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直播间当大师——一位画家在直播间里的三年见闻

我在直播间当大师

——一位画家在直播间里的三年见闻

（编者按）随着电商行业的崛起，自媒体，直播间的营销也跟着歌舞升平起来，原人民网品牌强国活动首位志愿者，知名公益画家王清君也通过深入先后十个直播间的方式用亲身经历的方式，归纳了书画直播间的十大怪！读来别有趣味。也映射了时代潮流下的林林总总，既有牛鬼蛇神也有感人至深，毕竟是中国电商发展巨变中的点点滴滴，有鱼龙混杂也有可圈可点！的确是偏好的调查文章！

图为王清君在直播间当主播并解读作品

第一怪：农村大叔变大师真快

两年前，我在单位内退了，通过朋友引荐进入第一个直播间，直播间里有八个书画家，来自全国各地。其中卖的最多，拿提成也多的直播间是一位农村大叔，他专门画虾，还有白石名下四个字的专用章，在直播间开播时候他当着镜头亲笔画虾，虾头四笔虾身七笔，再画上虾钳虾须，一只虾就画完成了，画上五只后就签名盖章，尤其是哪个：白石传人的头像章，很是显眼。齐白石的大头像下刻着白石传人四个字。加上主播精彩绝伦的介绍，成交量真的不少，一场直播大约两个小时，一位画家上场二十分钟，成交各有不同，但画虾大叔是台柱子。尽管他的画虾水平连市美协会员都达不到。通过和画虾大叔深度相处，我才明白画虾大叔是遇到一位画虾画家，教他画虾半天学会的。然后就来直播间当大师了。因为卖的好，干脆让他老婆带着儿媳妇都来画虾，农村大叔只签名盖章即可。稳稳的好买卖！尽管这位农村大叔人厚道爱帮助身边每一位书画同行，但他只画了半天就来直播间开播卖画是事实。听说他第二年有钱了，专门去北京拜的白石后人为师，成为了纯正的白石传人。

第二怪，大喊大叫是常态

我在天津一个直播间，主播在介绍书画的第一阶段还能够和风细雨的讲解作品和作者，虽然是明明白白的吹牛皮，但也通情达理，毕竟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是基本逻辑。到了最后一个环节马上就要上车的时候，主播开始激情澎湃热血沸腾了“家人们，这样好的作品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价了，拍卖纪录一平尺十万作品啊，是我和大师老感情了请了三次才请来的，我不是为了今天挣钱，我只是为了做号做权重，等我明年粉丝达到二十万了再说挣钱的事，就是为了交朋友的，299元上车，只给你们六秒钟！快抢啊，枪！”随着音乐的拉高，那个气氛好像在战场上一样。过后我问主播，大喊大叫多累啊，能不能声音放低？主播说，你不知道啊，这些在线人数都是花钱从平台买来的，必须制造紧缺气氛，让他们快下单。我又问，拍卖纪录一平尺十万是咋回事？主播说，花钱就能做拍卖纪录。花钱就能买荣誉称号。

第三怪，长得像教授，不拿毛笔依然卖

一个直播间领导公开招聘长相酷似教授的书画家，没有书画基础没关系。这又是咋回事？我怀着满肚子好奇去应聘了，可能我头发稀少缘故，应聘成功。大家都叫直播间领导叫院长，院长安排我专门画牡丹，还想给我改名字叫王洛阳，我说我的名字王清君三个字网上一查资料充分，就没有改名字了。我其实不会画牡丹，我只会画竹子石头。院长就让我只在画前解读，画上提款盖章王清君即可，主播就吹我是来自洛阳的牡丹王，我想这也不是违反犯罪的事，就同意了。干了一个月拿了九千元工资就离开这个直播间了，毕竟长期干良心过不去。所以我提醒大家，每个画家都有自己特长的画品，中国画分人物，山水，花鸟，工笔四个门类，不存在一个画家啥都能画啥也画好的情况。

