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鲨鱼宝宝（中）（原创 周泽华）

本文翻译整理自Raising Baby Sharks from the Dead，作者：Claudia Geib。

编译：周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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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鲨鱼宝宝（上）

一些生物学家将关注点放在了软骨鱼宝宝上。Nowell是第一个这么做的。2011年末，也就是刚组建Sharklab-Malta的那些天，Nowell正在瓦莱塔市场调查鲨鱼种类时，视线突然被吸引——一枚鲨鱼卵从一条完整鲨鱼的腹部掉落。

一时兴起，Nowell把这枚鲨鱼卵带回家，放在鱼缸里。他观察了两个月，令他吃惊的是，这枚鲨鱼卵居然在慢慢发育。光线透过那朦朦胧胧的卵鞘，Nowell看到里面的胚胎在有节奏地跳动，在努力地长大。

“就在那时，我不禁思考，”Nowell说道，“我们可以找到更多的鲨鱼宝宝，将它们养大再放回大海吗？鱼市上卖不出去的东西最后都会被扔掉，而我们的行动将带给这些被遗弃的小鱼第二次生命。”

Nowell从鱼市带回来的第一枚鲨鱼卵并没能活到孵化那天。Nowell后来发现鱼缸里的温度对鲨鱼卵来说太高了。找到了答案，Sharklab-Malta顺利地将316条鲨鱼放归大海，其中包括小点猫鲨及其体形较大的“近亲”——斑点猫鲨Scyliorhinus stellaris。2018年，Nowell与他人共同执笔了学术界第一篇关于如何从已死的母鲨体内救出鲨鱼宝宝的学术论文。

2016年，Sharklab-Malta成为欧洲软骨鱼协会（European Elasmobranch Association，EEA）的一员。当年，Nowell在一次EEA会议上展示了鲨鱼卵项目的海报，这引起许多关注鲨鱼的人的注意，这其中就包括García Salinas。García Salinas当时正为自己毕业论文的题目犯愁，Nowell的项目让他找到了灵感。

与马耳他的鱼市不同，瓦伦西亚的鱼市不卖整条的鲨鱼。当García Salinas赶到鱼市时，鲨鱼已经被切成片了。García Salinas认为这也是西班牙人对鲨鱼淡漠的原因之一，鱼市上的鲨鱼肉并不标注鲨鱼（tiburón），而是用一个代表多类鱼的词（cazón）代替。

西班牙阿尔梅里亚鱼市上待处理的鲨鱼（摄影：Alberto Paredes/Alamy Stock Photo）

García Salinas后来就试着与当地的渔民搞好关系。渔民同意每天出摊前先让他看看渔获物，也同意捕鱼时将缠在渔网上的鲨鱼卵收集起来带给他。

有了Nowell的研究成果做基础，García Salinas便在欧洲最大的水族馆——瓦伦西亚水族馆里孵化小点猫鲨。然而，这个任务刚开始就遇到了困难。

瓦伦西亚大学的研究生Penadés Suay 说：“我们曾经开玩笑：鲨鱼卵有1000种死法，就像在西部有1000种死法一样。”Penadés Suay是García Salinas团队的一员，也是Lamna的发起人之一。他能不假思索地说出一连串鲨鱼卵的死法，都是他在实验室里见过的：热死、被螃蟹夹碎、被海胆扎伤，甚至被钻到卵里的多毛类吃掉。

Lamna和Sharklab-Malta取得的成果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当地新闻展示过鲨鱼宝宝的照片和视频；脸书上也有对鲨鱼宝宝的点赞和友好评论。在鲨鱼卵孵化几个月后，Lamna和Sharklab-Malta的潜水员会将小鲨鱼放回深海，那里不仅海水温度低，而且小鲨鱼有藏身之处。随着热度的上升，许多小孩和大人，也包括之前帮忙收集鲨鱼卵的渔民，都守在海滩等着看小鲨鱼被放生。后来，Sharklab-Malta在脸书上公布放生的日子，还在现场提供解说服务，满足观众的求知欲。

渔民与Lamna的研究者一起放生小点猫鲨（摄影：Vicent Renovell）

2019年至2020年初，Lamna尝试将他们的研究带到当地学校的课堂。孩子们不再饲养常见的毛毛虫和蚕宝宝，而会花数月时间饲养鲨鱼。在这些科学家的眼里，孩子们的反应是最令人难忘的。

“这些孩子总是充满好奇，又胆大，”García Salinas说道，“倒是孩子身边的成年人通常害怕鲨鱼。”小点猫鲨的口很小，而且在海底觅食，对人类来说没有什么危险。通过让孩子们接触鲨鱼，García Salinas希望可以改变人们对鲨鱼的偏见。“这些孩子这么小就开始保护鲨鱼，或许他们长大后可以创建更多项目，改善这个星球。”

