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不论时间长短,不论遭遇如何,只要存在,你就意义非凡。
——傅佩荣
21世纪,中国人要学《道德经》,外国人也一样。
我这样讲并非夸大其词。
我研究老子几十年,了解道家思想的伟大;另外,我特别参考了两位德国哲学家的观点。
01
他说,道就是最高统摄者
这两位德国哲学家,第一位是雅斯贝尔斯。
他写了一本书,叫做《大哲学家》。
在这套书中,他选了两位中国思想家做代表,就是老子与孔子。
雅斯贝尔斯本人年轻的时候,身体有严重的问题,所以他欣赏老子什么?
两句话,一句是“柔弱者生之徒”,另外一句是“柔弱胜刚强”,这给了他很大的信心。
在他的哲学系统中,他认为整个存在界有一个最高的层次,就是包含一切的统摄者,他说老子的“道”,就是这样的统摄者。
02
他说,只有我最懂老子
另一位是海德格尔,他晚年时特别推崇老子。
他看了各种《道德经》的译本,都觉得不够理想,认为只有他自己最了解老子的心意,所以一度想重新翻译《道德经》。
对海德格尔来说,老子最可贵的就是提出了“道”的观念,使西方人意识到,从古希腊时代开始,他们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就是遗忘了存在本身。
他认为老子的“道”就是存在本身,作为万物的来源与归宿。
而西方遗忘存在本身,造成什么后果呢?
大家只在一个有形可见、相对的世界里面打转,追求万物,而忘记了它的来源与归宿。
道家思想是中国文化一个重要代表,我们长期身在其中,有时反而忽略了其真正重要的地方。
03
天下为什么大乱?
要真正了解老子的思想,一定要把握四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是天下大乱。
老子生活的时代,君王失德,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天下大乱。
中国人的学问,都是解决现实问题的,只是策略有所不同。
一种策略是,人间发生的问题,要设法去了解人性,透过教育和政治来解决问题,儒家就用这种方法;
而道家的方法很不一样:
道家认为,如果局限在人的世界,到最后还是无法根本化解问题。
老子看得很清楚,他从根源上看。
为什么天下大乱?
因为有各种战争。
为什么战争?
因为人有欲望。
欲望怎么来的?
因为人生下来就有认知能力,有认知能力就会去区分;
一区分,问题都来了,这是好的,那是坏的,这是有利的,那是不利的,这是正义的,那是非正义的。
区分带来欲望,僧多粥少,所以天下人就竞争、斗争、战争,天下大乱就这样来的。
这不是只有老子生活的年代,古往今来,不管东方西方,人类的问题从来都是一样的。
你看今天,好几个地方还是在打仗啊。
战争一来,不管你是什么名义,最后受害的都是普通老百姓。
所以老子要跳出去,从道的角度来看待人类社会的问题,让人回到最根源的情况。
了解人生在世,时间无论长短,都不用担心;
活着只有一个任务:觉悟什么是道,与道重新建立关系。
觉悟之后,可以从道来看自己一生的遭遇:
从整体来看,我们就不会太在意一时的成败得失;
从永恒来看,万事万物最后都回归于道,没有来也没有去,没有得也没有失,没有成也没有败。
老子教我们用智慧看透生命的整体,能做到这一步,一切困扰就很容易得到解脱。
04
虚拟一个角色作为中介
天下大乱之后,怎么办呢?
老子针对天下大乱提出“道”的概念,作为万物的来源与归宿。
让每一个人明白究竟真实,不必担心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但是天下大乱与道之间,需要一个中介,这个中介可以把道的特色体现在生命中,为一般百姓带来希望。
这就是第二个层次,这个中介就是老子虚拟的一个角色,叫做圣人,他是悟道的统治者。
这个圣人他要承担人类社会重新安定的责任。
圣人悟道了,所以他有充分的信心,有完全的把握;
以他的作为——就是无心而为,以他的言论——就是不言、希言、贵言、很少发号施令,
把人的认知设法从区分加以约束、收敛,让你知道至少要避开灾难,
再进一步才能到达启明,也就是悟道的这种境界。
这种圣人的出现,就让我们不得不想认识:
“道”是什么?
05
你存在,本身就意义非凡
所以第三个层次:“道”是什么?
老子的“道”是万物的来源与归宿。
你找到万物的来源与归宿之后,对于万物就可以换个角度去加以欣赏与肯定;
然后你对人生的看法、对价值的观点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些日本学者学习《道德经》之后,获得启发,用它来治疗忧郁症,方法就是无心而为。
你不要有刻意的目的,让忧郁症的患者排除人类社会中心的各种压力。
活在世界上,光是活着本身就有它的深刻意义,而不必一定要成就某种社会竞争之后的各种成果。
06
保存就是发展,发展就是回归
第四个层次,了解“道”之后,进一步谈到“德”。
就万物来说,“德”就是万物从道所获得的各自的本性。
万物基本上都是按照它的本性去生存发展,所以它构成一个和谐而稳定的系统。
就是我们今天所知的,如果没有人类,地球或整个宇宙,它的生态系是平衡的。
人的“德”从认知能力开始,有各种丰富的禀赋,也就是潜能。
所以我们要常常记得:
学了《道德经》之后,保存我们的禀赋就是要发展它,发展它就是要回归它,回到道这个最后的根源。
保存就是发展,就是回归。
天下大乱、圣人的修炼、道是什么、德是什么,就是老子思想的四个层次。
以后你再读《道德经》,看到任何一章,你就练习分辨,这一章是属于哪个层次?
你给它一个序号,1、2、3、4把它标出来,这样一来,整个老子的思想你就可以系统去了解了。
真正读懂《道德经》之后,你的宇宙观、人生观、价值观都会有新的提升。
学道家可以让我们更好地跟自己相处。
不管生在什么时代和社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很容易从整体来看,从长远的甚至永恒的角度来看,就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没有什么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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