第四怪，真正书画家在直播间趋利又避害

有没有真正书画家到直播间？有。啥是真正书画家？最起码是省级别书协美协会员吧！市级别会员基本上是书画爱好者那个段位，当然也有书画高手性格独特根本不加入组织，这样的书画家是极少数。一位市书协副主席可能想挣点外快，就来我在的直播间了，呆了五天就不来了，不是因为卖不动，而是因为书协会员们都议论堂堂的书协主席咋进直播间了？他思想压力山大，就不来了。还有一个写篆书很好的业余书法家因为没有正式退休，怕领导追究自己在外面捞外快，他在直播间呆了半个月就走了，他希望只给直播间提供书法作品不上镜头，院长一口回绝，因为真人不出镜头根本卖不动作品。客户只买真人真迹，客户没有多少书法鉴赏能力。院长说的是实话，毕竟改革开放四十年了，大众书画审美水平并没有得到多少提升，还是喜欢大红大绿的作品，素涯淡雅作品，格调高雅作品就是线条再洒脱秀美，也白搭。至于有鉴赏水平的客户毕竟很少，在天津直播间时候一个画家来了，中央美院毕业的，画的兰花真是绝美啊，一上镜头开播一场竟然没有卖一副，院长说人设没有打造，百度查不到这个画家，客户肯定不买。我在深思，这个网络信息时代，在家苦修书画不宣传自己的书画同行们吃亏了。

第五怪，全网主播紧缺又好卖

在书画直播间这个板块，大江南北直播间院长有好几个信息交流群，院长们纷纷表示主播最缺，一个月一万多工资加提成，管吃住还难招人。可能大家会说，学播音的做导游的去干主播行不行？不行！因为直播间主播必须能说会道还要脸皮厚，会和客户互动，更要熟记平台规则不能说违禁词的。比如不能说任何一个国家名称，不能说任何一个高价职位，不能说政治用词，不能说迷信用语，不能讨论政治，不能说名家俩字，不能说极限词最高，最大，最好等。更不能在镜头前出现酒，刀具，孩子，抽烟形态。在国家弘扬核心价值观前提下，对直播卖货的管理越来越细化了，但好主播会变通的，比如主播会说，“这个画家作品是得到美丽国当家的收木藏的，作品中采用的是矿物质颜色加朱木砂画的，作者的知名度大家可以木度木科查"，娴熟的老主播会直接点名道姓的要求客户买画“刘哥啊，你刚买了房子，今天这个大山水气势磅礴，色彩奔放层次丰富，真的适合你挂在你客厅，关键是名气大的画家画的，有很大的收木藏价值，今天放漏给自己老客户，快下单，听妹妹的错不了！”快快快！基本上就卖成功了。所以真正能卖货的主播要懂人性，还要自己脸皮厚，不是普通人能做的。一场直播俩个小时下来，嘴不停，一般人真做不到。

第六怪，书画奇怪就好卖

可能大家都好奇，啥样的作_品好卖？在直播间线条，点线面统统没有用，卖相好就好卖！啥是卖相好呢？为此我做了深度调研，除去开播打头阵的九元九书法，大部分好卖的是颜色绚丽，构图奇特，让大众看着好看又新鲜的作品。比如一个书法家写马到成功，其中的马字非要画出来，马身子上再画个猴子，叫马上封侯。比如一副书法竖轴，在书法作品上端再盖一个大红章。再比如让一个自称蝴蝶王的画家专门画五彩缤纷的蝴蝶充满画面，还有让一个假和尚给你写个大佛字，其中单立人偏旁画个人拜佛，也有一副八尺大牡丹中间画个石头，名曰石包富贵，总之直播间不缺王，每个书画家都是王者，牡丹王，虾王，鹰王，鸡王，梅花王，荷花王，老虎王，竹子王就是我，哈哈哈。说实话，直播间里卖的好的作品，参加比赛的话，连市极书画比赛都入不了围。至于书画家名头，国礼书画家，国务礼品书画家，CCTV签约书法家，甚至中国书协会员，中国美协会员都是能花钱买来的，一个写空心字的书法家对我说自己有世界纪录证书，是花三千买的。几天就转回来了。我看了看证书是香港世界纪录委员会颁发的。其实空心字不是书法范畴，是美术字而已。直播间真热闹，我想到了几个词语：五花八门，奇形怪状，牛鬼蛇神。他们是不是侮辱客户智商？也不是，毕竟买书画的人是自己悬挂自己看着好看就好，又不贵几百块钱，送礼的话，作者名字一百度就能看到。毕竟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大众审美水平没有得到多少提升，市场会教育大众提升自己书画鉴赏水平的。卖的不贵书画家工资咋办？直播间里的书画家大部分是拿一天三百元的工资，个别书画家比如虾王农民大叔，拿提成就高了。直播间的投资大收成也不少，反正是直播间老板和书画家们是赢者。买书画的也感觉自己得了便宜。