虽然因为疫情，Lamna的校园计划被迫中止，但是García Salinas和Penadés Suay对这项计划非常有信心，认为世界各地都可以效仿这个模式。实施起来很简单，老师只需要小冰箱、鱼缸、氧气泵，知道如何配制海水并维持海水的pH，在教室里就能养鲨鱼宝宝。

Sharklab-Malta和Lamna的研究者们认为在校园的教学才是他们所有工作中最有影响力的一部分。即使他们养大的鲨鱼对野外种群数量的影响微乎其微，研究者们打心底希望大众可以像看待鲨鱼宝宝那样看待海洋和其中的新生命。

“我们的工作更像是建立一种联系，不仅仅是在人类和鲨鱼之间，更是在人类与海洋之间。”Penadés Suay说，“人类不应该视海洋如同一个大型游泳池，而应该将海洋看作一个栖息地。”

每天照顾一大群嗷嗷待哺的鲨鱼宝宝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就算是运气好时，也就是没有多毛类啃食鲨鱼卵时，也得每天为新生的鲨鱼宝宝准备好一到两餐所需的食材。它们对温度十分敏感，这就要求研究者们每时每刻留意温度的变化。断电或者设备故障相当于判了鲨鱼宝宝的死刑。研究者们感慨：养鲨鱼宝宝并不比养人类小孩轻松到哪里去。

西蒙菲沙大学致力于海洋生物多样性与保护研究的教授、IUCN全球鲨鱼趋势项目负责人、鲨鱼专家Nick Dulvy不禁质疑：“如果孵出来的鲨鱼宝宝放到自然环境中没多久就被吃掉了，之前所做的一切还值得吗？”

“其实我也不想朝那些努力工作的研究者们泼冷水，”Dulvy说道，“但把孵化好的鲨鱼宝宝或鳐鱼宝宝放回大海，与直接拿它们去喂大鱼没什么区别。”

Dulvy解释道，一条鲨鱼或者鳐鱼对其野外种群数量的贡献可以忽略不计。一条鲨鱼一生中会产下上百枚卵。不像人类会用心照顾每个孩子，一枚鲨鱼卵更像一张彩票，只有极小的可能性会长成大鲨鱼。

所以对生态系统来说，更有价值的是那些能够繁殖的鲨鱼成体。一条鲨鱼需要几年——有的种类甚至需要40年——才可以生长到能繁殖的状态。因此Dulvy认为，能产生明显效果的做法是保护已经有繁殖能力的鲨鱼成体，比如采用科学的捕捞限额制度。

“我们应当思考的是：如果种群中的鲨鱼成体很少，哪种保护措施最有效？我们应该努力降低成鱼的死亡率，还是增加幼鱼的数量？”Dulvy说道，“答案当然是把精力放在成鱼或亚成鱼上。”

不过Dulvy自己也承认，在有些情况下Lamna等团队的措施是可行的。Dulvy和其他鲨鱼研究者以国际上受保护的豹纹鲨Stegostoma tigrinum——栖息于印度-太平洋的濒危物种来举例。豹纹鲨保护计划（StAR）所用的鲨鱼卵来自世界各地的动物园和水族馆，而不是野外采集。因为其独特的条纹和斑点，豹纹鲨在动物园和水族馆深受游客欢迎，许多场馆都设立了专门的保育项目，人工繁殖的豹纹鲨数量很快就会超过野生的。

StAR的成功秘诀就在于鲨鱼卵：这些卵的适应性特别强，比小鲨鱼更适应飞行（许多时候人们不得不用飞机转运鲨鱼卵）。

研究者用光照射鲨鱼卵，可以观察胚胎的发育状态（摄影：Asociación Cayume）

StAR计划在2022年初将一批豹纹鲨卵空运回印度尼西亚。在那里，它们会在特制的鱼缸里孵化，再被转移到一片被围栏围住的珊瑚礁，这样既能尽可能降低小豹纹鲨被吃掉的风险，又能让它们像野生鲨鱼那样自己捕食贝类和小鱼。当它们的体长超过0.5米，也就是不那么容易被吃掉时，它们就被转移到海洋保护区。研究者希望在海洋保护区里，这些豹纹鲨不会再遇到被渔网捞上来的危险。

参与这个项目的生物学家认为，还有一类生物值得这种细致的、长期的保护——鳐鱼。魟鱼是直接生出幼鱼的；鳐鱼则是排卵的，这使得它们非常适合该项目。更何况，鳐鱼也是急需保护的软骨鱼。

因为许多人对这些扁平状的鱼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对这类鱼的保护工作也少得令人担忧。在IUCN评估的受到威胁（包括易危、濒危和极危）的所有软骨鱼中，41%是这类扁平状的鱼。这类鱼中有超过12%的物种缺乏相关数据（data deficient），以至于科学家无法判断其濒危级别。

在西班牙的马略卡岛，还有一批研究者正致力于保护和饲养这些生存受到威胁的软骨鱼。或许有一天，他们能让这些软骨鱼的种群数量得到恢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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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华

UC Berkeley在读

平常心学者，海洋生物爱好者

提拉米苏终极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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