亚历克斯在TED分享

©️TED TALK

亚历克斯大脑的第一个画面显现在监视器上。“看起来非常好。”简说。她不是指它有任何过人之处，而是第一眼看上去很正常、健康。杏仁核离他上排牙齿的顶部不远，现在还没有完全显示出来。

“他有！”简高兴地宣布，因为她非常清楚，杏仁核缺失或者显示病变的后果会多么严重。现在该看看能否激活它了。

简会给测试对象展示一系列让人不适或兴奋的图片，在他们观看的过程中，磁共振机器用较强的磁场和无线电波检测大脑不同区域的血流。血流量越大，越多神经元突触被激活。

©️Free Solo

亚历克斯眼前的屏幕上出现了一组组图片：蟑螂，咝咝出声的蛇的特写，汽油烧焦的孩子，正在剃阴毛的女人，男人肩膀上的狼蛛，积满粪便的厕所，正在腐烂的尸体，咆哮的恶犬，人们互扔石头的暴乱现场，头被砸得稀碎、眼睛快从颅骨里流出来的血腥特写。

图片展示了15分钟后，简开始进行第二部分测试，她称之为奖励任务。游戏规则是：亚历克斯通过快速按下手中触发器上的按钮，可以挣得小额金钱，按得越快挣得越多。

©️Free Solo

亚历克斯按动按钮时，简会监控他大脑中的伏隔核这一区域。该结构位于脑干顶部，负责处理多巴胺——一种在神经元间传输电脉冲的神经递质。

大部分人认为多巴胺跟性、激情和上瘾有关，但是它的功能非常复杂，还没被完全理解。脑科学研究者能确定的是，亚历克斯正在接受的这个测试，会让奖励驱动型受试者的伏隔核灌满多巴胺。

脑部扫描结束后，简给亚历克斯做了性格测验。

毫不意外，在追求刺激方面，他的得分是普通人的两倍。测试还表明，他的情绪调节能力很强。他在责任心和预见性方面得分极高，在神经质方面得分很低。

但是有一个异常值。简本来以为亚历克斯在脱抑制上的分值会很低。脱抑制在心理学上指易冲动和漠视社会规范的倾向。一个脱抑制的人也可能不善于评估风险。简预计亚历克斯不会过于脱抑制，因为如果他是，他就已经死于徒手攀岩了。但是亚历克斯在这一项的得分很高。

私下的亚历克斯偶尔会很搞怪

©️TED HESSER

对此我倒不吃惊，因为我了解攀岩：一个脱抑制分值很低的人从一开始就不会去徒手攀岩。我发现有意思的一点是，虽然亚历克斯在脱抑制上得分很高，但测试也显示，他热爱分析、谨小慎微——简说这是不太常见的组合。

简用了一个月时间研究亚历克斯的扫描结果。磁共振脑部扫描图像用不同颜色标明神经元突触的活动强度。在亚历克斯的大脑图像上，杏仁核正上方显示出由两条网格线形成的一个加号。腺体是深灰色，磁共振没有检测到任何电流活动。神经科学家称之为“零激活”。他的大脑唯一有颜色的部位是视觉皮质，那是他在观看图片的证据。

奖励任务中拍摄的伏隔核图像显示出一样的结果。神经元没有被激活。据简说，两项测试都是零激活的情况“极其罕见”。

©️Free Solo

我们这些了解和熟悉亚历克斯的人在听到结果时并不惊讶。过去20多年，他刻意集中精力学习控制恐惧。

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他有一次向我描述这个过程是“在我的舒适区周围慢慢膨大的气泡”。这是每个攀岩者都必须经历的过程，从克服担心绳子和保护站不牢靠的不合理恐惧，到学习做困难动作时保持镇定和放松。

自从第一次设想徒手攀登酋长岩，亚历克斯就明白，他需要将这个过程推到极致，训练自己在无绳攀爬到离地数千英尺的高度、做接近能力极限的动作时，控制本能的恐惧。

亚历克斯在非洲安哥拉攀登

©️TED HESSER

因此，对简的发现有一个可能的解释，即亚历克斯在控制恐惧上已经取得极大成功——当然前提是他的杏仁核实际上可以被激活。关于这一点，简强调说测试无法确定。测试只能说明，在相同的刺激下，亚历克斯的杏仁核跟绝大多数测试对象的反应不一样。

2015年秋，亚历克斯的自传出版时，我代表《国家地理》采访他。他告诉我，写这本书的一个主要动力是帮助人们理解，他为什么能取得那些成就：“我做了很多徒手攀岩，也做了很多训练来提高攀岩技巧，这才把舒适区变得很大。因此我做的那些看起来相当惊人的事情，对我来说很平常。”

他用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做比喻。新手司机第一次从匝道驶入快车道时会很害怕，但随着你开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适应犯错的高风险结果，重复足够多次之后，它会变得日常，就跟刷牙一样。