第七怪：农村直播间真可爱

去年冬天，一个坐落在农村的直播间请我去画画，是村主任开的直播间，用自己家的三层楼做事业，里面有五个书画家，还有一个曾经在当地县城文工团演伟人的书法家，为了让自己酷似伟人，故意把头顶头发理光修改。直播间的主播就是村主任和他能说会道表弟，顾了几个智力残疾人一个月五百，辅责挂画，运输等体力活，让自己几个中专生亲戚当后台运营，先后开了抖音，快手，微信视频号三个直播通道，三个手机一块上。一天四场直播，午饭晚饭安排村里他大婶做饭。因为成本低就敢把书画价格低价卖，人气不错。几个村里的人眼红村主任的直播间发财，动不动就在半夜用木棍拉电闸，害的直播间老板一次次的拿梯子合闸。电闸下面放上狗行不行？没用，村里的狗都认识一个村的人，根本不叫唤。书画家们有空就带上残疾人到村里赶集，智力残疾人只喜欢吃饼干，给他买再贵的蛋糕他不认。智力残疾人工资是老板直接给他们监护人的，残疾人手里不会超过五块钱。别小看农村直播间，主播讲的头头是道，全部是在手机上看其他直播间学来的话术，比如：所见即所得，机会真难得，线条起承转合一气呵成，作品层次丰富多彩多姿，，，，，， 农村个体户都在开主播卖书画了，是可喜可贺，哈哈哈。书画家工资是全网行规，一天三百，管吃住。因为我长相酷似溥仪皇帝，老板就安排我第一个上镜头，冒充溥仪皇帝特型演员给客户写福，让客户沾沾皇气，哈哈哈。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不是违反犯罪，我全当体验生活吧。

那个酷似伟人的书法家专门写沁园春雪和为人民服务，为了提高卖相老板专门批发来五米长轴，上面淡淡印着山脉长城，酷似伟人的书法家就在上面写，现场直播时，书法家还用湖南话给大家解读作品，并编造了一套刘德华收藏自己书法给了自己五万块钱的说辞，真假不知道。八十八元一副五米手卷，一天他能写十五个。还有一个书法家是村里原来的小学老师，九几年因为学校合并被裁减下来了，就喜欢写福字，老板就让他用金墨在红宣纸上写百福图，再盖上国礼用章，很是好看。

第八怪，装疯卖傻发了财

一个网上的网红画家，擅长用头发，胡子，脸皮，腿肚子画画，一边拿着拖把画画一边跳舞，音乐一响直播一开，浏览量乎乎的往上涨。自己号称拖把皴创始人，把作品标价一万三，卖不动是肯定的了，他主要是送，通过送画吸引粉丝，任何引流粉丝到自己真正卖书画的直播间去产生交易。他对我特别喜欢，希望我和他合作，让我演溥仪皇帝配合他跳舞，吸引粉丝。因为他是大网红，不少直播间就请他去跳舞出洋相，吸引粉丝给他出场费。前期是发财了，后来不好办了，毕竟大众不是傻子。加上这几年挣钱难，客户不会花大钱了。其中一次直播中因为他跳舞，老头子大胡子跳舞毕竟容易吸引眼球，一下子在线人数八千多，他让我出场画了一个茶壶，三尺宣，要价才一百。结果才有三个人买啊！我忽然明白了，都是来看热闹的。几乎没有精准客户。要想有精准客户到直播间，必须花钱买流量。至于那个农村直播间是靠着低价格取胜，用的是自然流量，也基本上不买流量。倒是有实力的直播间是经常买流量的。流量来了还得靠主播抓住流量，所以直播间这活，有技术难度。