亚历克斯在优胜美地国家公园完成3000英尺的无绳攀登

©️NATIONAL GEOGRAPHIC

我指出，让车行驶在正确的车道上，比让自己靠小指吊在难度5.12的指缝中简单很多，但是亚历克斯不同意。他说只要练习的次数足够多，后者同样很简单。

“如果你来自远古时代，从没见过汽车，你的反应也会是‘妈的，我要死了’，”他说，“攀岩对我来说一样，但我花在攀岩上的时间远超过开车。我花了很多时间吊在小指上，所以这没什么大不了。”

将徒手攀岩描述成跟在繁忙城市中开出租车一样危险，这是亚历克斯精心构思的比喻，在他为自己承担的风险做辩护的哲学大厦上，这种合理化可能是那块拱心石。我每次告诉他徒手攀岩很危险，他都会用这点反驳。

©️NATIONAL GEOGRAPHIC

迄今为止，我最多只是让亚历克斯承认，徒手攀岩时掉落的“结果”是灾难性的。但是他随后迅速指出，尽管结果可能非常严重，但它发生的可能性不会增加。他说，如果开车时你打偏方向盘，车子拐入对向车道，迎头撞上一辆大卡车，结果同样可怕。“每次开车驶入高速公路，你都会有极小的概率被一辆大家伙撞上。这就是做事的成本。

”据保险信息研究机构称，生于2013年的人死于车祸的概率大约是1/600。将度量标准扩大为死于任何事故，概率将变为1/24。

“我认为我掉落的概率非常低。”亚历克斯说。

对此我可能不同意，但我理解亚历克斯需要相信这一点，才能去做他的那些攀登，否则他会害怕徒手攀岩。并且，要是那种恐惧在错误的时间转变为恐慌，那会害死他。我们有1/24的概率死于一场意外，大部分人看待这件事的心态，和亚历克斯看待徒手攀岩时死掉的心态一样。我们选择继续生活，相信自己不会那么不走运，要不是这样，我们会害怕坐车，甚至不敢离开房屋。

©️Free Solo

直面死亡毫不恐惧是什么感觉？这些人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在思考这些问题时，碰巧看到《每日秀》中尼克·瓦伦达和大苹果马戏团的一个片段。尼克是著名的高空杂技世家“飞翔的瓦伦达”的一员。

我在Facebook上给尼克发了条信息，第二天，他给我打来电话。

“恐惧是一种选择。”尼克说，“你能决定你是不是想被吓到。”他提到鬼屋的例子。“我走进去时可以期待着被吓死，也可以对自己说：‘这些人是被雇来吓唬我的，为什么要怕这个？这不是真的。’”

尼克正在穿越科罗拉多大峡谷

©️Tiffany brown

在尼克眼中，是否害怕高空，是否担心财务问题或者配偶不忠，这些都是我们面临的选择，由我们决定是否“允许它生根发芽”。

他把恐惧比作花园中的杂草。如果不拔除，它会蔓延开来，长满整个花园。“只要一感到恐惧，我马上把它踢走。我对恐惧的反击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一生都在做这件事，我为最坏的结果做过训练。’在生活的各个方面，我总是用积极对抗消极。我可以确定无疑地说，恐惧就是一种选择。”

最终分析结果中最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亚历克斯既是“超级刺激追求者”，又是一个情绪调节能力异常强的人。这两种特性通常是对立的，却在亚历克斯身上共存，他能如此接近死亡可能与此有很大关系。

©️NATIONAL GEOGRAPHIC

简关心的是，像亚历克斯这样的高刺激追求者可能会发现，他需要不停加大赌注，越来越接近自己的极限，才能获得大脑依赖成瘾的那股多巴胺。

显而易见，她的测试不足以点亮亚历克斯的伏隔核——或许远远不够，但可以推断出亚历克斯是个奖励驱动型的人。

就像麦金农指出的，每个人都为奖励而攀岩。如果不是为了某种心理回馈，我们为什么攀岩？陷入无穷无尽的超越他人或自己的游戏，这会让人上瘾，并引起其他神经质的、自我伤害的行为。

简观察到，这种情况经常出现在吸毒者和赌徒身上，但不难想象，它也会发生在徒手攀岩者身上。

亚历克斯还活着，是因为他用清醒的规划、勤奋的训练和极大的耐心缓和了探索极限的欲望。如果不压制自己的冲动，他可能一年前就去徒手攀登酋长岩了。

《就要付出一切》

[美] 马克·辛诺特 著

李赞 译 宋明蔚 校译

文汇出版社 出品

出版时间：2023年11月

-THE END-

编辑：飞飞

排版：Echo

图片来源：肯道尔影片/网络

资料来源：

Mark Synnott | Presentations, Speaking, Lectures

Alex Honnold: Bio, Wiki, Age, Height, Hands, Free Solo, Married, Girlfriend, Wife, Daughter, Net Worth, FAQs & More - Top Online General

Climb Perfectly, Or Die: Inside The Oscar-Nominated Documentary 'Free Solo' | Here & Now (wbur.org)

Alex Honnold Made History As The First Ever To Scale Yosemite And Its 3,000 ft El Capitan Mountain With No Rope Or Other Safety Gear (theawesomedail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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