我曾经给网红大胡子跳舞画家出主意，让他一周降价一次，在双休日卖卖自己作品，万一出货多还可以让自己俩徒弟画。他不听，他的思路是让自己热度不减，然后把吸引到的粉丝引流到自己购物直播间，卖茶叶和书画。实际情况是今年抖音平台加大对网红传播丑陋怪脏奇现象的治理力度，加上消费者更谨慎了，效果一般。而跟着他混的书画家也逐步明白，热度不等于营销量。看热闹的大众不一定消费。真消费的人还真的没有多少时间拿着手机看热闹。慢慢都离开网红画家了，但依然有新来的书画家来蹭热度。所谓书画家都是原来没有直播之前，赶集卖书法的那帮人，老百姓称他们为跑江湖的。

图为王清君作品

第九第十怪，老太太装成姑娘卖

夜很深了，我就简约说，直播间有不是女同志，大都是年龄五十以上的老太太，但为了卖画，必须花枝招展，打扮的年轻倩丽，画的水平？就是在老年大学学了三个月的水平，专门画一样东西，比如牡丹，荷花，柿子，仙鹤，首套之类。再花钱买百度百科，能让你百度着自己。就开始粉墨登场了。甚至相貌好的老太太根本不用会画画，拿着毛笔粘上水在老板批发来的画上装腔作势即可，再学会点解说词，就能忽悠客户了。可能你问，收藏家这不是明着上当吗？直播间老板说了，到直播间来消费的都是想占便宜的人，真正收藏家谁到直播间买东西？你可能问，谁在买？后台数据显示，五十岁以上的客户占百分之九十，女客户占百分之十六，客户来源百分之九十是富裕省份，山东，浙江，福建，广东，北京周边等。那直播间有没有真正好书画？肯定有，就看你眼力了。百分之九十客户买书画作品前一分钟会百度作者名字查看名气的。直播间真有值得收藏的书画吗？有值得收存的，基本上没有值得收藏的。除去个别正规书画院开的直播间和真正中国书协会员美协会员开的直播间，其他的直播间就是忽悠误导。有一个直播间专门从济南文化市场上批发来一百多元一张的山水画，找了一个说快板的演员冒充画家解读作品，卖六百六，生意兴隆。所以我三年见闻真的是五谷杂陈啊，看到了直播事业生机勃勃挺好，不少直播间牛鬼蛇神忽悠客户就不好，直播平台也为了规范直播带货做出了严酷规定，但总是有人能打擦边球，相信市场的自我精华功能会让忽悠者早晚下课，，相信大众审美水平在步步提升，相信文化自信内涵会更加纯粹，相信牛鬼蛇神不会永远在台上，更相信明天中国直播事业会更好！我为啥必须深入直播间同流合污？不这样我能写出生动有趣的调查报告吗？直播间热了是局面消费信心升起的好现象啊，只是消费者的美术认知水平不高而已。只是直播间老板发财心切搞灰色轨迹而已，甚至一个直播间还冒充山东博物院合作单位呢。你看看直播间老板多聪明，他冒充的木省博物院，根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单位，想罚他也没有依据啊！况且直播平台有七天退货的机制，客户完全可以反悔啊。实际情况是直播间平均退货率在百分之三十五。可见理性的消费者也不少。我只是把部分直播间不良内幕故事大家，让大家买书画的时候擦亮眼球，不要被误导。尤其是空心字作品，根本没有一点悬挂价值，更别说收藏性了。一个写江湖书法的写的精气神倒是线条流畅，还有世界吉尼斯纪录证书呢。但他那不是书法，是自创字。一个写龙的书法家把五只买笔捆绑一起写大龙，墨点子四射美名龙出汗，，，，，哈哈哈，直播间笑掉大牙的事太多了，我不指望卖画生活，我就喜欢体验别样的风景，可能与我写新闻几十年经历有关吧。分享我的别样体验发现是快乐的，祝福大家吉祥安康。(王清君)